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正經的朝廷,肯定不能單靠臣子等舉薦人才,又或是劉升憑借記憶征召歷史名人,肯定得有一個公開、公正的人才選拔制度。
在更先進的學校教育制度未能落實之前,科舉仍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也是人才選拔制度過渡必須要經過的一步。
這一日,劉升來到文華殿,在正殿召見了總參政李長文、禮部尚書兼參政錢謙益、禮部左侍郎王鐸,商議確定大崋當下的人才選拔制度。
錢謙益本就要就此事建言,得知劉升要議此事,生怕建言之功跑了,當先起身開口,“陛下,秋闈就在八月,距離眼下只有大半個月的時間。
我大崋既要選拔人才,正該在八月開啟各省鄉試。如此即可選拔人才,又可施恩於天下士子,必可令人心大定!”
王鐸在官場本就比較混,如今在禮部很多時候都以錢謙益馬首是瞻,當即跟著道:“大崋建國,天下士子必然盼著陛下在今秋開啟鄉試,此舉確能順應人心。”
說了等於沒說。
劉升遂看向李長文。
果然,李長文跟了劉升兩三年,更明白他的心思,沉吟了下道:“陛下若想針對科舉制度改革,今秋開啟鄉試確實是個機會。
但不可大改,否則恐怕會令天下士子生怨。最好是在不影響大明生員群體的基礎上,進行一些改動。”
錢謙益聽到李長文這番話,再看劉升微笑著頷首,不禁暗拍大腿,心道:哎呀!原來陛下有意改革科舉,而不只是重開科舉,我這是押錯題了啊!
至於說劉升想要對科舉進行改革,他之前雖沒想到,卻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自隋朝開科舉取士以來,唐宋元明建立時,無不對舊有科舉制度進行改革。
就沒有說完全繼承前朝科舉制度的(後世清朝應該是繼承前朝科舉制度最多的朝代了,所以說清在文治方面真沒什麽進步和貢獻)。
所以,劉升要更改科舉制度,是理所當然之事。
想明白這些,錢謙益愈加後悔。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他乾脆更大膽些,看了李長文一眼道:“陛下,總參政之言臣不敢苟同,歷代新朝無不更改前朝科舉制度,以示本朝不同於前朝。
大崋既要替代大明,正應該更改科舉制度——全改固然不可,但若改動太小,未免難以和大明科舉區分開來。”
聽到這話,李長文微微皺眉。
劉升則露出些許詫異之色。
他沒想到,歷史上有名的“水太涼,頭皮癢”竟能說出這麽一番頗有見地的話來。
可他仔細一想,發現錢謙益的話固然大膽、標新立異,實際卻是為了迎合聖意。理智點想,還是按李長文所說,一步步的改革科舉制度更穩妥。
他今年才三十歲,且身體強壯如牛,自覺至少能再活個三五十年,治理國家便沒必要那麽著急。
在他看來,治理國家該快得快,該穩就得穩。
人才選拔制度的改革,顯然穩妥點好,不至於因此產生沒必要的社會動蕩。
他於是道:“如此說來,今秋是必定要在各省開啟鄉試的。既要不同於大明鄉試,首先可在考試時間上做出改變。大明鄉試一般在哪幾日?”
最後一句是問錢謙益的。
錢謙益作為曾經的大明科舉探郎,對大明科舉制度自然一清二楚。
他恭聲道,“回稟陛下,大明鄉試一般有三場,分別定在八月初九、八月十二、八月十五。”
劉升道:“今日已是七月十八,若按舊有時間確實有些趕了,不方便籌備。不如便將時間延後至八月二十一、八月二十四、八月二十七這三天。
牧齋先生,有一月時間,可夠禮部籌備各省鄉試事宜?”
錢謙益不願掃了劉升的興,一咬牙道,“應該足夠。”
旁邊王鐸卻是個謹慎的人,怕完不成任務擔責任,便補充道:“陛下,禮部需要多少時間籌備此事,還需看鄉試如何改革。若改革太多,所需籌備時間怕是得更久些。”
由此看來,王鐸這個禮部左侍郎也不是完全無用,偶爾還是能對錢謙益的言行進行查缺補漏的。
聽此,劉升便問:“以前鄉試主要考哪些內容,如何考?”
錢謙益道:“鄉試
這一場考試答案都是固定的,因為《四書》(論語、大學、中庸、孟子)必須用朱子集注作答。
五經中的《易經》需用程傳和朱子本義,《尚書》需用蔡氏及古疏注,《詩經》須用朱子集傳,《春秋》用左氏、公羊、谷梁三傳及胡安國、張洽傳,《禮記》則用古疏注。”
王鐸又見縫插針地補充道:“明永樂時曾頒布《四書五經大全》,為國子監及府州縣學的統編教材,亦是科舉頭場的標準答案出處。”
劉升聽完直皺眉,他算是明白為何到了明清時期,儒學幾乎完全淪為程朱理學了。
因為這頭一場的科舉考試中,二程及朱熹注疏所佔比例太大了,尤其是朱熹的。
劉升不禁暗自腹誹:莫非這當初朱元璋、朱棣就因為朱熹與他們同姓,甚至被謠傳為他們的祖先,所以才多用朱熹的注疏來當科舉標準答案?
事實如何,劉升不清楚,但他是不喜歡這種情況的。
朱熹對四書五經的理解好不好,他不清楚。
但他清楚一點,不該讓一家之言在科舉答案中佔比例太重。
他想了想,道:“這頭場中朱熹注疏的佔比太多了,這樣,四書隻考原著,不考注疏。至於五經,可在維持原有考試規則的基礎上,減少其比重。”
錢謙益理解能力還是不錯的,微愣了下便試問:“陛下是說頭場四書只靠原著,且題目佔比要比五經多?”
“不錯。”
錢謙益立馬拱手道:“陛下聖明,如此一來,天下苦於背誦四書五經注疏的士子必感念陛下之恩德!”
這話讓李長文、王鐸都不禁看過來。
劉升也暗笑:錢牧齋,不愧是你,總能找到拍我馬屁的點。
笑歸笑,劉升不得不承認,錢謙益這個馬屁拍得有那麽點舒服。
他隨即看向李長文,“總參政以為如何?”
“此舉可行。”李長文雖然不喜錢謙益逢迎、奉承劉升,但並不認為劉升對這頭場可靠的內容有什麽不妥。
事實上,他當年就對背誦《四書五經大全》苦惱得很。
尤其是朱子集義、朱子集傳等,簡直要背吐了。
關鍵是這些內容就科舉考試時有用,日後做官、做事等,幾乎用不到。
劉升又問:“大明鄉試
“考‘論’、‘判’及內科。”錢謙益先簡短地回答,隨即解釋道:“一般要求寫論一道,內容在三百字以上。再寫‘判語’五條。然後在內科的詔、誥、表中任選一道來寫。”
“何為論、判?”
內科的詔、誥、表劉升是有點明白的——詔、誥都是正式聖旨的一種格式,他甚至已經享用過。
詔開頭一般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誥的開頭則一般用“布告天下,鹹使聞知”。
他之前對功臣進行封官、封爵,用的便大多是詔;而讓錢謙益所寫的《討明檄》,其實就類似一種誥。
但論與判他卻不甚了解。
錢謙益道:“論基本是從孝經及儒家經典中出題,其實就是對頭一場考試內容的擴展,一般要求寫得更有深度。
至於判,則是從地方衙門的行政與司法文牘中選取一些疑難案例,讓考生評判分析。
主要考的是士子對國家律令、政務及案件審判的流程是否熟悉,且必須按照既定的公文格式書寫。”
劉升聽了眼睛一亮,心道:這不類似後世公務員考試嗎?
看來古今考試根本性的東西其實沒太大變化啊。
倒也難怪,畢竟明清距離他穿越前的年代也只不過三四百年而已,相距其實並不算太遙遠。
他想了想,道:“既然頭場已經考了四書五經,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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