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跟在左良玉這聲驚呼後的,是明軍火炮陣地一連串的爆炸聲!
崋部炮兵用陸軍炮已有半年多,有劉升所教的近現代炮擊技術,已然鍛煉出了一批優秀炮兵。
再加上新野城南、城東崋部炮兵早就做了試射,做了靶標,因此這頭一輪炮便打得相當準。
一百多枚開花彈中超過百枚都落在明軍火炮陣地上!
甚至有好幾門炮旁的火藥桶被波及,當場殉爆!
至於因這一輪開花彈受傷的明軍炮手、輔兵更是多達百余人,沒死的都在地上翻滾、慘嚎,聲音淒厲之極。
剩余的炮手、輔兵也都十分驚恐,忘記了軍規,紛紛往後面跑。
看到督戰隊拿著刀牌逼上來,這才回過神,不得不哭喪著臉再回到火炮陣地上。
然而不等明軍炮手將火炮陣地收拾出來重新開炮,崋部的第二輪開花彈就落了下來。
轟轟···
一連串的爆炸聲中,又是好幾十個炮手、輔兵死傷,殉爆的火藥桶也有幾個。
剩余的炮手、輔兵雖然沒再嚇得潰逃,卻個個膽戰心驚,低頭喪氣,鬥志全無,動作也因此變得更慢了。
左良玉身後幕僚見此,忍不住道:“左帥,賊軍火炮打得準,還盡是開花彈,若以火炮對轟,我軍佔不到一點便宜啊。”
“當本帥眼瞎嗎?還用你來說!”左良玉氣呼呼地回了句,隨即道:“傳我將令,讓張應祥、徐恩盛各領一千騎兵,由東西兩側衝陣,試探賊軍,吸引賊軍炮火。
再讓炮隊趁機前進,抵近至賊軍陣地一裡處開炮!
讓郝效忠率領五千戰兵押後督戰——告訴他,軍陣散一些,別他娘的被幾輪炮轟潰了!”
隨著左良玉望車附近的令旗搖動、號角聲響,傳令兵往來,明軍很快按左良玉的只會進行一系列動作。
左良玉能走到今天,絕非草包,武勇、軍略其實都不缺。
他深知,這般大軍對戰,不好一開始全軍壓上,必須要不斷試探敵軍,誘使敵軍露出破綻,再抓住破綻將之擴大,才能獲勝。
事實上,由於多方面原因,如今的明軍本就只會小規模戰鬥——人數越多的戰鬥越容易拉挎。
所以,左良玉這一系列軍令沒什麽大問題。
然而,絕大多數時候,戰爭勝負都不只是由將帥軍略和指揮才能決定的。
能決定勝負的還有雙方裝備、士氣、人心等多種因素···
“殺呀!”
張應祥領著一千騎向崋部軍陣西側衝去。
既知任務是吸引敵軍炮火,張應祥自然將騎兵散得很開,並打定主意,前鋒最多靠近到敵陣前兩百步就撤退。
他可是知道崋部有不少虎蹲炮的,還有一種可以輕松投擲的小號“萬人敵”,自然不會靠得太近。
讓他疑惑的是,知道他近到兩百一二十步時,崋部西側軍陣都未打出一枚炮彈。
‘難不成崋部沒在西側安排虎蹲炮?’
發現前方崋部步卒軍陣依舊嚴密,看不清內部虛實,張應祥心裡不禁冒出一個僥幸的想法,便沒有第一時間帶領騎兵轉向。
馬匹又前奔十幾步,崋部軍陣忽然變動,露出數百門虎蹲炮。
張應祥神色大變。
雖然此時距離崋部虎蹲炮僅有兩百步,騎兵幾息就能衝過去,可作為左良玉麾下的騎將,張應祥卻沒有黃得功那樣頂著虎蹲炮衝陣的勇氣。
作為一線騎將,他是衝在最前面的——騎將不在隊伍最前面,很難及時指揮隊伍。
於是他當先偏轉,向一側斜奔。
後面的明騎亦是如此。
也是在此時,崋部的虎蹲炮打發了。
數百門虎蹲炮的開炮聲響成一連串。
雖然明騎很散,崋部打的又是公孫彈——一發之中已有一枚稍大的鐵彈能打到兩三百步,剩余的散彈只能打到兩百步左右。
可因為虎蹲炮多達三百多門,明騎又靠得比較近,這一瞬間,仍有近百騎被打落下馬。
與此同時,李定國率領一千三百名騎兵,從西側後陣衝了出來。
等張應祥率領著剩余明騎往回撤時,李定國便率領著騎兵緊跟在後面。
張應祥扭頭看了眼,見彼此間至少有七八十步的距離,不禁罵道:“這賊騎有病啊,能追上我們嗎?”
張應祥率領的可不是雜騎——雖非關寧鐵騎那樣的精騎,卻也是左良玉直系騎兵,用的都是真正戰馬。
因此張應祥並不認為李定國能追上他。
“奶奶的,老子倒要看看你們敢不敢一直追下去!”
張應祥領著騎兵往左良玉中軍軍陣跑。
根據他所知,左良玉手中還捏著八百精騎呢——都是左良玉的家丁。
他相信,只要賊騎追得太近,左良玉定會派出精騎。
到時候配合他和徐恩盛的兩千騎,說不定能將一千多賊騎留下···
“參將,賊騎分兵了!”
身手家丁忽然驚呼,讓張應祥回過神來。
他回頭一看,這才發現崋部騎兵不知何時分成了兩部分。
其中三百多騎仍追在他們後面,剩余千騎卻是奔炮隊和郝效忠的五千戰兵去了!
此時,明軍炮隊和五千戰兵正在崋部一輪又一輪的開花彈下前進到距離崋部軍陣一裡多點的位置。
雖然因為隊伍很散,在崋部開花彈轟擊下真正傷亡的並不多,可士氣卻極低。
已經傷亡兩三成的炮手、輔兵就不說了,純粹是被五千戰兵堵著才沒潰。便是督戰的戰兵,也一個個膽戰心驚、畏畏縮縮的。
這種情況下,若是讓崋部騎兵從進去,後果可想而知!
想到這裡,張應祥在大熱天竟冒出了冷汗。
“快!停下來解決後面這幾百賊騎!”
他大喝著,當先帶領騎兵轉彎。
真正轉過來時,他卻又想到,眼下這情況根本不該跟後面的三百多崋騎糾纏,應直接去攔截那大部崋騎,說不定能配合步卒將他們擋在軍陣之外。
於是又想帶著騎兵去追擊那大部崋騎。
在他這一番操作下,麾下明騎不僅速度慢了下來,隊伍也變得緊密了些,被追擊的三百多崋騎靠近到二幾步的距離,直接就是一百多個手榴彈招呼過來!
投完手榴彈的崋騎向旁側奔去,後面上來的一百多騎又投出一輪手榴彈!
如此三輪,三百多枚手榴彈下來,張應祥及其麾下的明騎直接被炸蒙了!
當場便有兩三百騎落馬!
剩余的明騎,不論是戰馬還是騎手,都未曾經歷過如此密度的爆炸,驚恐之下幾乎瞬間崩潰,四散奔逃!
僥幸活命的張應祥也是如此。
倉皇之間,他和身邊的幾十騎沒注意,竟然奔向了一百多崋部騎兵。
交鋒之間,因為明騎都還處在驚恐中,實力連一半都發揮不出來,竟讓崋騎如練習斬稻草人般,輕松斬殺!
便連張應祥這個參將,也被統領這三百騎兵的驍騎衛營副高文貴一刀斬殺!
明軍步卒這邊。
副將郝效忠倒是第一時間注定要崋騎分兵來襲,於是趕緊下令讓步卒聚集——松散的步卒面對騎兵幾乎毫無抵抗之力,唯有結成緊密軍陣才能與之抗衡。
這五千戰兵雖非家丁,卻屬於左良玉直系中的直系,算是精銳步卒了,聚攏起來倒不慢。
然而,他們將要聚攏好時,又一輪開花彈落了下,瞬間就死傷了兩三百人!
便是郝效忠都差點被炸死。
“賊軍怎麽敢如此打炮?不怕傷到他們的騎兵?”郝效忠又驚又怒,望著周圍傷病翻滾慘嚎的場面,雙目發紅。
也是此時,李定國領著一千崋部騎兵,衝進了還未成型的明軍步卒陣中!
堅持了許久的明軍戰兵瞬間崩潰!
倉皇逃竄!
“都給我停下!督戰隊呢?無令潰逃者都給我斬了!”
郝效忠算是左良玉麾下難得的悍將,能打硬仗的那種。
可也正因此,面對眼下情況,他不僅沒逃跑,反而想著帶領真正的督戰隊(家丁),阻止潰兵。
他帶頭一連砍殺了好幾個潰兵,卻根本沒用。
反而因此被李定國盯上。
李定國率領的一千崋騎發現明軍潰了後,便按哨分隊,專門衝殺那些仍有組織的大股明軍,時不時還會往人群密集處扔個手榴彈。
這種情況下,郝效忠和一百多個斬殺潰兵的家丁就十分顯眼了。
李定國快馬衝來,仿佛一道閃電,手中镔鐵長槍直接將郝效忠胸口洞穿!
跟隨在他身後的一名驍騎衛, 則一刀將郝效忠頭顱斬下!
咚咚咚···
崋部中軍擂鼓咚咚地響了起來。
這是全軍出擊的號令!
李定國看向東邊,見原本欲來求援的一千明騎(徐恩盛所領)竟直接向東南邊逃了,便舉起中镔鐵長槍,高喊道:“隨我衝!”
就這樣,李定國竟領著一千崋騎,追殺著潰逃的明軍,衝向左良玉中軍大陣!
···
望車上。
左良玉瞧見派出去的七八千精銳不過一刻鍾就被一千多崋騎配合著崋部火炮擊敗,隻感覺像是做夢!
在他的認知中,如此誇張的戰敗,只出現在明軍與清虜野戰的過程中。
‘難不成,這崋部賊軍竟然跟建奴一樣厲害?’
這個想法出現在心中,左良玉幾乎控制不住地想要下了望車,帶領家丁先逃為敬。
但理智告訴他,眼下他若是直接逃了,肯定會釀成全軍大潰。
而這一次,沒有友軍在前面為他擋災,拖住賊軍。
崋部肯定會順著唐白河追殺!
且不說他能不能逃掉,即便逃了回去,丟失了許多兵馬,也會被朝廷捉拿問罪。
崇禎肯定會連以前的那些過錯一起清算,讓他有死無生!
想到這裡,左良玉哆嗦著一咬牙,喊道:“傳···傳我將令!讓徐恩盛、李道興率領騎兵攔截賊騎!
再令常登率領一千家丁步卒,斬殺一切敢於衝陣的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