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都司早就被架空了。
從內到外,從上到下那種,都是自己人,也談不上誰架空誰,大家都為王府做事。
而且現在北平都司的指揮使不是別人,正是陳亨,原燕山左衛指揮使,北平行都司都指揮使,現北平都司都指揮使。
陳亨離開大寧後,打理北平行都司的,同樣是燕王府的人,北平都指揮同知,從北平移守大寧的老將。
陳亨親自來到世子府,朱高熾出面迎接。
“恭喜小王爺。”
陳亨見到朱高熾當面,笑容滿面拱手說道,兩人親近之態一覽無余,讓雙方的隨行人員,更加的和睦。
朱高熾明知故問,“喜從何來?”
“小王爺的世子名分,應天府那邊已經在布置,就等天使抵達北平宣告。”
朱高熾當然知道這個小道消息。
小道消息的來歷,自古就有,可謂歷史悠久,作為當事人,朱高熾理所當然的當做不知。
“哈哈,到時候必定宴請陳都督。”朱高熾沒有過多的客套,直接承認了。
兩人邊說邊走,很快進入了客廳,隨後人們紛紛落座,小黃門奉送上了茶水。
一時之間,杯蓋和茶杯發出清脆的碰擊聲響起,倒也是一種悅耳的聲音,讓殿內充滿了歡悅氛圍。
朱高熾抿了一口茶,然後把茶杯放到一旁的案幾上,見到小王爺的動作,其余的人也都安靜了下來。
“開平在塞外,是軍事重地,拱衛我北疆的門戶,因為物資貧瘠,規模受限,開拓雖有成效,但無法自給自足,需要內地供應。”
“如今我北平繁榮富強,物資豐富,理應繼續向外開拓,可做事難,總有人反對。”
朱高熾感歎道。
聽到小王爺的話,陳亨同樣有感觸,不過到底是都指揮使,覺悟高,所以說話委婉。
“諸事有制度,在草創階段,例如徐公光複北平時,自然事事唯先,如今立朝近三十年,法度逐漸健全。”
“如小王爺常言,萬事有度,同樣的道理,做起事情來,無法隨性所欲,頗多限制。”
朱高熾對陳亨高看一眼,能說出這種話的人可不多,北平諸衛,如丘福等老將,絕對說不出這種話。
丘福能插手未來燕王繼承人之事,甚至親自下場支持朱高煦,直言應讓朱高煦當太子。
可見此人的政治敏感很低。
陳亨能從燕山衛諸多將領中脫穎而出,成為高級勳貴將領,的確是有幾把刷子的。
包括在靖難之役時的表現,明明身上打了燕山系的標簽,屬於被朝廷“清算”的對象。
但是和其余的燕山系將領不同,沒有選擇主動歸順,而是半推半就,需要朱棣領大軍逼迫,然後再以投降的名義出城。
雖然是投降的名義,但實際上並沒有降低此人的功勞,還是得到了歸順的待遇。
以公正的角度來看,此人的政治敏感性,的確要比一般人要高不少。
畢竟作為大明將領,主動歸順燕王造反,和被動歸順燕王造反,在下一代統治者的心目中的看法是不一樣的。
可要說陳亨私心大於公心也不對。
在靖難之役中,此人的功勞極大,在白溝河這場關鍵戰役之一中,陳亨死戰不退,幾乎戰死,後來因為傷勢過重,仍然病逝了。
所以陳亨也是最早封國公的功臣之一。
可見陳亨此人,做事有他自己的方法,對政治上保持敏感性,是個很聰明的人。
如果不是因為死得太早,他的成就,可能不會低於旁人,靖難功臣的排名,也不會止步第八。
朱高熾腦海中思緒萬千,整理好思路,對陳亨越發的熱情起來,此人以前在大寧,所以雙方打交道的過程並不多,見面只有一次而已。
不像唐雲丘福這些燕山衛將領,早就熟絡的仿佛一家人似的。
交情嘛,自然相交越多,情分越深。
“陳都督所言甚是,萬事有度,需要遵照朝廷的制度,所以開平拓衛的事,需要煩請陳都督了,至於供應之事,可以由都司與中華重工一力承擔。”
陳亨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提醒道:“拓衛的開支不是小數目,小王爺可有了解?”
朱高熾沒有說大話,而是選擇直言相告。
“中華重工發展至今,獲得了許多的便利,利用了不少的規則,雖然不算與民爭利,但的確享受了很多的便宜。而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才是中華重工的責任。”
中華重工至今不向官府繳稅,又不用承擔衛所開支。
大明的商稅很低,但隱性成本很高,而中華重工則沒有,是北平的巨無霸。
“支持開平擴衛之事,就算是中華重工為國繳稅了。”朱高熾笑道。
陳亨無言,面色複雜。
對小王爺的印象,有了更深的認知,良久,反應過來後,忍不住豎起大拇指,佩服道:“小王爺高義!”
自從谷王調回國內,開平的歸屬權,按道理重歸於北平都司。
不過因為歷史慣性,兩者還沒有銜接,屬於郎有情妾有意,但是還未捅破窗戶紙的地步。
如果北平都司主導了開平擴衛之事,順勢也就拿回了管理權,雙方都會皆大歡喜,不會生出波折。
許多大事,就會敗在細節上,陳亨很高興小王爺的決定,投桃報李,提出了春夏大操練之事。
每年衛所都要進行大操練,不但是和平年代對衛所的檢閱手段,更能提升士氣,讓衛所種地的軍戶們,還記得自己是當兵的。
燕王朱棣在遼東至今未歸,出遼又不是什麽大的戰事,所以陳亨一直在猶豫。
是都司自行發動,還是等燕王回來,或者直接放棄今年的大操練,現在則有了新決定。
哪怕小王爺不是王爺,是沒有這個名分和權利的,但是陳亨願意“扶持”。
朱高熾對陳亨的政治敏感性很高興,此人的主意,的確是撓到了他的“關鍵區”。
一千句表態一萬句表態,也不如此人支持自己主導今年的北平衛所大操練。
沒幾日。
北平都司做了兩件大事,第一件事向朝廷上疏開平擴衛的奏章,第二件事下發地方諸衛,洪武二十八年春夏大操練即將啟動,諸衛不得怠慢。
“王爺都不在北平,陳亨竟然敢這麽做?怎麽,離開了北平多年,就忘記了他姓什麽,想幹什麽!”
唐雲大怒。
張玉冷眼旁觀。
陳賢則說道:“王爺既然不在北平,那麽春夏大操練之事,末將認為不如放一放。”
此時,陳亨沒有提朱高熾的事,仿佛上回在世子府說的話是客套話一般。
而北平諸衛對陳亨的決定,大多數采取不支持的態度,明面上反對的人也不少。
一夜之間,北平亂套了。
“小王爺,難道此人有異心?”金忠擔憂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和陳亨沒有打過交道,陳亨從大寧調回北平,兩人才有過接觸。
雖然陳亨是燕山衛走出去的大佬,可時間最能變人心。
“說實話,我也有點看不懂。”歷史是歷史,可人心不是歷史可以寫出來的。
朱高熾懷疑道:“難道他是想要試一試王府在北平諸衛的威信?如果威信低,能順利調度諸衛,他就趁勢而為,接手過北平的兵權?”
以和陳亨接觸過的印象,此人的具備這個城府。
如果真是如此,那此人不得不防啊,日後的一些計劃都要臨時調整,非常的麻煩。
總之。
燕山三護衛的態度,影響了周邊的衛所,給了別的衛所開口的憑仗,燕山三護衛的態度改變了再說。
在朱高熾要按耐不住的時候,北平都司突然拋出了,由小王爺和北平都司共同檢閱的消息。
得知後,很多人失去了分寸,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朱高熾第一次面對抉擇,有些拿不定主意。
長史府的人都來到朱高熾面前,金忠和葛誠商議後,終於得出了結論。
“此人要麽是順勢而為,試探王府在北平的威信,要麽是為自己正名聲。因為諸衛的態度,他才支持小王爺主持操練事宜,這樣的話,萬一日後朝廷有人怪罪,他也有理可講。”
結合此人在歷史中的表現,朱高熾有些了然,悻悻道:“此人做事真可謂滴水不漏。”
“也說明了此人的才能,如果能心向王府,那麽王府算是得到了可以獨當一面的人才。 ”
葛誠很推崇此人。
朱高熾瞅了眼葛誠,明白此人剛說的話,出自於他的立場。
開平擴衛的事情還沒有結果,應天府那邊,先定了下各藩王的大事,立各王嫡子世子,封各王女兒公主。
賜婚的賜婚,封賞的封賞。
其余王府不提,燕王府這邊,朱高熾封世子,朱高燧封高陽郡王,朱高燧年歲太小,未封。
大姐朱玉英封永安郡主,下嫁宗人府儀賓袁容,因為袁容沒有官身,所以由皇室賜了身份,給予品級。
大妹封永平郡主,下嫁儀賓李讓,這才是讓王府措手不及的事情,絲毫沒有準備。
朱月貴哭的滿臉淚痕,撲在母親懷裡痛哭,不希望嫁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