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升之前只是一個戰士,哪怕曾在特殊部隊服役過,並且立功頗多,最終晉升為隊長,可在政治方面的領悟與能力其實並不出色。
但他好歹接受過十二年義務教育,在普通部隊服役三載,在特殊部隊服役近七載。
再加上通過網絡經歷龐大信息洪流的洗禮,他在政治乃至國家制度上的認知,終究遠遠超過了明末的許多人。
當決定依靠空間門,建立一個橫跨北美與大明的勢力,乃至國家時,他就在思考,這個國家該建成什麽樣。
他並沒有盲目追求理想中的烏托邦,因為他清楚,國家制度的確立必須要符合時代特色,要結合世道民情。
這個民族自從確立土地私有製推動社會進步後,已經在封建王朝興替的怪圈中兜兜轉轉兩三千年,出不來。
如今老天爺既然給了他機會,又恰逢三千年未有之劇變,他當然要抓住機會,將這個民族從封建王朝興替的怪圈中拉出來。
所以,土地為寨子所有的制度他必須一開始就言明。既能避免今後勢力壯大後更改起來困難,還可作為招攬無地流民的口號。
但這絕不意味著將一切都化私為公。
一則以當下的各方面條件很難實現
二則,人心偏私,不論是不久將來提出“均田免賦,不當差,不納糧”的闖王李自成,還是清末設立“公庫”的太平天國,最終在公有這一塊上都成了笑話,足見在化私為公方面絕不能步子太大,需慎之又慎。
由此,劉升認為土地為寨子所有的制度,已經是當下條件的極限了。
何況,他也是人,並非大公無私,他也有私心、人欲。
所以,將來他若真能建立起新的國家,必然也是集權君主製的。只不過是將君主之家與這天下(國家)分開,不再是家天下。
就像他剛才對眾人所講,個人是個人的,國家是國家的,兩者要分開,不能混為一談。
即便是君主,也不能全憑喜好去剝奪國民的生命和財產,得守法。
他覺得,大抵和“君主立憲”比較相似。
事實上,在封建王朝制度的健全中,本就在一步步地向這方面靠近,只不過始終難以擺脫家天下思想的陰影,使得家國公私難以兩清。
至於說,將來國家富裕了,他和他的後代卻缺錢花。
劉升認為這種情況基本不會出現——他可是來自後世,手中掌握著不知多少發家致富的信息。將來以個人或家族名義建立公司,以技術為資本,想要賺錢還不是輕而易舉?
他佔據先機,建立了一些公司,將來後代只需躺著吃公司紅利就可以過上世界頂級富豪的生活。
這不比“家天下”香多了?
再往長遠點說,即便將來“君主立憲”也不再適合這塊土地、這個民族,他的後代也不至於因為巨大社會變革被時代洪流衝刷得粉身碎骨、資財無存。
而從這方面想法看,他這個人不僅有私心,私心還頗重···
待眾人安靜下來,劉升神思也回轉。
他繼續道:“我剛才所說的土地公有,可能大家沒明白透徹。
它不僅指我們劉家寨所得田地歸大夥兒所有,還指這土地上下所有的一切資源、財產,都為大夥所有。
比如這地下的金銀銅鐵煤等礦產,又比如說這地上的森林、草原、河流等出產。
咱們再說寨子如何歸大夥兒所有——就如建立外面的劉家寨,
因為大夥兒都出力了,所以這個寨子才歸大夥共有。 再舉個例子,假如將來我們要在這小溪下遊建一個蓄水、灌溉的池塘,這土地本就是共有,池塘又是我們一起建的,這池塘自然也就是大夥兒的。
也即是說,凡是我們共同所創建的、生產的,那便是我們所共同擁有的。”
劉升這一番話就沒剛才那麽好理解了,因此不少人多露出了思考的神色。
劉升並沒有想讓這許多可能字都不認識幾個的農民現在就明白這些道理。
所以他繼續講了下去。
“有人會想,假如這東西是大夥兒共有的,那麽是不是每個人想什麽時候去取就什麽時候取,想拿多少就拿多少呢?
當然不是!
我舉個例子,咱們一起獵得了一頭鹿,所以這鹿算是我們共有的。
現在鹿烤熟了,假如誰想取多少就取多少的話,會發生什麽呢?
很顯然,爭奪、哄搶。大家甚至為了多搶一口肉,不顧彼此情面,大打出手,乃至屠殺同伴。
最終就是力強者多得,力弱者少得,還有很多人參與狩獵的人什麽都沒得到,被殺了。這合理嗎?”
分鹿這件事就容易理解多了,因此很多人聽完就直搖頭。
大夥兒亂搶,當然不合理。
“那麽這頭鹿該怎麽分呢?”劉升爍爍的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我認為應該遵循按各人出力多少,這個‘力’不僅指體力,也包括腦力,乃至其他方面的資源。
比如說,大夥狩獵前什麽都沒有,是我拿出了自己的刀、弓借給大家使用,又是我提供了鹿群可能出沒的地點,還是我給大家組織的隊伍、制定的捕獵計劃,讓大夥兒很順利地就獵到了鹿。
但我因為有別的事要做,沒去參與獵鹿實際行動,難道大夥兒獵到了這鹿就沒有我的一份嗎?
所以出力這個詞還是不夠準確,更準確的來說應該是付出。付出多的,多得;付出少的,少得。”
這一點再次讓許多人點頭,表示讚同,畢竟道理讓劉升說得很淺顯了。
“鹿皮,是我們共有的,那我們不能因此就把它分割成幾十份兒吧?
恰巧有個同伴是皮草商人, 他可以通過販賣鹿皮賺取錢財,所以我們分給他鹿皮,不分或少分給他鹿肉。
再比如說,有個同伴受了傷,在床修養,全程都沒有為這次狩獵付出過。
但他需要吃鹿肉養身體,而我們的鹿肉大夥兒一兩頓根本吃不完,是不是該分給他一部分,幫他更好的恢復身體呢?
當然應該。如果他是狩獵隊的人,這肉甚至可以免費給他。如果他不是,我們也可以讓他用別的東西交換。
那麽,如何把大夥兒所有的東西,分配得讓人覺得公平,就是我這個寨主以及下面的大小管事的工作了。”
說到這裡,劉升露出笑容。
因為他看到不少人聽得直撓頭,顯然已經聽迷糊了。
他並不意外。
“大夥兒沒聽懂沒關系,可以下去慢慢琢磨;就算琢磨不透也沒關系,只要知道我是帶著大夥兒按這套制度過日子就行了。”
有人聽了劉升這一番話,隻覺得親近不少。
當即就有大膽的笑道:“俺就說嘛,俺們又不是朝中大臣,哪裡需要懂這些大道理,俺們知道東家是好東家,能帶俺們過好日子就成了。”
“對,東家讓俺們幹啥,俺們就幹啥!”
“不讓俺們幹啥,俺們便不乾···”
聽了這些人的一番表態,劉升心裡更高興。
他雙手下壓,再次讓眾人安靜下來,道:“那行,接下來我就說三件具體的事——畢竟話說的再多,都不如把事情具體地落到實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