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我兒子也就比你大個幾歲,我托大給你提個醒,”司機大叔頓了頓,放緩了點車速,意味深長的看了後座的青年一眼,又轉回目光,語氣沉重:“你要是和咱們老板簽了維護員的合同,那可多留心點。我開了這三年班車,維護員之外的,負責這負責那的,有不少熟面孔,很少換,但是做維護員的,熟面孔很少。”
“你們做維護員的,我不知道要幹什麽,但是有些維護員,有一天我突然就再也沒見過,聯系方式也全都成了空白,這些不見了的人裡面,有乾的很長的人,也有坐過我這趟車兩三次,就不見了的。”
“凡事小心點,咱公司老板,是個很有能耐的人,那些不見的維護員究竟去了哪,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坐在車後座的青年沉默的看著擋風玻璃,玻璃上映照著的影像顯得很模糊,看不清司機大叔的表情“···我身後還有老婆孩子,孫女也才剛幾歲。”
“在咱們公司裡頭,有些事情,不知道可能更好。俗話說沒心沒肺活的長嘛。”
過了不知多久,司機大叔踩了腳刹車,“到了,下車吧,晚上如果正常下班,提前給我發消息,我來接你。”
名為陳言的青年點點頭,道了聲謝,拉開車門下了車,目視著司機大叔的那輛黑色帕薩特絕塵離去。
前天,他才剛和名為奈亞的黑膚男子簽下了一份工作是“維護員”的合同,剛才那位就是公司的班車司機之一,姓白,陳言也是今天第一次坐白大叔的車,換言之,今天是第一天上班。
雖然黑膚男人身上始終籠罩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而三天前面試時和前天晚上最終簽合同時,更是讓陳言明顯察覺到異質的特征。
他當時感覺自己血壓都快爆了。
只是即便還是十分後怕,陳言每次想到奈亞時,第一印象還是奈亞的那口大白牙,每次奈亞咧嘴一笑,都給他一種眼睛正在被強光亂閃的錯覺。
收回目光,陳言轉頭走向不遠處的建築。
眼前這棟即視感強烈的建築,衝淡了一些剛才的對話帶來的緊張感,形似公寓的六層小樓,每一間住戶的窗戶都分布在樓門所在的正面,而側面只有一扇小門,這是一種獨有且相當奇特的建築結構,能在狹小的面積裡塞下驚人的人口數量,其名為,學生宿舍。
“話說,這玩意兒怎麽跟我大學宿舍這麽像??”
陳言面色古怪的掏出鑰匙,打開了這棟“大學生宿舍”的樓門,看著相當有即視感的布局,面色更加古怪的走向了進門右手邊的第一個房間,按材料上寫的,那是他的房間和工作地點。
過程中,他四下打量著地面和牆面。還有各個房間的位置布局。
“謔,連阿姨的屋子都在同一個位置,”陳言一邊暗自吐槽,一邊推開了自己房間的門:“我這才畢業沒多久,這是回來當大學生宿管員了是吧?”
···
房間意外的挺寬敞,基本家具也一樣不少,統一的褐色硬木材質,除此之外空空蕩蕩,擺件貼紙之類的什麽都沒有,只有桌子上扔著個小便簽本。
陳言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便坐在椅子上,拿起面前褐色木桌上的本子,翻開:
《給新人維護員的提示》
0.不要弄丟鑰匙,不要弄丟鑰匙,不要弄丟鑰匙。
1.不要追究你的房客們是什麽時候出現的,也不要對此表現出任何驚訝,但如果他們向你搭話,
你需要先詢問他們的房間號和稱呼。 2.不要在意一個房間裡進去或者出來了多少人,房間裡的設施可以滿足要求。
3.如果房客邀請你進入他們的房間,一切後果自負。
4.每天一次的日間巡邏是必要的,如果可以,最好是正午,對了,不要忘記戴著你房間裡的帽子。
5.巡邏時務必記下,當時有哪些房間被使用,是否被使用的標志可以看房間外的電閘是否被接通。
6.巡邏時走到頂樓後即可返回,不要在意樓層號。
7.你為什麽是維護,不是調查?
剛掃了沒幾眼,陳言臉上強作輕松的表情凝固了。
“啊這···”仔細的看了幾條以後,陳言隻感覺有點頭皮發麻,“是不是一會兒就有白兔子和白大象躥出來啊。”
作為非知名鍵盤強者,陳言自然也看過網上的規則類怪談,而通常這類場景中,暗藏的提示不止一篇,所以,產生了很多聯想的他開始翻箱倒櫃的尋找有無其他提示。
一番搜尋下來,陳言隻感覺到這房間過於乾淨,乾淨到在桌上抹兩把,手上一點灰都看不到,簡直是一絲一毫的使用痕跡都沒有。
四處張望了幾圈,周圍安靜的連他咽唾沫的聲音都顯得生硬,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陳言覺得自己已經陷入了某種怪異的氛圍裡,他在心裡悄悄吐槽了一句:
血壓又漲了。
不過對於已經盡可能做好心理準備的陳言來說,這種感覺至少沒有什麽立竿見影的恐怖氣氛,簽合同時候見的比這狠多了,雖然是隔著一層電話,但是奈亞帶給他的那種幾乎超越人智的壓迫感和窒息感,簡直可以稱之為精神損傷。
沒有過多糾結於此,陳言開始細細的閱讀這個《提示》上的每一條。
先問稱呼和房間號···進入房間後果自負···巡邏時候帶帽子···陳言左手拿著便簽本,右手搭在桌子上,食指噠噠的敲著桌面,看到第四條時,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房間裡有帽子嗎?”陳言半轉過身,反覆掃了幾遍房間,沒有在任何地方看到類似帽子的東西。
我不會得去跟奈亞要帽子吧···
陳言一邊咂嘴一邊回過頭,看向手裡的便簽本,他聽到奈亞的聲音就怵頭,更別說得去主動聯系奈亞了。
就在那個瞬間,他眼角的余光似乎在桌上掃到了什麽。
陳言咽了口唾沫,脖子好像突然就跟灌了鏽一樣僵硬,扭動時仿佛能聽到哢吱的響聲,他小心翼翼瞥過去,看向桌邊。
幾秒前除了便簽本之外還空無一物的桌面,右上角居然無聲無息的擺上了一頂黑色的帽子,差不多是很小時候看過的動畫片那種郵差帽的款式。
陳言確定之前這裡絕對沒有帽子,剛才裡裡外外都翻找了那麽多遍,更何況,現在這帽子擺的位置就跟玻璃窗上的蒼蠅一樣明顯。
血壓升高了。
但既然是必須戴的帽子,帽子本身應該沒什麽問題才對,硬著頭皮把帽子拿過來後,陳言小心的看了一眼帽子裡,又半曲著一根手指進去探了探,確定沒什麽東西以後,他戴上試了試。
大小倒是挺合適。
陳言摘下帽子,看了看時間。
“既然說是正午巡邏最好,那就是12點前後了,還有一個多小時···”陳言敲著桌面,心裡盤算著:
“這麽安靜,也沒個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難道要每天自己跟自己說話嗎?”
“奈亞前幾天剛給我添上個自言自語的屬性。”
“真是正好解悶是吧?”
“這段時間先各個樓層看一眼,溜達,呃···既然說要正午巡邏,那瞎溜達會不會給自己溜達沒了啊···”
自從簽合同時被奈亞把壓力爆表了之後,只是短短幾天,陳言就出現了偶爾會自言自語的狀況。
正好之前在醫院陪護妹妹的時候,陳言順便問了下醫生,對此,以為他是陪護壓力太大的醫生也十分理解,告訴他:“壓力大偶爾自言自語沒什麽,除非空氣回答你了,不然都是正常現象。”
雖然醫生說後面半句話的時候明顯是在開玩笑,但是才剛被奈亞嚇得不輕的陳言還是有些頭皮發麻——
他怕有一天從空氣裡聽到那個黑膚男人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