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非手指虛彈，說道:“楊旗英直接南下同州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也不得不防啊！”

　　“他敢！”胡律官冷哼一聲，“他可以賣兵求榮對我胡律官插刀子，但是光明正大的起兵造反，諒那小兒也不敢！”

　　蕭非輕輕搖頭，一臉笑意，似乎讓人捉摸不透。

　　胡律官頓時卻沒了底氣，低聲問道:“大概有幾成可能?”

　　蕭非伸出一隻手掌。

　　五五開！

　　胡律官深吸一口氣，長歎道:“王爺真會說笑，五五開叫不大?想我北梁先皇當年開疆擴土何等威風，如今北梁卻淪落到這種田地，哎……”

　　後面的胡律官沒說，兩人還沒熟到推心置腹的地步，雖然有些話心知肚明，但不能說出來。

　　“我能幫你什麽?”蕭非問道，胡律官不可能無緣無故把自己請來。

　　“以你斥候的身份，我現在實在是不需要王爺幫我什麽。”

　　胡律官話頭頓了一頓，“但以你北陵王的身份，我希望你能在關鍵時刻幫下官一把，下官定銘記不忘王爺大恩。”

　　“這人呐，越老越怕死，而我更怕的是一世英名臨到晚年卻背上個罵名！”胡律官淒然，這位須發灰白的老將軍忽然抓著蕭非的手，老淚縱橫，

　　“所以，錦雞城可棄，懷化城可棄，但是整個晉州無論如何不能失守！”

　　蕭非忽然有些不悅，這種棄子的說辭，恐怕又是出自楚楚之口，只有這沒心沒肺的女人才會說出這等殘忍的言語。

　　但蕭非此刻感受那雙常年握刀劍布滿老繭的手卻又不忍。

　　那些老繭全是一代名將的忠心呐！

　　……韶華逝水一朝去，漫傷林下無風流！

　　名將自古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

　　蕭非點頭，“老將軍，若真到了那時候，我不敢保證什麽，但我盡量，不僅僅是幫你，我也是北梁臣子！”

　　胡律官單膝落地，“胡律官代表晉州十五萬將士一百六十萬百姓謝過王爺！”

　　蕭非趕緊將胡律官托起，“胡將軍快快請起，蕭非何德何能受此大禮！”

　　似乎老眼昏花，胡律官雙手胡亂抹了下眼睛，說道:“王爺可能納悶，明明南周大軍臨城，我胡律官身為驃騎將軍，怎麽也得出城迎接一番略表‘迎客之道’。”

　　蕭非靜等下文。

　　胡律官道:“下官這裡接到了長安公主的推演，即便是楊旗英不出兵，晉州恐怕也難逃失守。而這其中勝敗的關鍵就是你北陵王能出多少兵馬支援我晉州！”

　　停頓了片刻，胡律官繼續道:“王爺之事下官也聽公主說了，這麽短的時間竟然讓王爺拉起近十萬兵馬，真是難為王爺你了！而且下官還聽說王爺連楊旗英的兵馬都忽悠到手一萬?”

　　蕭非苦笑，這北梁斥候司的情報做的實在厲害，什麽事情也瞞不住楚楚。

　　“這些兵馬還沒上過戰場，戰鬥力恐怕會讓胡將軍失望。”蕭非臉紅道。

　　“不，”胡律官擺手道，“朝廷那邊陸羽那怪人也說了，晉州一戰，獨孤歆即便出兵也必是敷衍之舉，他樂得見到有渾水摸魚的機會。”

　　“而楊旗英就別指望了，這兩個異姓王朝廷想收拾還來不及，而且南邊另兩位藩王路途遙遠，不敢輕易出兵，因為邇東國跟北梁也有深仇，恐怕到時候會趁虛而入。

　　所以陸羽說王爺你就是‘死中求活’的那關鍵一子！對此下官也深信不疑，所以才敢固守城門跟他們打消耗戰。

　　論戰力，南周北梁旗鼓相當，但是論國力糧儲，他南周兩個也比不上一個北梁！”

　　蕭非沉默不語，片刻之後才說道:“我的身份，希望老將軍保密，要不然楊旗英知道我欺騙了他，必會率先發難，到時候我不但幫不了你，我自己也身陷囫圇！”

　　胡律官點頭，有些事其實不需要說的仔細都明白。

　　此時，副將穆耶功臉色陰霾的推門而入，直接開口道:“蕭非，門外有人點名找你！”

　　穆耶功心中暗暗不快:這斥候什麽來頭，怎麽到處有人找?剛才那位名叫薛靈寶的斥候校尉還在那邊講蕭非的“英勇事跡”，哼，憑借臉白能夠退敵?一個戰場上都不敢殺人的斥候算什麽?

　　穆耶功這不敲門不稟告的舉動讓胡律官十分不悅，但也無可奈何，畢竟人家現在可是國舅爺的身份。

　　來軍中歷練是假，攢個軍功然後讓朝廷授爵封侯是真，胡律官心裡明白的很。

　　哼，若是自己年輕三十歲，我管他什麽國舅爺，照樣趕出去，可是如今老了，家中府上還有老小家丁百余口人，有些事不能意氣用事了！

　　蕭非卻急忙出門，不明白此時此刻會有什麽人找自己?

　　出門後蕭非一樂，雖然那找自己之人一頂氈帽擋住眉目，但蕭非能認出就是上次從燕州回幽州路上，往自己手裡塞紙條那位。

　　那人伸手，蕭非定睛一看，細嫩的手掌正中工整的寫著:“速回懷化！”

　　楚楚的手書。

　　“真暈，這裡都是自己人，用得著這麽神秘嗎?”蕭非白眼腹誹。

　　誰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麽要寫在手上?

　　……

　　蕭非見到楚楚的時候，這位北梁國的長安公主正在一案沙盤前凝思，看見蕭非過來，對其擺手，“先不要說話，你來看看這沙盤！”

　　蕭非腹誹，自己根本沒想著說話。

　　腹誹歸腹誹，蕭非看向沙盤。

　　第一次見這玩意，這是整個北梁西北戰線地貌模擬狀況，包含晉州、燕州、南周一角、燕柔一角，沙盤之上，山地、丘陵、森林、草原、山谷各種地勢做的惟妙惟肖，不知出自哪位大師的手筆。

　　其中還包含進攻錦雞的宇文才大軍、拓跋珪騎兵以及準備渡長河東進的嘉蘭豹子大軍，這種局勢在蕭非腦中浮現過無數遍，但是絕對沒有此刻沙盤呈現的逼真，一目了然。

　　“如果你是胡律官，你當如何破晉州之局?”楚楚頭也不抬的問道。

　　蕭非跟胡律官見面，胡律官已經把戰況講的很仔細了，但是有一點，蕭非相信胡律官其實也明白，但兩人愣是誰也沒提。

　　蕭非歎一口氣，“哎！你這女人哪裡都好，就是心機太重。”

　　“你想讓我拿下楊旗英就明說，非要把事情做出些曲折來！”

　　“只要拿下楊旗英，我幽州十幾萬兵馬便可以毫無阻礙的兵分兩路，一路協助胡律官對抗宇文才，另一路出其不意直奔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