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大祭司

  林鬱猛地睜眼，望著跳動的火苗呆愣數秒。

  剛才那是……指引夢?

  她不必刻意去回想，夢裡的一切，每一個情景每一句話就像前一秒真實發生的事，歷歷在目。

  爺爺在夢裡說的那些驢唇不對馬嘴的話，現在，她也完全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守夜的獵人奉令叫醒族人，每個醒來的人第一眼看到的是只有天空氏族的人才能看懂的手勢:手指在放在唇邊，發出噓聲。

  不多時，所有人都從睡夢中蘇醒，營地裡仍然悄無聲息，唯有疑惑、訝異、緊張、不安等情緒在無聲地蔓延。

  各部落的酋長也在神不知鬼不覺中聚在一起，他們已被告知，巫師大人得到了天空的指引，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們討論。

  “天空祭司很安全！”

  林鬱宣布了她從夢裡得到的第一個信息。

  “別緊張。”張天發出狼叫，“我去撒泡尿。”

  然而，狼孩和這女人之間的默契顯然不是他能比的，就這麽簡單一個問題，打了半天手勢，最後還手舞足蹈地表演一番，愣是沒讓對方看懂。

  張天不覺得是自己的表演太拙劣，一定是對方太笨，悟性太差！
  但並非毫無收獲，至少證明對方很有耐心，自始至終也沒嫌他煩，她甚至還在笑，忍俊不禁的那種笑。

  酋長們異口同聲。他們相信天空的指引，但他們不相信野獸，野獸發起狂來，可控制不了自己，那是見人就咬！誰敢保證不會傷及池魚?

  狼孩費這麽大勁集結部隊，不貨真價實打一仗，痛痛快快殺一些人，她對自己對獸群都沒法交待。

  難道兩人真就一點共同語言都沒有?
  他很難想象語言不通的兩個人能夠成為同伴。

  這時，忽然響起一聲字正腔圓的呼喊:“紫煙！”

  紫煙用草原語喊道。她原本懷疑他是山下人，剛才問了狼孩，得知他不是草原人，而是來自更加遙遠的北方。

  有點別扭，河畔人不會把這兩個音節組合在一起，或許是岩堡人那邊的語言習慣。

  接著，林鬱宣布了第二個信息:“今夜，野獸會發動襲擊，它們的目標是河畔部落，只要我們不乾預，野獸就不會襲擊我們。”

  “那河畔部落……我們要提醒他們嗎?”蘭花問。

  “這個當然！”

  既然無法阻止這場戰爭，那就只能盡量減少傷亡。

  花豹也說:“既然野獸是衝著河畔部落去的，和我們沒有關系，那我們最好不要摻和，管好自己就行了。”

  有點帶兵打仗的天賦啊，還懂得前後夾擊……

  張天不動聲色地做完這一切，然後扭頭看向那個遍體鱗傷的女人，用狼語嗷嗷搭訕。這女人和狼娃的關系親近，又是女媧的後代，得拉攏過來才行。

  “看樣子，大家都得到了指引。”巫婆面色肅然。

  張天沒有從這群龐然大物身上感知到敵意，但他仍然盡量同它們保持距離，大熊貓固然可愛，一想到它一巴掌能讓自己哭很久，他就不敢顯露出絲毫的褻瀆之意。

  是被狼孩搭救了嗎?也只有黃石的功能可以實現兩地的往返，而且不會被人發現。

  “紫……煙……”

  放完水回來，紫煙和狼孩已經聊完了，狼孩正在做最後的動員——把巨猿和大熊貓薅起來，召集狼群和猴群。

  野獸向來是不苟言笑的，耐心這種特質在野獸身上也很罕見，野性和耐心在某種程度上是一對反義詞。

  林鬱召集眾酋長商議的時候，河畔部落的四名巫也急急忙忙聚到了一起。

  張天不答反問:“你還記得烏鴉嗎?”

  林鬱語氣篤定，她自然是百分百信任張天的判斷。

  為今之計，三十六計走為上。

  “還有更好的辦法嗎?我們連將要發生什麽事都不知道。”

  沉默片刻後，巫女鈴蘭問:“我們真要按照指引說的做嗎?”

  犧牲在所難免，而且，這對雙方來說都是必要的。

  【信仰值:1627】

  他揚手一拋。

  “他和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你已經還給他自由，不是嗎?”

  張天隻好衝她打手勢，想問她從哪兒來。

  他懂得草原語！

  張天也字正腔圓地大喊一聲。

  遠處的大熊貓扣了扣肚皮，蹬了蹬小短腿，翻過身接著睡，這群胖球打從一開始就沒朝這個方向看過一眼。

  “所以，是他告訴你的?草原語也是他教給你的?但我感覺你比他說得還要好，一點兒口音也沒有，簡直就像我的族人一樣！”

  河畔部落擁有的船隻應該不足以讓所有人都撤到河上，只能優先撤離不擅長搏鬥的女人和小孩。

  ……

  如果是人類的話，那應該有名字吧?
  張天拍了拍胸口，說:“天。”

  花豹一向保守穩健，不過這次，他的提議得到了眾人的一致認同。

  張天搖搖頭:“草原語不是他教我的，是天空給我的指引……這件事比你想的還要複雜，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等事情結束，你可以問烏鴉，他和豹肝現在和我們一起遷徙，還有一個叫阿巴的山下人。”

  女人終於看懂了，也拍了拍胸口，刻意放緩語速，吐出兩個音節:“紫……煙……”

  給林鬱的指引比較詳細，基本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交待清楚了，給四名巫的指引則簡單粗暴，不解釋，直接下達指令。

  趴地上打盹的群狼立刻抬起頭來，一臉警惕地盯著他。

  女人填飽了肚皮，正靜坐著閉目養神，恢復體力。

  所以乾脆直接下令，杜絕不必要的思考，按照他說的做就完事了。

  她不確定他是否聽得懂草原語，姑且一試。

  她做夢也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家鄉的聖石！打磨得如此光滑圓潤，此等技藝，無疑出自部落最頂尖的石匠之手！
  他怎麽會有我們部落的聖石?
  “紫煙?”

  她回過神來，收起聖石珠子，深深地看了張天一眼，隨即恢復如常，和狼孩進入樹林裡密談。

  花費50點信仰值，分別給林鬱和河畔部落的巫托了夢。

  張天越來越覺得這女人像個人類，而非獸孩。

  這次的指引沒有明確提到他們即將面對怎樣的危險，會在什麽時候發生，隻給了他們一個不容置疑的指令:立刻喚醒所有人，保持安靜，讓女人和小孩登船，不要上岸，男人做好戰鬥準備。

  狼孩說她懂得狼語、猴語和熊語，狼語和猴語這女人都不會，表明她既不是狼孩，也不是猴孩，總不能是個熊孩子吧?
  看她跟大熊貓也不是很熟的樣子……

  自我介紹是最基本的交流，是個人應該都能看懂。

  “好！”

  “不過，”她話鋒一轉道，“說是這麽說，以防萬一，我們還是要做好應對的準備。”

  “紫煙！”

  巨猿和大熊貓都一改白天的懶散，身上終於散發出大型野獸該有的氣場。

  張天既不希望河畔部落毫無準備，也不希望他們準備得太過充分，錯判形勢，自以為是地選擇正面硬剛。

  在松蘿看來，只有會飛的動物能夠渡過河流，但鳥雀能帶來多大的破壞呢?朝他們噴糞?
  另三人陷入沉默，一時之間也是茫然不解。

  這支由狼、猴和熊組成的雜牌軍，戰鬥力最強的無疑是狼群，它們完全服從狼孩的指揮，不說訓練有素，起碼有條不紊。

  四人將各自的夢境進行比對，和上次一樣，四人都得到了相同的指引，這顯然不是巧合。

  唯有河裡絕對安全，黃石的力量進不去，再凶悍的野獸也夠不著。

  山上部落的大祭司竟然跑到了這麽遠的地方來，怪不得山上人搜遍群山都沒能找到。

  果然是個人類！

  森林裡死一般寂靜，漆黑之中仿佛隱藏著無數雙嗜血的眼睛，四人都有種被什麽東西盯上的感覺，頓覺毛骨悚然。

  “那個野人?”

  聽見動靜，睜開眼一看，隨後無奈地搖搖頭，再次表示自己聽不懂。

  她要親率狼群和猴群正面襲擊河畔部落的營地，紫煙則帶領巨猿和大熊貓從地下發起進攻。

  張天稍微看了會兒，便明白了狼孩的計劃。

  現在得到證實，他更加疑惑。

  狼孩的催促打斷她的思緒。

  想打勝仗，還得靠她的嫡系部隊。

  紫煙接住一瞧，一下愣住。

  林鬱囑咐道:“讓所有族人做好準備吧，但不要驚慌，也不要弄出太大的動靜，以免驚動了對方。”

  紫煙停下腳步，回頭衝他輕輕點頭，然後指著他說:“天?”

  他重複幾遍，念得慢時不覺得有什麽，念快後不禁輕輕皺眉:這名字怎麽有點耳熟?

  林鬱搖搖頭說:“我們和他們語言不通，不容易說清楚，這件事也不該由我們來做，我想，他們一定也會得到天空的指引。”

  大熊貓雖然單兵戰力高，但畢竟數量少，只有十二頭，適合奇襲，不適合正面交戰。

  河畔部落也可以借此機會緩解人口壓力，盡管這麽說有些殘忍，但事實便是，死一些人對整個族群而言未必是壞事。

  然後指著她，遞去一個疑問的眼神。

  不像猿猴，本來就習慣了撒潑打滾，又是臨時拉起來的隊伍，指望它們有組織有紀律，簡直是妄想。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指引是這麽說的，絕不會錯。”

  張天瞬間反應過來，這兩個音節壓根就不是森林語，而是草原語！
  這女人竟然是山上部落的大祭司，紫煙！
  他既驚又喜，正想和對方好好嘮一嘮，卻見紫煙起身朝狼孩走去，剛才正是狼孩在喊她。

  紫煙高興極了，狼孩也只是知道她的名字和幾個簡單的單詞而已，她太久沒說話了，忍不住再三確認:“你懂草原語?”

  這樣看來，她身上的燒傷應該是在祭祀大山的時候留下的……狼孩為什麽要救她呢?是特意趕去救她，還是說，只是湊巧路過，順帶搭了把手?
  張天打個呵欠，懶洋洋地站起身。

  真笨！

  張天露出笑容。

  “當然，大祭司，我當然懂草原語。”

  這個指令本身便預示著將有大事發生。

  張天咧嘴笑了起來，從短裙褶層裡摸出一顆由黑曜石打磨而成的珠子，當初離開時，山上人送了他們不少黑曜石飾品，大部分都在林鬱那兒，張天隻留下一顆石珠，權當紀念。

  張天很自然地用草原語應一聲，小跑過去。

  狼孩手握黃石，只要還在地面上，無論逃到哪裡都逃不出她的掌心。

  巫醫松蘿把大家心裡的疑惑徑直問了出來:“祖先讓我們立刻喚醒族人，就好像……野獸馬上就要發動襲擊了一樣。難道野獸還會造船渡河嗎?還是說，這次來的會是鳥雀或者蝙蝠?”

  “天！你跟著我！”

  堇頓了頓，接著說:“不管怎樣，祖先肯定是為了我們好，按照祖先的指引做，總不會錯。”

  她還以為對方是在向她確認彼此的名字。

  紫煙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道:“你知道我是大祭司?你……你不是從遙遠的北方來的嗎?”

  張天其實沒有在指引裡明說，不過，托夢給她卻沒有求援，這件事本身就表明了他安然無恙。

  果然不懂狼語嗎?
  之前見她和狼娃用手勢交流，張天就猜到了有這種可能。

  天空祭司說過， 得到指引表明危險已經臨近。她本以為渡河之後，危機便解除了，現在看來，她太樂觀了。

  壯碩的頭狼帶著它的小弟很強勢地擋在張天跟前，狼孩顯然打算和紫煙商談之後的行動，不希望他跟過去。

  眾人無不松一口氣，自天空祭司獨自離去後，大家雖然嘴上不說，心裡無時無刻不在擔憂，這時，懸著的心終於落回肚皮裡。

  時辰已到，開戰在即。

  正因為如此，四人更加納悶。

  酋長們大吃一驚:“今夜?那不是馬上了嗎?野獸已經渡過河流了?什麽時候的事?”

  紫煙還想再說些什麽，狼孩的呼喊再次中斷了對話。

  “紫煙！”

  狼孩騎在那匹壯碩的頭狼上，扭頭望過來，用她僅知的幾個草原語單詞喊道:“不要死！出發！”

  話音落，她伏下身軀，貼在頭狼松軟的毛發上，發出一聲嘹亮的狼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