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螺果、冰茶、清酒、瓜子嘍。”
廣西桂林火車站。
許多人第一次乘坐火車,伸著腦袋東張西望,生怕自己走錯了地方,還有不少的差員吏員,還有商人小販等,熟門熟路的找到自己的座位。
站台上。
從外地來的攤販,佔領了站台劃分出的賣小商品和吃食酒水之類的攤販區。
這就是信息帶來的優勢。
從北平修建出來的鐵道,最早的北平人們,已經接觸到了新的生意途徑。
而其他的地方,還在熟悉的時候,已經有了諸多的聰明人,掌握了這個商機。
大商人做大生意,小商人做小生意,沒有本金的普通百姓們,則從最小的買賣做起。
靠著不起眼的小買賣,有的人已經做成了大老板,在貿易中心都租了鋪子。
聰明的小攤販們,發現了本地的特產,立刻采購了,往車站裡售賣,打造出了他們自己的供應鏈。
“借過、借過。”
“勞駕您嘞。”
有小攤販扛著大包小包,一路的客套,從來不會與人發生矛盾,非常的懂禮。
把廣西本地的特產,運往京城北平等富裕地區售賣,所獲的利潤不小。
和本地差不多樣貌的老者,更要精乾一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把一切景色看在眼裡。
“上朝的變化這麽大了麽。”
“有這麽多的小攤販,他們競爭激烈,能掙到錢嗎。”
老者有些擔憂。
在他們安南,只有都城,以及大的府城,才有一些小生意,但也容納不起火車站這樣的運輸方式。
蒸汽機火車頭,屬於半手工半機械製作,產量並不高,雖然如此,也已經走到了行業的前頭。
哪怕是半人力和半機器結合製作機器,已經和人力製作機器,用機器生產,有了本質的區別。
老者不懂這些原理,但是看到九列的車廂,貨客同運,已經震撼的無以複加。
“哢嚓哢嚓。”
火車啟動,發出了節奏的聲音,聲音越來越快,並不讓人覺得吵鬧,反而有種舒適。
車廂裡人聲鼎沸,人們或坐或站,三三五五的大聲交談。
那些辛苦了好幾日的小攤販們,把大包小包的行李堆積在一起,他們可舍不得交運貨的錢。
火車站目前運力沒有滿負荷,所以又沒有下力氣去管理。
這些攤販多數來自一個地方,大家都是老鄉,老鄉帶老鄉,形成了鄉幫。
一部分是北平地區的,更多的是徽州地區的。
徽商自古以來形成的傳統,老鄉發財,回家帶領更多的老鄉出門,形成了團夥。
本質上屬於集中資金和資源,抗風險和利益最大化,屬於比傳統小農思想更先進的經商模式。
所以哪怕是北平的攤販們,在競爭中也逐漸落入了下風。
模式永遠是根本。
雖然北平的攤販們,仍然能賺得到錢,但是資金有效利用率不如徽州的攤販們。
徽州的攤販們一變十,十變百,各個團結一致,起家的速度非常的快。
底層的徽商們在工業化浪潮中,同樣佔據著第一的位置,要不了二十年,繼續壟斷各個新生行業。
“乾杯!”
鄉親們輪流看顧貨物,誰家都不用擔心自己的貨物丟失,其余的人們紛紛喝著買來的濁酒。
火車啟動後,運行速度是每個時辰六十裡上下,道路兩旁陌生的景色,讓人看得新奇。
微風從打開的窗戶吹入,又讓人們感到了涼爽。
舒適的環境,讓旅途勞累的乘客們,內心逾越而充滿了交流的欲望。
老者忍不住感歎。
“上朝的百姓們過得醉生夢死,卻不知道危險已經來臨,正如古人之言,生於安樂死於憂患。”
老者不禁為自己的見識得意了起來,但很快又氣餒。
他不就是入京向上朝告狀的麽。
廣西桂林到湖廣長沙,變化並不大,傳統的鄉村樣貌,讓老者感歎卻不驚訝。
因為是去京城的列車,不經過武昌地區,直接開往浙江行省。
浙江行省是大明最繁華的地區之一。
老者看到驚歎無比,果然是上朝的氣象,並沒有經過城市,一路抵達了應天府。
老者說不出話來了。
六天。
從廣西桂林到浙江,由浙江轉道抵達應天府,隻用了短短的六日,雖然還沒有到京城,但是老者無法形容內心的心情。
快馬加鞭不算稀奇。
可是這趟火車的意義不一樣啊。
上朝的軍隊,從應天府出發,如果路上不停靠不等待,只需要六日就可以抵達廣西桂林。
也就是說,六天的時間,上朝的禁軍,可以抵達大部分地方,腹地不超過五日。
這是什麽意義。
補給模式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而補給又是大軍的生命線,解決了補給問題,大軍猶如突破了好幾層瓶頸。
火車抵達了淳化新城區。
許多人在站台下車,最初大包小包的車廂,空了大半,然後又上來一些乘客。
十幾層樓,加上樓頂的水塔與鍾塔,老者看到了遠處的大廈影子,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一棟、兩棟、三棟、四棟、五六七八九十棟。
山群一樣的建築物,從視角的天際處浮現,仿佛與天連成一片,登上了雲霄。
“當當當。”
火車站的鍾樓,在機械的運轉中,借助機關敲動鍾聲,傳遍了整個廣場。
鍾聲響了十一下。
“十一個鍾了。”老者旁邊的人說道。
老者作了個稽,虛心的問道:“十一個鍾是什麽意思?”
那人客氣的說道。
“就是巳時隅中。”那人笑道:“老先生看看那鍾樓上的刻度,比時辰劃分的更細,一個時辰等於兩個鍾。”
刻度自古就有,人們早已習慣,老者看了眼就懂,最後拱了拱手道謝。
不久。
火車前往京城,老者忍不住從車窗伸出頭,看著越來越遠的新城區的模子,終於知道上朝已經不同了。
到了京城。
老者整理了自己的儀容,走著中華禮儀之步伐。
身體挺直,頭抬高,腳步輕柔,不急不緩,四肢不易搖晃,盡顯莊重。
來到禮部。
大門口。
行一禮,然後率先邁出右腳……
安南將領裴伯耆,來上朝狀告黎季犛。
“安南國輔政太師黎季犛造反,大肆屠戮王族與文武官員,自封為國王。”
禮部官員詳細的記錄。
“現在安南的國王是黎季犛?”
“不是。”
“他為了蒙蔽上朝,傳位給了他的么子。”
“這是什麽說道?”
“黎季犛的小兒子是老先王的公主所生,王室血脈。”
禮部官員懂了。
去年安南使者說安南的王室絕嗣,那麽王室公主的血脈,天經地義的當承襲。
“還有領土一事。”
裴伯耆指出了當初廣西土知府黃廣成與安南的官司,聖人派去的使者調查之事情。
領土在古代並不是極其清楚的。
明初剛剛初定,有些地區的領土范圍很清楚,有些地區則比較模糊。
例如廣西和安南交界處。
土司胡廣成說這些地區是他的,所以應當歸於大明,而安南黎季犛說這些地區歷來屬於安南,是胡廣成想要擴張自己的領土,才編造出來的糾紛。
以後世的角度來看,當然是胡廣成所言最爽。
但是在明初的時候,土司並不是乖順的,他們是土地的實際控制者,在自己的領土施行部落制度,並沒有禮法。
土司反覆叛亂,所需根據自己的利益和野心,並不真心認為自己是大明人。
明朝並沒有采取屠戮手段,和西方的手段不一樣,大明是以文明的生產力,通過生產吸收和文化教導對方,經過了兩三百年的努力。
這片土地沒有誕生仇恨,與中原大地融為一體。
哪怕在後世最危險的時刻,也沒有像外蒙古地區,內部有不少要分裂出去的野心,並不和中華一條心。
所以明初時期,朱元璋沒有一味的相信胡廣成,也沒有相信安南,而是跟他們講大道理。
先是昭告安南,如果真覺得自己可以,那就開戰試試,大明會以十萬大軍,水陸俱進,正名致討,以昭示四夷。
安南不敢回嘴,而朱元璋並沒有怒而興兵,最嚴厲的懲罰也只是斷交絕貢。
安南多數人心向大明,大罵陳思明。
所以安南屢次派遣使團入朝,希望獲得諒解,這也是黎季犛的老丈人,最初的掌權者陳思明奪了王位,又退位的原因之一。
正是朱元璋愛民的表現。
他說的:“四方諸夷皆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得其地不足以供給,得其民不足以使令。若其不自度量來擾我邊,則彼不祥;彼既不為中國患,而我興兵輕伐,亦不祥也。吾恐後世子孫倚中國富強,貪一時戰功,無故興兵,致傷人命,以乾天和,此甚不可。”
大明擴張的手腕,主要靠著教化和大棒結合使用,而不是一味的戰爭征服。
雖然效果緩慢,但卻根深蒂固,也是對古代老百姓最好的方式。
明朝的宗藩體系,如果不是被清朝敗光,其價值遠大於後世西方的體系。
也是後世美國官員指責中國, 想要圖謀恢復明朝朝貢體系的控訴原因。
正如明人高岱的評論,就體現了朱元璋的治國理念。
“夫以當時熊虎之將,席百戰之威,其於蕞爾小夷,豈為難克?然於敝中國多矣。彼既不足為中國患則已,又何必塗炭吾赤子而邀無益之功邪?”
“所以到底怎麽回事。”
朱高熾收到了禮部的調查奏疏,冷冷的說道。
雖然讚成朱元璋的對外方針,但此一時彼一時,鐵道這種劃時代的運輸方式,已經改變了社會模式。
自己前面派去調查的官員,是被人蒙騙,還是故意呢,他出於什麽動機。
而朱高熾更關心他派去的使團安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