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走了快一個時辰,前面到了槍聲最猛烈的地方,我才想起來問,“這是哪裡?”我剛把這個疑問說出,老油子趕緊接了話,他有點諂媚的笑:“好像到南市警署了。”看著他那個賤兮兮的樣子,剛剛對他的那點感激和好感立刻煙消雲散,很厭惡的擺擺手,我們加快速度,向槍聲最密集的地方跑去。
到了大街上,一片狼藉,很是凌亂,地上有好多日本人和警察的屍體,看服裝和袖標,我能想象到,公安隊,警察隊,交通警、巡警、警局警員,所有的警察都在跟日軍戰鬥,這些在往日裡維護著沈陽城治安秩序的警察們,在沈陽城百姓面臨侵略者迫害的時候挺身而出,堅持戰鬥,用自己的血肉為百姓築起了一道長城。
重機槍聲音突然停下來了,一陣地道的沈陽話傳到耳中:“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放下武器,投降不殺。”明白了,日本人在高聲勸降。快走幾步,轉過街角,終於遠遠的看到了南市警署,警署門口橫七豎八的躺了將近10個鬼子屍體,能想象出這場戰鬥的慘烈。看樣子,南市警署的警察同僚被圍困在這裡了。趁著小鬼子沒發現我們,我們急忙隱蔽。一個戴眼鏡的西裝男戰戰兢兢的站在門口不遠的地方,看樣子像是個翻譯,呸,什麽翻譯,這麽標準的東北沈陽腔,估計是沈陽本地人,起碼也是LN省內人。國難當頭,做日本小鬼子的狗腿子。正想著,警署裡面傳來一聲槍響,那個狗腿子翻譯倒在地上。“活該,王八蛋。”志剛恨恨的說。
小鬼子瘋狂了,重機槍一刻也沒有停,警署的牆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彈孔。被團團包圍,還要面對如此壓倒性的火力,裡面的警察同僚還能保持如此氣節,沒有一絲投降的意思,堅持抵抗。我不禁在心裡暗暗佩服。
看樣子小鬼子還沒發現我們。不能再等了,也不知道裡面的情況。我簡單看了一下,現場的小鬼子大概還有十來個人,可以打他個出其不意,我們一人瞄準了一個,同時開火,寬子不愧是神槍手,一下子就撂倒了一個。可我和老油子瞄準的是同一個,不知道是他打中的還是我打中的,反正那小鬼子哼都沒哼就倒那了。
小鬼子發現了我們,一半的鬼子立即調轉槍口向我們射擊,雙方開始交火。裡面的兄弟也開始活躍起來。小鬼子腹背受敵,不過他們有武器優勢,重機槍繼續對準裡面開始一寸一寸的掃射,槍聲不停的響,子彈像不要錢似的,裡面沒聲音了,這種情況下,想全身而退很難。裡面沒有了還擊後,重機槍開始調轉槍口對準我們,壓得我們抬不起頭。我大喊:“寬子,能不能把機槍給弄了?”
機槍聲音太大,大到幾乎掩蓋了寬子的聲音,我也沒聽清他說什麽,但看他開始找機會瞄準,我知道,他聽到我的話了。
寬子嘗試了兩次,都因火力太強沒有機會,我們只能耐心等待。片刻之後,聲音停了,可能換子彈或者機槍卡殼了。不管是啥原因,總之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寬子哥啊寬子哥,看你的了,老哥幾個的命都在你手裡呢。只見寬子迅速起身,瞄準,槍響,接下來我們聽到金屬撞擊的聲音——寬子失手了,沒打中。
眼看小鬼子第二波攻擊即將開始,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清脆的槍響,機槍手中彈了,成功了。
我回頭一看,可能讓我猜一百次也不能猜到,是我身邊面相稚嫩的曉春擊中了機槍手,他高興地說:“我又殺了一個鬼子!”然後他又對我說:“周哥,
我沒子彈了。”這一槍,是他的最後一顆子彈。 說到這裡,不得不說我粗枝大葉的毛病一直沒有完全改掉。作為隊長,每次投入一場新的戰鬥前,應該讓大家整理彈匣,報一下剩余彈藥數量,根據剩下的彈藥進行下一場戰鬥的部署。雖然我們不是專業軍人,但是這是我們近期訓練過的內容,這一個小小的失誤,卻引發了一場地震,因為接下來發生的事令我終生悔恨。
我正要回答,一聲槍響,一股熱乎乎的粘稠液體撲在我的臉上,我努力睜開眼,是曉春。一顆子彈擊中了他的頸部,鮮血正在往外噴射,曉春的臉上還帶著不敢相信的表情,慢慢的,慢慢的倒在我的懷裡,我呆住了,手足無措,半晌才想起來用手去拚命按住出血點,可是沒有用,無論我怎麽按,血都不停的從我的手縫中流出。曉春看著我,我也看著他,我感覺他眼睛裡的光在慢慢消失,他的生命在慢慢消逝。我慌了,大腦一片空白,只要能救曉春,我願意做任何事情,真的。但我該做什麽?誰能回答我,誰能告訴我。我為什麽沒有在剛才讓大家整理彈匣,補充彈藥?我配當隊長嗎?是我害死了曉春,是我。他才十六歲啊。我是罪人,是我要逞英雄,曉春是信任我才追隨我,我卻親手把他送上了不歸路。
我正在崩潰,寬子一下把我撲倒。子彈在我剛才的地方揚起一陣灰塵,我回過神來,再一看曉春,他眼睛已經沒有了生氣,已經死在了我的懷裡。
自責?崩潰?憤怒?後悔?我無法形容我這時的心情,只是覺著不能再這樣下去。我輕輕放下曉春,繼續戰鬥。
我往旁邊看去,徐銘和志海似乎也沒子彈了,他們正忙著撿地上的槍和彈匣。至於我,一直都是一個比較謹慎的人,使用的是配發的駁殼槍,而偏偏我的槍法又不好,每次都是自認有一定把握才開火。(那只是我自己認為的,實際效果並不好,命中率並不高。)這樣反而讓我節省了不少子彈。但戰場上,沒有子彈的結局基本上就是等死,區別只是早晚而已。所以,未雨綢繆,我收起了駁殼槍,撿起了離我最近的一支長槍,並在他的主人身上摸到了一些子彈。
瞄準,我打中了一個鬼子。天,這支槍比駁殼槍順手。志剛徐銘他們好像也進入了狀態,很快我們就把剩余的鬼子消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