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痛快了,朱棣松了口氣,大手一揮,直接調撥了三百萬石物資去北平。
朱高熾在信中說,大明的工業建設攤子太大,不應該由中華重工獨立承擔。
之前朱棣顧忌朱元璋的態度,沒有輕易的做出決定,如今趁著朱元璋高興,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上海縣也劃出了一塊區域,由中華重工承建。
以朱元璋名義發出去的聖旨,立馬遭到了朝廷的反對。
朝廷的官員只是不想生事,不代表他們傻,更不是不知道海貿的利益。
上海是什麽地方?
長江的入海口,黃海與東海的交匯處。
黃海與東海的水文不同,導致兩邊海船的船隻不一樣,運輸模式也不一樣。
而只有上海這個地區。
可謂是佔盡了地利,任何地方都不如上海的優勢。
黃海的海船,東海的海船,與長江內陸的船隻,終點都是在上海,更不用說上海所在的江淮經濟圈。
“此事必然要反對。”
“別看北平的鐵道隊伍在應天府的建設開支大,可只要把上海的經商權劃分給中華重工,多大的開支都彌補上了。”
應天府呆不住,許多人來到了浙江府。
浙江府成為了為皇太孫搖旗呐喊的聚集地,許多的官員和鄉紳來此地。
方孝孺不敢久留應天府,早已經在浙江府搭台子。
他比黃子澄的政治態度立場緩和些,不像黃子澄太強勢了,排擠了許多本該是皇太孫派系的官員。
因為方孝孺的出面,像兵部尚書茹瑺已經灰心喪氣,身上皇太孫標簽越來越淡的官員,又被他拉了回來。
“中華重工竟然騎到了官府頭上,到底誰才是父母官。”
上海縣的知縣,也來到浙江府訴苦。
原來。
上海縣的中華重工上海碼頭集團。
此處專門被朱高熾要來的地區,是整個東方最具備地理優勢的地方。
三艘金州的蒸汽輪船抵達上海,帶來了大量的物資,是中華重工上海碼頭采購的建築材料。
而江淮地區的商人們,早已準備了各項的商品,成為第一批使用蒸汽輪船進行海貿的先行者。
上海的商業碼頭雖然還在擴建中,但是上海的商業氣氛已經高漲了起來。
越來越多的商行,向中華重工上海碼頭集團購買倉庫使用權,以及申請船隻運輸。
北平工程部總部,提前規劃,在上海碼頭外開始修建新城區。
新城區剛剛動工,大量的商人們就已經搶著購買。
聰明人在任何時代都是不缺的。
大商人們誰不知道上海未來的前景呢,這裡的房子買了是不會虧得,更何況根據北平的工業報告,上海將會成為東方最大的綜合貿易集散地。
在北平的商行,只要是有錢的,都會找門路向工程部建造的新城區搶購。
更不提本地的大鹽商們,揮舞著白花花的現銀,一口氣就要包下一大片。
“上海縣的土地,禁止私下交易,地方官府無權售賣上海縣的土地。”中華重工的管事強硬的說道。
當地縣衙的官員,無法接受中華重工的態度。
“什麽時候,普通百姓可以騎到官員頭上,對著官員發號施令。”官員罵道。
龐然大物的中華重工,習慣了地方官府配合他們發展工業的做派,雙方的官司越鬧越大。
隨著北平模式的擴張,這些紛爭也越來越多了。
但是讓官員們無可奈何的是聖人。
在上海縣地方縣衙與中華重工的爭鬥中,以朱元璋的名義,實際處理事務的朱棣,當然偏袒中華重工。
“我不知道北平的同僚是如何能接受大工廠,小官府的說法的,反正我接受不了,寧願不當這個官,也不受這個氣。”
上海縣知縣罵道。
“縣衙還對抗不了一家商行?”有讀書人不可思議的問道。
“你們不知道啊,哪裡是普通的商行,有自己的保衛隊,人數和軍備都比縣衙的差役要強。”
“他們敢對差役動手?”
“有什麽不敢的。”
一道道的消息,在浙江府匯聚,人們想著辦法應對,但始終得不到有效的法子。
方孝孺又一次悄悄進了京城。
在兵部尚書的府上,方孝孺對茹瑺說道:“我們要有自己的軍隊,效忠皇太孫的。”
茹瑺怔怔的看著方孝孺,腦海一片空白。
“送客。”
反應過來的茹瑺,當即決然的說道。
“茹公。”
方孝孺拉著茹瑺的袖子。
方孝孺誠懇的說道:“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琢磨為何輪到如此的地步。”
“後來我才想明白,我們沒有軍隊啊。”
“連小小的中華重工都知道武力的重要性,靠著強大的保衛隊,讓地方官府都不得不讓步。”
“如今我才明白,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句話的道理,從開始我們就努力錯了方向。”
茹瑺捂住了耳朵。
如果不是因為方孝孺的名聲太大,他的確不敢強硬驅逐方孝孺,換做別的人,早就被他轟了出去。
包括被此人說服,緩和了與黃子澄的關系。
其實茹瑺都已經接受了現實。
可他畢竟是皇太孫原來核心臣員,還是太子少保。
如果拒絕了方孝孺,那麽人人都會說他道德有問題,是個貪婪權勢的小人。
而且茹瑺更不願對不住太子。
他十六歲入太學伴讀太子,如今更為太子少保,也就是當初聖人指定為朱允炆保駕護航的人。
茹瑺與太子一系,皇太孫一系的綁定太深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像茹瑺這樣的人有很多,並且各個身居高位。
同樣也是事到如今。
而皇太孫一系仍然有不少人敢堅持的底氣所在。
無論是不是真心實意,隻一個道字就把他們的退路給堵死了,他們沒有太多選擇的余地。
方孝孺的出面,更加深了茹瑺的進退兩難。
“聖人聖明,從改變心意的那天起,第一時間就是控制軍權,而我等愚夫卻沒有醒悟。”
“當初郭英老將軍被聖人調去雲南,我等應該抵死力爭,一步晚步步晚。”
方孝孺死死的抓著茹瑺,這位太子少保,兵部尚書。
“我們還有機會。”
“茹公,你還記得太子對你的恩義嗎。”
方孝孺的一句話,給了茹瑺重擊,讓他痛苦的閉上眼睛。
方孝孺上前一步。
仿佛要說什麽秘密。
“去年的時候,黃子澄偷偷向太醫打聽過聖人的龍體。”
“伱們竟然敢如此?”
茹瑺滿臉的震驚。
方孝孺沒有理會茹瑺的不滿,低聲說道:“禦醫透露的消息,聖人隻這一兩年的時光。”
“冬天快來了。”
方孝孺說開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茹瑺內心猶如天人交戰。
“北方有許多衛所將領不滿燕王父子,南方還能齊聚數十萬大軍,如今也有了幾萬水師。”
“李景隆因為移駐地的事,同樣對燕世子不滿,而且我們早就拉攏了他。”
“你們要做什麽?”茹瑺瞪著方孝孺。
方孝孺搖了搖頭:“我們絕對不做大逆不道之事,但是在聖人駕崩的那天,就是匡扶大義,扶持儲君登基的那天。”
“難道茹公不支持儲君嗎?真的不在乎太子的恩情嗎?”
“讓我想想。”
“讓我想想。”
茹瑺無力的說道。
“還是茹公怕死?不敢為大義獻身?”方孝孺逼問,不給茹瑺回避的時間。
“公也可以去舉報我們。”方孝孺坦然的說道:“為了國家大義,吾早已做好赴死的準備。”
“何必如此。”茹瑺試著勸說,緩和兩邊的局勢。
“公應該去北方看看,民怨有多沸騰,南北一體,吾等如何能袖手旁觀,更不會接受北平的分配模式。”
方孝孺堅定的說道。
土地是鄉紳的命根子,失去了土地的鄉紳,就不再是鄉紳了。
“如果北平只是建工廠,此道我是支持的,但北平還有壟斷土地,壟斷糧食,威逼百姓們放棄自家的祖業,所有人被趕進去工廠,至讀書人何地。”
“真要是讓北平模式漫延到天下,以後偌大的天下,容不下讀書人的一方書桌啊。”
“所有人都只能去工廠。”
方孝孺重重的說道,然後從袖口掏出一遝紙張遞給了茹瑺,“這是我的門生從北平收集的詳情,你真應該好好看看。”
“北平雖然沒有取消科舉,但實際上已經取消了科舉,天下以後還有讀書人種子嗎。”
茹瑺打量著激動的方孝孺。
看不出他是為自己的利益,還是真的為了天下人的利益。
但是誠如方孝孺所言。
茹瑺看了手上紙張的內容,不難推斷出北平鄉紳所遭受的磨難。
他們請不到佃戶。
他們田地的糧食再也賣不出價格,只能被低價收購。
而田地又不能荒廢。
種種政策下,都是奔著收走大戶人家的田去的。
南方。
多大地主。
而南方更多宗族。
不久,方孝孺離開了茹瑺的府上,消失在了街頭,不知道又去了何處。
北平社會報在京城的分社,報紙的銷量始終沒有突破。
地上的鄉紳們,正在流傳一篇北方土地改革的詳細介紹,家家的土地都在被軍戶經濟合作社收走。
真相到底如何, 誰也說不清。
直到北平傳來了巨大的轟動。
北平十畝田地以下者,免收田稅。
“這是要殺大戶,濟平民啊。”
“我等何罪之有。”
“這是騙無知小民的手段,北平雖然對小民不再收田稅,但是不允許小民的糧食私自交易,只能低價賣給糧點,左手換右手罷了,而且剝削的更過分。”
有聰明的鄉紳罵道。
北平的好消息沒有被掌握輿論的鄉紳們告訴百姓,但是北平的壞消息,被他們一一告訴了百姓。
“北平就是喝人血的地方。”
鄉紳向百姓們傳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