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字,一曰‘命’,二曰‘財’。”劉升微笑著道,“見了李自成,老宋你可以充分發揮老本行,跟他談‘命’。
至於是談天命、性命還是什麽命,都無所謂,只要能忽悠得讓他信任你就行。
李自成還有一位軍師,是個舉人,名叫牛金星。此人貪財,你帶上一些金銀珠寶,賄賂此人,便可讓他助你。”
聽了劉升這番話,宋獻策豁然有了些信心,沒那麽怕了。
這時劉升又道:“最主要的還是以利害關系說服李自成及其部下,讓他們明白,現階段與我崋部聯手,才可對抗明軍。
聯手的利害關系,我會在給李自成的書信中寫明,到時候你將書信交給他就行了。
當然,如果老宋你能把這封書信的內容背下來,理解透徹,在說服李自成、牛金星等人的時候,必然能事半功倍。”
聽劉升考慮得如此周全,宋獻策覺得他若是再推托,可就真對不起在崋部吃的幾個月乾飯和領的薪俸了。
於是向劉升躬身作揖,“大帥放心,俺一定竭盡全力,辦成此事!”
···
閻爾梅、宋獻策離開沒兩日,劉升便收到訊風衛從開封送來的緊急密報。
保定總督楊文嶽率領督標及總兵虎大威、副將張德昌所部共計兩萬余明軍南下!
興華大元帥府。
軍務堂。
劉升召集第五旅、第六旅旅級將領及親衛軍團營級將領開會。
李長文雖不懂行軍打仗的具體事宜,戰略上卻懂一些,又總覽行政、後勤事務,便也來做個臨時“軍師”。
劉升高坐在主座上,朗聲道:“楊文嶽督軍南下,顯然是要與東邊高鬥光所督明軍圍攻汝寧,看來真是把咱們崋部義軍當軟柿子來捏了!”
今日是四月初八。
距離崋部義軍上次擴編與軍製改動已經過去一月,親衛軍、常備軍各部經過這段時間的訓練與磨合,都自覺戰力恢復到了擴編之前的水準。
再加上鐵甲、布面甲、火繩槍、火炮等裝備源源不斷地下發,各部實際戰鬥力較之前還有所提高。
聽了劉升這番話,赫連嶽第一個道:“大帥,明軍敢來,咱們就讓他們崩掉大牙!”
毛誠國相對比較謹慎,建議道:“北來明軍必然是要打遂平、汝寧一線的,東邊的明軍多半會攻打新蔡、固城、朱皋,須得讓這些地方加強警惕,避免被官軍偷襲。”
這兩位旅指揮說完,其他將領暫時沒發言。
劉升便看向李定國,問:“李指揮有何看法?”
李定國道:“我認為,還需提防高鬥光、黃得功部走穎水北上沈丘,直接攻打龍口、陽埠當地,與楊文嶽部會攻汝寧。
另外,被動防守並非什麽好的選擇。楊文嶽部南下總需要幾日,即便來了,遂平、汝寧也不是明軍能輕易攻下的。
既如此,我們為何不先集中部分兵力,擊敗乃至消滅東邊的高鬥光、黃得功所部?”
聽了這番話,不少將領聽得點頭。
劉升也笑著肯定道:“李指揮說的不錯——既然明軍已盯上我崋部,與其被動等待圍剿,倒不如主動出擊,先擊破一部明軍!”
這次軍事會議主基調就此定下來。
接著劉升與眾將領開始商議具體作戰計劃。
正開著會呢,忽然外面傳來親衛喊報聲。
“報——”親衛進來後,送上一蠟封竹筒,“新蔡八百裡急報!”
所謂“八百裡急報”,並非指信件被傳送的距離,而是指傳送的速度。
在現有交通條件下,八百裡加急是最快的!
劉升拆開信件一看,先是劍眉微皺,隨即便朗聲大笑:“哈哈!沒想到瞌睡來了就有枕頭——咱們剛才還在費心思揣測東路明軍會攻打哪裡呢,如今卻是不用猜了。
彭有義急報,明軍黃得功部正在猛攻固城,朱皋鎮也在遭受明軍圍攻。
毫無疑問,明軍是想先拿下這兩地,與固始、商城相依,再攻打汝水諸城或是淮河上遊諸城。”
聽到這消息,李定國道:“若如此,我們只需盡快支援固城,便可與東路明軍交戰。”
“李指揮說的不錯。”劉升說著站了起來,“下面眾將聽我帥令!”
唰!
一眾崋部義軍將領頓時個個昂首挺胸,注視劉升。
最終劉升決定,由他親自率領親衛軍、第六旅以及第五旅的一個團,共計兩萬兩千余兵馬,支援固城、朱皋···
固城倉,俗稱固城。
原為大明物資轉運之所,水陸交通要道,所以第一旅在擴軍後,安排三個常備軍營加一個警備營、一個民勇營,共計三千余人駐守。
守城主將為第一旅第三團團副屈曉峰。
他與其他一些的名字看著與當代明人名字差別較大,更類似後世名字,其實都是由軍政員給改的。
至於原名,多半叫做大牛、二毛、栓柱之類的,甚至沒有大名,只有狗剩、石頭之類的小名。
當了軍官,相當於發達了,識字讀書,自然要取個好聽點的名字。
屈曉峰三十出頭,精瘦偏矮,相貌平凡。
卻領著麾下這三千余人,在黃得功部一萬多明軍的猛攻下,已堅守了大半日。
眼見太陽落山,明軍在鳴金聲下退去,屈曉峰顧不得休息,讓衛生兵稍稍處理了下身上兩處輕傷,便帶著警衛兵巡查城牆,了解己方傷亡情況。
固城四四方方,一面城牆長不過三百步,卻高達兩丈多。
沒有甕城,卻有一條寬達四五丈的護城河,算是比較好守的城池。
明軍圍城之後仗著人多,三面猛攻,從上午打到太陽下山,城雖然守住了,但義軍傷亡並不少。
最終統計下來,陣亡的有兩百多人,因傷無法再戰的也有兩百多人!
也即是說,僅守了大半天城池,義軍便減員近五百!
了解到這個傷亡數據後,屈曉峰心頭沉甸甸的。
此前他在隨軍課堂學習過各種戰爭案例,知道歷史上一些有名的守城戰役中,守城方動不動就守十天半個月,乃至大半年,甚至還有超過一年的。
屈曉峰在領命駐守固城時,便想:就眼前這城池,不論多少人來進攻,他領著三千余人起碼也要守上十天。
可經歷了這大半天的苦戰,他才知道,義軍在守城方面的經驗實在太少了——其實就沒有實操經驗,都是理論。
再加上他和麾下將士都是頭回遇到作戰這麽勇猛的明軍,哪怕裝備上並不劣勢,今日還是幾次被明軍登上城頭。
若非守城將士關鍵時刻都拚死奮戰,將蹬城的明軍消滅掉,怕是城已經破了。
巡視完最後一面明軍沒有攻打的城牆,見防守這邊的幾百義軍也都神色憂慮,士氣低迷,屈曉峰便將在另三面城牆上說過的話重複了遍。
“諸位,明軍攻城前,我已派出信使向新蔡求援。最快明日援軍便會到來,最遲不會超過後日。我等只要堅持到援軍到來,便都有守城之功!”
屈曉峰並不怎麽擅長言辭,但這番話到底讓將士們恢復了些士氣。
巡視完城牆,屈曉峰又去巡視城內。
雖然城內有一位常備軍營指揮專門盯著,但他仍不放心。
義軍守城經驗為零,但攻城經驗卻不少,很多次攻城都靠內應,所以對這方面提防得最緊···
城外。
明軍大營。
中軍大帳內。
一須發微白的紅袍文官坐在太師椅上,冷著臉。
下方一絡腮黑須、身高中等卻極為壯碩的武將臉色同樣難看。
“督師不必給我臉色看,今夜我親自帶領家丁夜襲,定奪下這固城倉!”
原來這高坐著的正是鳳陽總督高鬥光。
他聞言冷哼了聲,道:“新蔡賊軍不足為慮, 但汝陽乃劉賊巢穴,必囤有重兵,距此不過兩百多裡水路,順流而下,一日即至!
今晚若不能破城,明日我們便很可能面對賊軍夾擊,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一揮衣袖離開。
黃得功也回到了他的大帳,拎起桌案上的酒壇子就噸噸噸猛灌了幾口,就跟喝白開水一樣。
跟隨過來的將領、家丁都不以為意,顯然是習慣了。
參將田雄道:“總鎮,通過白天攻城戰來看,這固城賊軍雖像是沒什麽守城經驗,但將士卻人人拚死,越到最後越是防守得嚴密,只怕夜襲也不好使啊。
那高督師並不知兵,總怕賊軍來援,卻不知我們在野外打賊軍援兵才是正法,總鎮又何必非要冒險夜襲呢?”
黃得功用銅鈴大的眼睛瞪了田雄一眼,道:“我夜襲奪了固城,明日再打賊軍援兵不好嗎?”
田雄一時無言。
說到底,黃得功就是自信,膽子大,不怕冒險。
不過,黃得功並非有勇無謀之輩,外加行軍大帳多年,經驗豐富,打仗還是很有一套的。
他和麾下一千余家丁吃過晚飯後披甲而眠,正常休息。
到了寅時(凌晨3點多)才由人叫醒,借著夜色遮掩奔向固城。
家丁們平日裡肉食不缺,基本沒有夜盲的,其中一些人甚至有著不少夜戰經驗。
一千余人分為三面夜襲,悄咪咪地就通過白天搭好的壕橋,來到了城牆地下。
黃得功親領四百多家丁攻打北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