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吧。”
慶安眼睛看著棋面,清冷的嗓音柔軟了一些。
“兩日前昌縣突發洪災,慈幼院很快會多一批孩子。”
昌縣比鄰京都,每每天災人禍,流民都會往京都匯聚。
災禍中,最缺乏保護的便是孩童。
家人尚在的孩子,算是幸運的。
失去了親人的孩子,要麽餓死凍死,運氣好挺過來的也容易遇上人牙子,僥幸逃過一劫的才能進入慈幼院。
而即便進了慈幼院,也並不意味著不再挨餓受凍。
錢,誰都沒有多的。
何況只有支出沒有進項的慈幼院。
似乎也覺得這個話題過於沉重,慶安看了眼薄薄的屏風,道:“換個厚點的屏風。”
嗯?
杏柳愣了下。
回想起范寧下棋時不老實的眼睛。
“主子,你不是說愛美是人性使然,隨便他們看,無需介懷嗎?”
公主的原話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只有胸襟廣闊的人才說得出這麽有格局的話。
“他看得太多了!”
慶安撚著棋子的蔥蔥玉指,用上了幾分力氣,重重點在棋盤上,點得啪的一聲脆響。
從范寧進來到離去,那對眼睛就沒離開過她的胸口!
別的男人都是偷偷摸摸的瞄一眼,他可倒好!
一對眼睛恨不得貼在她胸口上。
杏柳咂舌。
好家夥,難怪公主要戲弄你。
她默不作聲的給屏風披上一層黑紗,徹底杜絕了光線。
看著外面漆黑一片,她低聲道:“主子,戌時三刻了,待會娘娘又要遣人來催了。”
慶安盯著棋盤,頭也不抬道:“點一炷香,解了這殘棋就走。”
國師的殘棋,她解開從沒超過兩炷香,大多數時候都是一炷香以內。
范寧隨手布置的殘棋,遠沒有國師精心布置的殘棋高明。
一炷香,足夠。
她的心神開始沉浸在棋盤裡,直到杏柳出聲道:“主子。”
慶安抬起頭,看著光禿禿的香爐,輕輕皺眉:“不是讓你點一炷香嗎?”
“一炷香已經過了。”杏柳指了指香爐裡一根冒著余煙的短棒。
什麽?
慶安微微一驚,她還一子未落呢!
她不禁重新審視這殘棋。
本以為是很簡單的殘棋,可落子之後才發現它變換無窮,處處是陷阱,還有不少局中局,讓她無從落子。
心神沉浸其中,竟忘記了時間流失。
下棋多年,這種情況只在跟國師對弈時遇到過。
“再點一炷香!”
慶安的好勝心來了,全身心投入其中。
一炷香後,看著手裡還未落下去的棋子,慶安有些失神。
世上竟有自己兩炷香解不開的殘棋!
“再點!”慶安不太服氣。
可是很快,慶安望著隻走了兩步,就再次遇到困境的棋面,幽深的眼睛失去了焦距。
三炷香了!
她對自己的棋力都開始產生了懷疑。
“點!”慶安深吸一口氣,重新凝視棋盤。
很快,一炷香過去,仍然是那兩步,再也走不下去。
好像怎麽走,最終都是死局。
“點!”
“再點!”
“繼續點!”
杏柳擔憂的望著魔怔的慶安,低聲道:“主子,戌時末了。”
已經連續解了一個多時辰,
這可是從未有過的。 啪——
慶安重重放下棋子,望著棋盤,眼神裡充滿了疲憊
象棋有這麽難的嗎?
自己下的真是象棋?
抬頭挺胸深呼吸了幾次,她才調勻氣息,恢復了鎮定。
“回宮!”
頓了頓,望了眼棋盤道:“把棋帶著,送進我臥室。”
回宮了接著解!
心碎的范寧,回到羽青觀後,摟著懷裡僅剩的五十根金條酣然入睡。
他睡得很快。
腦袋往枕頭一靠,兩眼就一黑,進入夢中。
夢裡,一個巨大的屏幕出現在他面前。
通體是水晶材質,四四方方,裡面正播放著動態的畫面。
這是什麽?
當注意到畫面中古色古香的擺設,以及屏幕最底層沒有任何鏈接,還有最關鍵的左上角錢袋和倒計時圖標,心臟砰砰跳!
老道士的直播間!
不對,不是老道士的。
是一個騎著白額吊睛大老虎,背負雌雄二劍,手握一枚印章,穿著對襟天仙洞衣的中年。
國字臉周正莊嚴,眼神溫潤,給人如沐春風之感。
直播間的人數不多,僅有十來人,這中年道士一出場便出現了幾條彈幕。
“見過張天師。”
張天師?
范寧愣了下,結合了原主的記憶,他對道教有了一定了解。
天師通常是對道教人士的尊稱。
而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張天師,只有一個人!
天師道創始人,張道陵!
羽青觀便是天師道一脈,奉的正是張道陵。
我去!
這是來到了祖師爺的直播間?
要不要刷個666?
不為別的,就是想聽祖師爺喊我一聲老鐵。
或者讓祖師爺跳個舞,唱個歌,表演表演才藝?
不過想起張道陵是成了仙的人物,這個想法還是不要試為好。
在范寧胡思亂想時,張道陵對著屏幕歎口氣:
“才十二個人呐,老頭子不行咯,都沒人來聽課了。”
“罷了罷了,知道你們都是為福袋來的,今天就放一隻福袋好了。”
噌——
左上角的小錢袋圖標亮了, 范寧一馬當先點開,果斷先搶了再說。
然後這才看向裡面的東西。
獎品是一個心形的法器。
旁邊有一行小字介紹。
靈心道根,增強對道術領悟力,僅限地仙及以下有效。
福袋一出來,僅有十二人的直播間,人數跳樓式暴跌。
“什麽破玩意,我堂堂神仙,還稀罕一截靈心道根。”
“虧張天師拿得出手,也就凡人得了此物能呼風喚雨,我等位列仙班之人要此物何用?”
“難怪沒人來聽課,撤了!”
“走,走,都走!”
眨眼的功夫,偌大的直播間就只剩下范寧一個人。
這讓他當場懵逼。
什麽?
跟我一起的觀眾都是神仙?
就我是凡人?
他陷入巨大的自我懷疑中。
一會懷疑這是夢。
一會又懷疑現在應該是白天,畢竟只有白日做夢才會這麽美。
這世上哪來的神仙?
神仙又怎麽會看直播?
“你怎麽不走啊。”
張道陵的苦笑打斷了范寧的思緒。
他從巨大的荒誕感中掙脫出來,打出一行彈幕。
“祖師爺好。”
張道陵嗖的一下從猛虎身上跳下來,吃驚道:“你是我天師道弟子?”
“是的。”
“天可憐見,我天師一道竟有後輩飛升了!哈哈哈!”
張道陵縱聲大笑,開懷不已。
“伱在仙界何處?我這就去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