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子還是每天照例按時送三餐,但每次看到的都是我們一口都沒動的飯菜,原封不動的放在原處。
鬼子見我們不吃飯,也不意外也不惱。他們只是輕蔑的笑一笑,因為他認為我們堅持不了多久。可是他們想錯了,低估了我們的決心,我們要比他們想象的堅強。不過這事細說起來也有些矛盾,我們有著強烈的求生欲,但又為了求生而絕食。我們明白,從進來這個有著醫院一樣聖潔外表的魔窟的第一天起,我們的命運已經注定了。說來也奇怪,知道自己不能活著出去了,我反倒沒有想象中的那種崩潰,煩惱。我的想法很簡單,反正吃也是死,不吃也是死,那我寧願選擇餓死,也不會成為你們惡毒實驗中的標本,被你們給毒死。
這些日子,我們的肚子忍受著饑餓的煎熬,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當夜幕降臨的時候,我們三個並排的躺在地上,望著星空。仿佛這一刻我們已經逃離了這個魔窟。老於每天還是罵,把小鬼子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遍了,後來餓的實在沒力氣,也隻好改成在心裡默默地罵了;而小張每天都處於崩潰中,每當有人從鐵門前經過,他都拚命的拍打鐵門,大聲的喊:“你們看到我老婆了嗎?看到我老婆了嗎?然後連說帶比劃的形容自己老婆的長相,也不管對方是幹什麽的,也不管對方能否聽得懂。我們看著也很心疼,可是誰也勸不動他,我們隻好陪著他,別讓他傷害到自己。後來沒有力氣,只能靠著鐵門默默流淚;老吳大多數時候還是一言不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有力氣沒力氣沒什麽區別。不知道這個堅強的外表下,隱藏了多少的故事;而我則是在心中已經規劃了一千零八十個逃跑計劃,然後又一個一個的被我自己否定。
其實我們猶豫過,幾次都想放棄了,食物對一群饑餓的人的誘惑太大。我們想過死也要做一個飽死鬼,不過一想到那三個人臨死時候的樣子,我們立刻就有了力量,意志也更堅定了。正當我們餓的前心貼後背,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鬼子們進來了,一排的白大褂。可能大限之期到了吧,我都懶得抬眼皮。不過意外的是,他們給我們送了不少的飯菜。樣式不多,但是量很足。我們看了一眼,把頭轉了過去,盡量不去看,免得受到誘惑把持不住。
為首的鬼子示意我們吃,我們誰也不動。後來,他讓他們養的狼狗吃,以示飯菜是沒有問題的。混帳小鬼子,讓我們吃狗吃過的?把我們當人了嗎?老於開啟了罵人模式,領頭的聽過翻譯,可能也覺著有些不妥,所以他摘掉了口罩,做出了驚人的舉動,拿起了筷子吃了起來,以此證明這些飯菜裡沒有細菌,沒有病毒。當然吃的不是狗吃過的那盤,他把狗吃過的讓手下都拿出去了,以示誠意。
太餓了,連反應都慢了,雖然知道鬼子肯定沒安什麽好心,但饑餓的身體無法支撐高速運轉的大腦,盡管如此,我的腦子還是盡可能的得出了結論:雖然日本人要拿我們做實驗,但是他也不願意我們這四個身體比較健康的,他們所謂的樣本就這麽白白的死掉了。所以他們暫時妥協,希望我們吃飯,先穩住我們再說。
我們當然也動心了,能好好活著,誰想死啊?他們剛走,我們就開始狼吞虎咽。我回頭一看,小張還是木訥的坐在那裡,我們讓他吃飯,他也不理。沒辦法不能不管他,當我們吃飽了之後,特意給他留出了一些。我們留的是足夠他一人份的,
但是他仍然不吃。實在沒辦法,我和老於兩個人只能采取暴力的方法強行往嘴裡塞。但即便這樣,也沒有喂進去多少,他還是太年輕了,承受力有限,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再加上惦記懷孕的妻子。他整個人變得沉默,有如行屍走肉,失去了求生的欲望。不過也是,在這種環境下,他的妻子能有什麽好的對待。想想都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也難怪他如此的崩潰和放棄。 後來,屋子裡又來了幾個新人,我們偶爾也聊聊天。但是更多的還是喜歡我們四個人在一起,畢竟一起經歷過生死。雖然小張還是處於崩潰中,但是我們有什麽事情也不願意少了他。
鬼子好像收起了害我們的心思, 這讓我們稍微心安。不過,他們怎麽可能讓我們好好的活著?給我們安排了活,經常會有被細菌和病毒致死的人,我們四個負責給他們收屍。這個活說實話,真不是人乾的。我們四個本來是要放棄,要拒絕的,但是老於說,這個活兒總得有人乾。而且如果我們乾,還可以為這些死去的人們安排好後事,雖然有日本兵全程監督,但我們記住埋葬他們的地方,我相信天理昭昭,總有一天會大白於天下,還他們一個公道。而且這樣的話,我們四個暫時也是安全的,如果我們不做,那麽我們對鬼子就沒有了價值,我們的命也朝不保夕,所以我們勉強接受了。
鬼子還有點良心,也沒準是我想的太好了,僅僅是可能我們還有點用,鬼子給我們發了口罩,每次進出還給我們消毒。但是我無法形容我看到的東西,那簡直就是人間煉獄,你們明白嗎?全身黑斑很可怕了是嗎?我現在就很負責任的說,還有渾身紅斑點的,有全身潰爛的,還有死亡之後身上長寄生蟲的,死狀千奇百怪,你別以為我是在危言聳聽,沒有經歷過的不會懂。
為了生存,我們就這麽渾渾噩噩的過了一段時間。直到有一天,鬼子們讓我們去收拾,我們照例和平時一樣,沒想那麽多就去了。到了指定的地方,我們看到的是一個透明的房間,裡面還冒著煙,地下好像躺著屍體,煙霧繚繞,也看不太清楚。不過,我們對此已經見慣不慣了。
我注意到,透明玻璃上寫著“母性愛實驗”幾個字。我也沒想那麽多,以為只是一個簡單的、例行打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