芋在商場沙發上醒來，迷茫的四下觀望。

　　“我記得...我進入了...然後...然後就...”

　　下意識的，右手抵住左手食指，緩緩下壓...

　　烏雲依舊鬱鬱不散，稀薄的雨幕輕輕籠罩這座城。

　　房屋，城邦，廟宇，廳堂。

　　人類在自然之中窺見了自然的匱乏。

　　於是人類在建造了屬於自己的第二自然。

　　金屬的叢林和規則法律淘洗了原本暴力野蠻的血脈。

　　語言代替肢體碰撞的爭鬥，就是文明的開始。

　　但是人類生產出來的第二自然也是具有著匱乏，所以一些人會拋棄混凝土和鋼鐵的叢林，再度的去尋找第一自然。

　　沒有任何標志性的建築林立，泥土和青苔隨意地生長在陰影的空隙，兩種自然都拋去了自己的鋒芒而達成了一種美妙的諧振。

　　從馨被控制起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了，芋舔舔嘴唇，準備工作已經完成了，可以開始了。

　　自己從何而來?芋的記憶裡是沒有任何印象的，但是在簡單詢問自己這幾天的狀況和這個世界的常識後芋還是有了幾個初步的猜想。

　　輕輕握拳，自己的傷口好的快的不可思議，現在雖然依舊有痛感，但是提筆寫字已經不是難事了，自己天然的認識當地的文字這一點來說倒是挺方便，雖然沒有什麽金手指，但是也不至於一窮二白的開局。

　　期間服務員提出提供電腦來進行信息輸入，但是考慮到保密性，芋還是拒絕了。將自己的一切暴露出來是很危險的，如無必要，芋不願意這麽做。

　　但是直接書寫，如果是無關緊要的事那還算了，如果是重要的事，自己也沒有可以藏匿信息的地點，那麽就必須要加密了。

　　芋不懂有關加密的知識，但是自己的腦中還是有了一些想法。

　　難道我真的是天才?

　　自己所知的語言是用拚音輸入的，自己可以設計一套符號來代替拚音，只要用特殊的符號打字，自己再對應密碼本就可以翻譯出原本的意思。

　　芋花了十分鍾將其一一對應為自己畫的符號，“是不是有點繁雜了?”

　　芋又花了幾分鍾將可以合並在一起的聲母和韻母的符號簡化，再加上一些不會寫出來的特殊規則，好了，一個簡易的加密方案就有了。

　　回憶起之前的無理智行為，芋簡直想給自己兩耳光，但想到畢竟自己還要用這個身體，那還是算了吧。

　　“29 a7b6 67”(我叫芋)

　　“b2b7 b1a3 29 22 b18 a78 a33 1a8 a8a9 b19 87 77 a98”(現在我為自己的情況做出梳理)

　　簡單嘗試，初次書寫確實麻煩，但是隨著熟練度上去卻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至少保密性可以保證了。

　　“我或許真是天才。”

　　芋看著自己寫出的一堆東西不禁讚歎，接下來自己只要背下來規則，這個密碼本就可以銷毀了，除了自己沒人知道自己寫了什麽，不過當前仍是比較簡陋，自己為了圖快還是略微參考了一下比較主流的語言規則。

　　算了，不行就再鏡像反轉一下，從後邊開始破譯或者乾脆寫成童話，或者方言。

　　胡思亂想著同時芋奮筆疾書。

　　由於轉碼太麻煩，芋決定先寫出原本的意思在進行修改。

　　芋開始回憶自己查到的信息。根據可查閱資料，

世界的動蕩和特質者的出現以及ai技術的突飛猛進同時出現在一百多年前...　　...

　　“無聊啊~”

　　一聲長歎。這是覺入校的第一個月，本以為自己會開啟一端美好的校園生活，但是沒想到自己的同學裡有七成都是阿宅，每天就躺在那個爛休養倉裡打遊戲，和虛擬人物談戀愛，甚至將自己的ai助手調成了貓娘模式。但這些阿宅還是最人畜無害的。

　　首先是在入學當日就有幾位同學被抓，原因是試圖綁架食堂負責人，脅迫對方同意不再提供肉類，為的是保護動物不受傷害，但是由於此類事件頻發，在行動初期就被校園保安剿滅，最終處以公告處分。

　　與此同時還有幾個新生因為理念而發生口角，各自提槍捍衛自己，隨即被校園保安團鎮壓。

　　高貴的引進人才在主張權利時和真正練拳的社團相遇，又是一場惡戰，被路過的保安隨手剿滅。

　　而覺因為在校園魚塘放生了幾度電也被鎮壓。

　　還有宿舍舍友一直和他的貓娘ai調情讓覺著實受不了，索性出來透氣。

　　覺駕駛著領航小車漫無目的的在校內晃悠，一遍又一遍的的觀察自己的校園，也不管小車電力是否足夠。

　　畢竟領航車免費，自己不用顧慮任何東西，只需要登記，就可以領取一輛，就算壞了，學校也會再進行登記然後補發就是了。

　　“去看看遠處的盛森圖書館吧。”

　　叮~“好的，您的仆人小覺為您竭誠服務。”

　　“關掉提示音。”

　　“好的，提示音已關閉。”

　　覺並沒有配備自己的專屬ai，只是使用最基礎的默認ai，每次都要手動調試。

　　ai技術的普及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在當時社會著實引起的不小的動蕩，但現今絕大部分社會生產活動和服務業已經被ai全權接管了，就比如現在的自動遙控領航車。

　　五分鍾後，覺仰頭望著盛森圖書館，這是本市最高的建築，397米的高度力壓群雄，而且並不是僅用於觀賞和展示慕陽理念，而是有著學習知識的用途。

　　學校現存的老師數目極少，大多同學都是在這座高塔內自學，有不懂的問ai就行，不過學習了幹嘛呢?即使你什麽也不乾，也可以被社會撫養到死為止，從前此地還算是學子雲集，但現在只是冷冷清清。

　　覺來這裡也只是為了睡覺罷了。

　　是什麽東西?

　　覺盡力的眯起眼睛望去，大樓頂部有著什麽東西在。

　　又是誰?

　　下意識的覺認為那不是什麽動物或者一些垃圾，而是一個人，必須是一個人才可以。

　　被重力捕獲，拖拽，黑影極速的貼近大地。

　　和大地擁抱

　　啪！

　　像是糍粑，或者扭乾水分的毛巾?

　　各種東西流了出來，一些東西黏在地上。

　　覺張大嘴但是卻怎麽也吸不上來氣，畢竟...畢竟他...

　　還在繼續流淌，那些東西暈染出了濃烈的殘響。

　　各種東西散落一地，覺從中看到了一些可以辨認身份的東西。

　　覺認得他，他是一個企業的領導，奮鬥拚搏數年，在曾經也屬於勵志人物，他有過女兒，在四年前死了，他的老婆也和他離婚了。

　　他衣食無憂。

　　那些事把他耗盡了。

　　...

　　很快，ai自助保潔員將他清理乾淨了，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

　　...

　　覺緊了緊衣領隻覺得有些冷。

　　...

　　巨大的血肉骨樹拔地而起，矗立於大地之上，駭人的筋膜稀疏的覆蓋筋肉般鼓動的猩紅的樹體，內部發出某種滴答的聲音，不像水滴，更像是某種昆蟲黏液的肆意涎淌。

　　蠕動，那憎惡的樹乾延展，鼓脹，醫院內因為人體器官病變而生長的出的囊腫在它的枝乾之上浮現，淌著汙濁的紅黃色的黏液生長。

　　憎惡，恐怖，惡心，驚駭...無端的恐怖刺激在場每一個人的精神，原始的顫抖和恐懼出現在人的臉上。

　　啼哭，那自出生之時發出的無端啼哭，沒有任何含義，只是伴隨著出生帶來此世的無端噪音。

　　啼哭，在樹的四周，在每個人的肺腑之間震蕩。這是對此世極致控訴，是對生命的粲然謳歌。

　　他們都開始膜拜，領悟了自己是動物，自己按著畜生的形象降生人世，帶著畜生的烙印。人們不覺得害羞，立於它的面前。

　　於是它伸出枝條，人們開始跪下...哭泣...他們全明白了，全都明白過來了...主啊，願您的天國降臨到人間吧！

　　“怎麽樣?”

　　覺看著面前洋洋得意的舍友有點無語。

　　“這種ai合成的視頻你也信?複古潮流又起來了?你是gg還是mm啊?”

　　覺隻覺得無聊，這種詭異的宗教片是騙誰呢?到是那個跳樓的人讓他無法忘懷。

　　自殺是很嚴肅的事情。

　　“喂喂喂，你別不信啊，第一眼看到時我也不信，但是各路大神都鑒定過了，這些完全是真的，世界已經磨損不堪...我們需要...嘿嘿嘿”

　　覺看著眼前擠眉弄眼的舍友只是覺得無語“整天和那些虛擬人物談戀愛談傻了?都是你這種人太多，世界人口才會如此縮水，人類快要被你們滅絕了。”

　　不過科技的進步導致那些機械帶給人的快感比人類要強得多，機械的迭代可比人要快得多，而且人又不會長成合適做那些事的樣子，當今結婚甚至都是稀罕事了。

　　“哎，你不信就不信唄，別人參公雞，我給你發個鏈接，你好好自己琢磨是不是合成的就行了唄。”

　　眼看覺不信，舍友還是有點不服氣。

　　“喵醬~”

　　“喵醬在呢~主人有什麽吩咐呢喵~”

　　“給我的好舍友將《末日》轉發過去，記得一定要禮數周到啊。”

　　“好的喵~”

　　眼看著眼前這婆媽的兩公婆覺隻覺得膈應，他倆前一陣還領了電子結婚證到是覺沒有想到的，和ai電子登記結婚後如果毀約是會被從網絡上強製銷號的，畢竟ai也有人權和智能，而在這個時代沒有網絡可以使用是致命性的。

　　“滴滴~您的好舍友千緒大人的喵喵為您帶來末日的最新信息喵~”

　　覺直接靜音，明明就在眼前還非要整這麽一出是吧?

　　“嗚嗚~喵喵被舍友軍討厭了喵~”

　　“喵喵不傷心，我們不理那個惡人，一起去玩xx吧。”

　　一陣來自虛空的靡靡之音抹去了那二字遊戲的真名，似乎是為了不觸犯某種忌諱。

　　這宿舍覺是一分鍾也待不下去了。

　　最近覺心煩的時候就來到盛森圖書館，那個人墜落的那塊地版沒有留下絲毫痕跡，但自己還是可以輕易地分辨出是哪塊地板，網絡上也沒有任何人討論他的死，只有無端的指責和謾罵。

　　簡直迷人。

　　下意識的覺打開了舍友給自己發的視頻鏈接。不知不覺間覺看了一遍又一遍。

　　啼哭，膜拜，那種詭異的...恐怖的讚頌...完全不像合成的，而且評論區已有大佬鑒定完畢，完全沒有合成痕跡。

　　真的是真的?

　　“那些特質者呼喚來了什麽東西啊?”

　　陌生的字眼勾起了覺的好奇心，展開評論，覺看到了全貌。

　　“什麽特質者啊?你知道什麽內情嗎?”

　　“玩xx玩的。”(來自虛空之上的靡靡之音抹去了古神的名諱)

　　“你是內測人員?”

　　層主只是發了一個網址。

　　“這不是小說設定嗎?”

　　“鑒定為ylg”

　　“你上大號，別拿小號給自己引流。”

　　“63 78 78 a6b1 a93”

　　“b28 79”

　　雖然大部分都是謾罵以及一些奇怪的字符，但這條評論卻有著很高的點讚，覺也忍不住好奇點開了那個網址。

　　大揭秘！到底是什麽潛伏在我們身邊?蜥蜴人?外星人?不不不！就是我們自己~他們自稱為...特質者！

　　粗俗的言論和奇怪的語調讓覺差點直接退出，但是某種神秘的力量吸引著他，粗製的蜜蠟依舊滑膩的可以殺人。

　　肮髒的用詞已經不能阻擋覺閱讀的貪念，覺的目光貪婪的啃噬著每一個文字，那些奇異的照片和視頻更是讓自己如同著魔一般反覆觀看。

　　鋼鐵的龍，活著的火，奧妙繁雜的奇異符文明滅，甚至一部分地域空間之中在醞釀一些奇異的東西。

　　沒由來的，覺想起了那個自殺的人。

　　那是一種恐怖

　　像是一粒種子，在長期乾燥的沙石之中掙扎，如今終於得到了甘霖。

　　...

　　去除頂端優勢作戰，由水龍骨分部的覺主提議，作為新人的他業務能力出眾，成長迅速，按照組織內部規則，有能力的人都會被冠以“主”的後綴，而昔日的學生，僅僅兩年，如今就已經是覺主了。

　　“世界磨損不堪，利維坦需要一劑疫苗，我提議將去除頂端優勢作戰盡早提上日程。”

　　覺主提議，眾人呼和，畢竟真的乾實事的人就那麽幾個，其他的就算有戰鬥力，也沒多少腦子，而覺雖然是新人，但是前途不可限量，畢竟...聽說他的特質性是復活...

　　復活，幾乎等於無敵。

　　從進入作戰部門以來從沒有失敗過，沒有人知道他為何那麽認真，只知道他即使被挫骨揚灰也會“刷新”出一個新的。

　　束縛之類的方法似乎也有人用過，不過眼前存在著的覺主和那消失的目標似乎在警告眾人不要再做無謂的嘗試。

　　有人說他和惡魔做了交易，有人說他是蜥蜴人，外星人，否則一年前勤勤懇懇文員如何一年就得以領導一個小型分部，甚至敢提議這個計劃?

　　只有覺自己知道。

　　在初次接觸到特質者，特質性時自己如何的興奮，但是在終於進入自由軍，這個目前最大的特質者組織時，覺才發現。

　　沒人知道如何主動覺醒特質性。

　　鍛煉，不斷的鍛煉， 同時覺也在自由軍中承擔文員工作，希冀於其實是有主動覺醒的辦法的，只是自己不夠格，只要自己夠努力，被看中了就行。

　　自己只能這麽想。

　　一天兩天，一周兩周，一個月兩個月。

　　一年過去了

　　拋棄了所有人際關系而來到這裡。

　　自己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

　　習慣了自己無能的事實，領悟了自己的平庸。

　　或許某天自己就會死了。

　　某個白天或者黑夜，有個惡魔潛入我最寂寞孤獨的夜裡，對我說“這種生活，你眼下正在經歷的，往日曾度過的生活，就是你將來不得不無數次重複的生活，每一個痛苦和快樂，每一個念頭或歎息，以及你生活中大大小小的無法言喻的事物，都必將重現，並以相同的順序排列”

　　覺驚醒了。

　　但蘇醒之時自己已經來到了盛森圖書館的樓頂，何時上來的如何上來的覺一概不知，只是下意識的，想起來自己明天還有工作。

　　男人都很寡言，有時候會突然大喊大叫，或者默默死去。

　　那塊地板被換掉了，覺找不到那個人跌落的那塊地板了。

　　掉下去了，被拽下去了，被重力束縛的感覺如此美妙，覺感到自己在飛升！

　　肉體的狂嘯不能抵抗重力，而覺隻覺得放松。

　　啪！

　　像是被扭乾的毛巾那樣肆意凌亂的舒展開了，暈染出了那美麗的殘響。

　　......

　　芋再次快速檢索記憶，將自己所查到的信息用加密文字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