這一次的春交會，茂林省展團可算是開了先例，除了收獲一批外貿訂單之外，還收獲了一名外商。

　沒錯，在從羊城返回瑞章的火車上，茂林省展團的隊伍裡，赫然便有了一名高鼻子藍眼睛的外國人，而且見人就自稱自己的中文名字叫做「好奇寶寶」。

　克裡和邁克的工作效率足夠高，隻用了一天時間，就把有關高凡以及滄化科貿的信息調查得一清二楚了。這倒不是因為他們擁有什麽高端大氣的數據庫，而是但凡他們去向有關部門了解什麽情況，有關部門就會想方設法地替他們打聽，真正是做到了急外商之所急，想外商之想，甚至連外商沒想到的事情都替外商想到了。

　了解到高凡的種種不俗表現之後，鮑勃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看法，那就是高凡絕對是奇貨可居的特殊人物。哈奇集團想要在中國這個全球最有潛力的新興市場上搶得先手，與高凡建立起合作關系無疑是一個極好的切入點。

　帶著這樣的想法，鮑勃來到茂林省展台，與祝年進行洽談。他聲稱自己代表美國哈奇集團，準備出資150萬美元，與滄化科貿公司合作成立一家專門生產維生素產品的企業，並且擁有這家企業10%的股份。

　乍聽鮑勃的話，祝年差點要懷疑鮑勃是個國際騙子。幸好，他並不是一個穿越者，而在1983年的中國，還沒有國際騙子這個概念，在大家心目中，外國人一定是溫潤賢良講誠信的，怎麽可能會是騙子呢?

　【鑒於大環境如此，

　祝年把自己的疑問都轉到了翻譯的身上，他覺得肯定是翻譯搞錯意思了，否則怎麽會出現這樣奇葩的事情。

　祝年可是非常清楚的，高凡說的維生素公司，目前還不存在。哈奇集團出資150萬美元，居然隻想獲得10%的股權，這無論如何都不合理啊。

　待到高凡出來作證，說小哈奇先生的確是有這樣的意思，這是他們之間早已協商好的，祝年便轉而把高凡拉到了一邊，用嚴肅而又不失和藹的態度詢問他，是否向外商說了什麽不恰當的話，比如說把自家公司的情況稍稍誇大了那麽一點點。

　祝年的心情是很矛盾的，他一方面擔心外商是受了高凡的欺騙，萬一鬧出什麽國際糾紛，這個責任最終是要落到他這個團長身上的。另一方面，他又擔心外商的合作態度是真實的，人家真的看中了滄化科貿的發展潛力。

　如果外商的投資意向是真實的，也並未受到高凡的欺騙，他作為外貿廳的副廳長以及春交會展團的團長，這樣對高凡興師問罪，就很不恰當了。

　要知道，一旦哈奇集團對滄化科貿的投資落實，高凡在省裡的地位就會再躍上一個台階，祝年即便是一個副廳長，與高凡因這樣的事情而結下嫌隙也是很被動的。

　對於這個問題，高凡沒有自己回答，而是把球踢給了鮑勃。鮑勃在此前已經與高凡又有過幾次溝通，雙方早有默契，聽到祝年的質疑，鮑勃侃侃而談，從李嘉圖講到洛克菲勒，從中美友誼講到地球村。

　展團的翻譯累得汗流浹背，也沒能把鮑勃的康慨陳詞翻譯出一半來。祝年更是聽得暈頭轉向，不過倒是確認了一點，那就是鮑勃的腦袋並沒有被驢踢過，他是真心實意想投資於滄化科貿的。

　「哈奇先生，你真是中國人民的好朋友啊！」

　祝年最後這樣握著鮑勃的手，激動地說道。

　「現在我相信你的確是哈佛的高才生了。」

　趁著祝年離開的時候，高凡對鮑勃調侃道。

　「親愛的高，難道我此前向你展示的才華還不足以證明我的身份嗎?」鮑勃不滿地質問道。

　高凡聳聳肩:「不，在此

　前你顯得太本份了，這完全不像是哈佛商學院的風格。剛才你的表現，才符合你的商人本性。」

　「商人應當是什麽本性?」

　「無女乾不商。」高凡用中文說道。

　「烏女乾不商……」鮑勃模擬著高凡的中文發音，隨後又用英語問道:「這又是什麽意思?」

　高凡於是用英語解釋了一下，還把每個字的意思都說了。鮑勃拚命地點著頭:「嗯嗯，我記住了，這是我從你這裡學的第十五個中國成語，鵝賣糕的，中文真是太有魅力了，這個成語真的很準確。」

　早在與高凡第二次見面的時候，鮑勃就透露了自己的身份，說自己其實是哈佛商學院的學生。高凡一開始還有些不相信，覺得眼前這個憨萌憨萌的美國大男孩怎麽也不可能是哈佛學生。

　不過，鮑勃很快就向高凡證明了自己的智商，他具有超強的學習能力，與高凡交往短短幾天時間，就已經學會了上百句中文的日常用語，甚至還學會了十幾個成語，屢屢能夠恰到好處地應用。

　春交會結束，各省展團打道回府。鮑勃打發兩個隨從返回美國去，自己隻身一人來到茂林省展團，要求與他們同車前往茂林，名義自然是去考察滄化科貿的生產條件。祝年在表示歡迎之余， 不免又為難了一番。

　這兩年，國家的開放程度更高了，外賓在國內的行動也更自由了，不像過去那樣需要層層審批，而且走到哪裡都需要有人陪(jian)同(shi)。

　鮑勃想隨茂林省展團一同返回茂林，祝年倒是不用擔心政策方面的限制，讓他覺得為難的地方，在於鮑勃堅決地拒絕了祝年要為他訂軟臥車票的建議，提出與高凡等人一起坐硬座即可。

　這個年代，火車的座席是要講級別的。祝年是副廳長，可以買硬臥車票。但高凡、王永祥這些人，就只能坐硬座了。

　鮑勃是外賓，拿著護照是可以享受軟臥待遇的，但他聲稱自己想更好地認識中國，所以不願意坐軟臥，而是要和高凡他們一起坐硬座。

　祝年苦勸了半天，還打算拉著高凡一起勸，結果鮑勃態度很堅決，高凡也不配合，說什麽外賓想坐硬座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外賓也是人，是人就能坐硬座。

　最終，祝年也只能屈服了，看著鮑勃興高采烈地進了硬座車廂，操著不熟練的中文與圍觀群眾談笑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