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六年,江陵。
車船往來,絡繹不絕;客肆林立,商貿不盡。
很難想象,還是在一年多前,這座繁華的江陵城卻是曹仁與周瑜鏖戰的戰場,滿目瘡痍。
曹仁遁走周瑜死,如今盤踞江東的吳侯終於想明白了,西進巴蜀,二分天下的策略已經不可能成功。
東吳的戰線鋪的太長了!
於是,在大都督魯肅的建議下,孫劉之間做了地盤交換。
孫權獲得了江夏,而劉備則獲得了江陵這座大城,作為大本營。
江東之主孫仲謀自此開始了他的合肥之旅。
而這一邊,劉備也開始施行隆中對的第二步。
入蜀!
有著張松這個內應,再加上劉璋派遣來的法正、孟達都是自己人,從而讓劉備意識到,蜀中的確有一股力量,在期待他的到來。
劉備心中便有了一股底氣。
更重要的是,劉備不需要溯江而上,進行地獄般的挑戰難度,能夠直接進入巴蜀。至於之後該怎麽辦,劉備並沒有想好。
如何奪益州?
劉備心中其實並不願意面對他最終必須面對的那個結果。
那就是,他要奪取劉璋的基業,背上惡名。
不過心裡怎麽想並不重要,怎麽做才重要。
屋子裡,劉備與一眾心腹,包括孟達、法正在內秘密商議各項事宜。
劉備其實並不擔心入蜀之後的事情,反而擔心一旦他離開荊州,那麽東邊的孫權那顆本已經寂靜的心會不會再騷動起來?
午時之時,劉備與眾人一起用餐。
備備很懂得招攬人心,對於剛投過來的法正、孟達更是如此,正當他端著酒具,準備敬個酒,騷聊幾句時,就聽得院外傳來了稚嫩卻洪亮的聲音。
“諸位皆乃宇內名士,可知龍之變化否?”
劉備聽到了這個聲音,當下滿臉黑線,尷尬了笑了笑。
“二位莫怪,此乃吾兒劉禪,乖張了一些。”
法正、孟達本就驚奇誰敢在劉備府這般喧嘩,聽了解釋,就更奇怪了。
屋外又傳來了聲音。
“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於波濤之內。方今春深,龍乘時變化,猶人得志而縱橫四海。龍之為物,可比世之英雄。諸君皆乃宇內名士,必知當世英雄。請試指言之。”
法正不語,孟達輕笑,劉備也來了興趣,繼續聽了下去。
“周瑜!”這個時候,比劉禪更加稚嫩的聲音響了起來,“我聽我爹說,他一把火就燒了曹操百萬大軍,可厲害了。”
“周公瑾安當得英雄?”劉禪輕聲一笑,對於這位剛剛壯烈的大都督沒有絲毫敬意,“其志大而不見機,雖負朱雀奇命,卻目光短淺。隻知與曹仁空耗於江陵,卻不知合肥之樞機,乃東吳北上之命脈,空落入人手,不當得英雄。”
此時周瑜的風評不像是赤壁之戰剛剛結束時那般如日中天,相反,當他與曹仁在江陵相持時,風評就有些滑坡了。
可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卻有如此見識與口才,法正、孟達一臉驚異。
再看老劉,也覺得倍有面子。
外面孩子聲嘈擾,法正、孟達聽著劉禪論英雄,臧否之間,見識非凡,越聽是越驚異。
再看向劉備時,目光都變了,心中想著,自己主公的這個兒子真的是個妖孽啊!
“曹操!”
終於,
有人將話題引向了劉備集團的頭號大敵。 “曹孟德不過能將兵十萬,論兵才,英布、彭越之屬。他也就是碰上了我爹,才能橫行中原,勉強算半個英雄吧!”
當劉禪說到周瑜時,老劉的臉上是帶著笑意的。
當劉禪說到各路死的活的豪傑時,老劉臉上的笑容是越來越盛的。
可當劉禪說到曹操時,老劉面上的神情卻是變了。
什麽叫也就是碰上了我爹?
合著不是曹操太強,是你老爹我太菜了唄!
劉備看了一眼身旁的雙股劍,只是法正、孟達在旁,不好發作,隨即勉強擠出了笑容。
“吃菜吃菜!”
法正、孟達也感覺到了尷尬,此刻都低下頭默默啃著羊腿,一句話都不敢說。
“孫權!”
當有人提起了孫權,劉禪瞬間大笑。
“江東鼠輩爾,連我爹都不如,怎麽能算是英雄?”
此時,屋內的不和諧氛圍肉眼可見的上升了,老劉的手已經摸到了雌雄雙股劍的劍柄。
“那主公呢?”
“我爹也就帶個萬把人,再多了,他把握不住。你們是不知道當初他在徐州是怎麽丟人的,說多了都是淚。”
“那鬥子哥,當今之世,誰才是英雄呢?”
“當今天下之英雄,唯禪與——”
劉禪話還沒有說完,卻見老劉一腳踢開了後院的門,提著雌雄雙股劍就殺了出來。
“劉阿鬥,你要造反呢!”
法正、孟達悄悄跟在後面看了一眼,就見院子裡,一個粉雕玉琢的孩子坐在最前面,周圍圍著一群半大不大的孩子,正聽得津津有味。
這群孩子都是劉備下屬文臣武將的孩子,眼見劉備出現,都被這要揍人的氣勢嚇跑了。
“爹,你怎麽在這裡?”
劉禪是怎麽也沒有想到,他爹老劉忽然竄了出來,讓他最精彩的一段還沒有說完。
“你小小年紀,也配點評世間英雄?我當初在徐州的時候,是何等危險的處境,哪有你說得這麽容易?”
說著,劉備舉起了雌雄雙股劍。
刹那間,風雷之力注入雙劍之中,風雲色變。
一時間,半個江陵城的天都變了。
劉禪早就知道了,這個世界並不是他所熟知的那個東漢末年。
在這裡,武將能一掌碎鼎,一劍斷流;謀士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
更有能人異士,能夠招納山精水怪,製作神機寶器。
劉禪對於劉備發飆的樣子,可謂見怪不怪。
看老劉現在的樣子,估摸是被自己剛才的話氣著了。
如今擺在劉禪面前只有兩條路。
第一條,認慫,然後挨頓打。
想了想,劉禪覺得不劃算,於是直接選擇了第二條。
“那算什麽,想當年我在長阪坡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