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曉陽在呼吸法的輔助下,很快就恢復了過來。
他趕緊站起來檢查車內其他人的狀況。
王梓武身上滿是血跡,但面對凌曉陽的檢查卻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不是我的……是……是……”
他哽咽了起來。
因為這血是兩個為了救他被異化獸撕扯而犧牲的戰士的!
魏晉的情況不算壞,面對凌曉陽的檢查,齜牙咧嘴的說:“特碼的,我是被跳彈給傷的,娘呦,冤死我了!”
在剛才最關鍵的時候,異化獸都要進來了,他只能死扣扳機突突,幾顆沒擊中異化獸的子彈反彈又打中了他。
有防彈衣外加易感體質皮糙肉厚,跳彈打不死他,但真的疼啊!
林楊沒受傷,但處於脫力狀態。
那名下士的腿被異化獸的爪子刺穿了,但沒有傷及動脈,凌曉陽給他包扎了一番。
然後,他就茫然的在車內看來看去。
人呢?
其他人呢?
一個車組,11個人啊!
人呢?
其他人呢?
凌曉陽茫然的看著,試圖將其他九個人揪出來。
可任憑他怎麽找,也找不到其他九個人的身影。
許久,他茫然的靠坐在冷冰冰的廂板上,呢喃:“你們出來啊,我給你們包扎啊!”
死裡逃生的其他四人,這時候也茫然了起來。
人呢?
人呢?兄弟們,出來啊!
“啊!!!”
林楊撕心裂肺的吼叫了起來。
……
一名名士兵拖著疲憊的身子開始列隊。
“報數!”
“1!”
“2!”
“27!”
“34!”
“35!”
數字戛然而止。
“報數啊!”
軍官嘶吼!
“1!”
“2!”
又開始報數,數字卻依然卡在了35。
“報數啊!”
軍官憤怒的咆哮,可任他如何瘋狂的咆哮,35後面的數字始終沒有人接。
而在清晨報數的時候,最後的一個數字是:
143!
一名少校軍官沉重的走了過來,抱住了崩潰的中尉。
“對不起!”
“對不起啊!”
“是我下令讓你們停下的!對不起啊!”
少校痛哭起來。
遠處。
凌曉陽和觀摩的一眾戰友沉默的看著這一幕。
一名戰友再也忍不住了,失聲痛哭了起來:
“11個人啊!他們堵住了駕駛室,把那裡留給了我們三個,他們11個人卻一個也沒活下來啊!”
“明明我們才是易感體質啊!”
一共有18個人被分到了7連觀摩。
而現在,他們十八個人一個不少的站在這裡,可7連的143個人,只剩下了36個!
……
獸潮被平息了。
但戰鬥還沒有停息。
但屬於他們的戰鬥卻結束了。
一共3839人,他們分列兩隊立正,神情哀傷的注視著儀仗隊踏著緩慢的步伐前進。
每名儀仗隊員都抱著一個盒子,盒子上蓋著軍旗。
一共154名儀仗隊隊員。
一共154個蓋著軍旗的盒子。
凌曉陽哀傷的注視著每一個從自己身邊踏過的儀仗隊員。
他知道這154個骨灰盒中九成都僅是遺物。
因為九成的烈士,他們死後連一根骨頭都找不到!
一張張或嚴肅或嬉笑的臉龐在他腦海中不斷閃過。
送他去6班的連長——他到現在都不知道名字。
6班的9個烈士,他只知道他們的姓。
更多人的,或許只是人群中的驚鴻一瞥。
但他們的生命都在昨天定格。
最悲哀的莫過於,他們的家人在解密期到來前,都不知曉他們是陣亡於什麽樣的戰鬥!
沒有人知道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中,有這麽一群英魂,他們履行誓言捍衛龍漢,最終熱血盡灑,甚至死後連一根骨頭都找不到。
他突然想起了付洪武在烈士陵園中的誓言。
是啊,總得讓人們知道,有很多很多的人在黑暗中披荊斬棘,他們中有些人倒在了黑暗中,死後卻默默無名,而他們隻為守護光明。
……
送走烈士的當天下午,602基地所屬的多個特訓營集結。
沒有讓人熱血沸騰的講話,也沒有任何動員,所有人就領到了一張去向選擇單。
給他們的選擇只有兩個:
1、留在特訓營等待完訓,參加特別部隊考核。
2、退出特訓營,進入常規作訓營完成基礎作訓後選擇服役單位。
教官們給了他們相對自由的環境讓他們去深思熟慮,並禁止相互打聽對方的選擇。
在昨天之前,他們對特別部隊有美好的向往。
但昨天經歷了血流成河的戰場,見證了154名烈士的獻身後,美好的向往和殘酷的現實交織一起,總會有人心生怯意。
季霄軍站在周棟身邊,深深的望了眼這名堅持要給菜鳥們一次選擇機會的同事,低語道:“很多人不理解。”
“他們和咱們一樣,都是軍人!為什麽一定要給他們又一次選擇的機會——為了這個,前晚無故的多了18個傷亡!”
周棟遙看著在選擇面前糾結的菜鳥們,低沉的說道:“他們和咱們不一樣。”
“咱們從一開始就是軍人!龍漢軍人的職責就是守護身後的美好,我們沒有多余的選擇。”
“他們不一樣。”
“他們是學生,是未來,沒必要讓他們一定要涉足殘酷。未來是很殘酷,但總要有人去做其他。”
“他們可能不適合戰場,但在其他方面,一定會做的更好。”
季霄軍沉默,這個制定訓練大綱時候心狠手辣的總教官,比誰都心軟啊。
頓了頓後,季霄軍道:“因為前晚的事,你大概需要背個大過。”
“應該的。”
周棟神色哀傷,7個還沒有完訓的新人啊……
季霄軍暗暗歎了口氣,隨即結束這個話題,道:“給我說說凌曉陽吧。”
“一個很優秀的士兵——”周棟看了眼季霄軍:“可惜沒法覺醒,否則未必不是第二個劉小榮。”
季霄軍一愣:“你對他的評價有點高吧?”
周棟反問:“真的高嗎?你能問我證明你調查過他,你覺得呢?”
季霄軍回想起7連的戰鬥總結,想起前晚面對覺醒獸冷靜異常的身影,不由自主的道:“是比那家夥新兵時候更優秀。”
“不過,成不了那家夥也挺好。”
周棟不解,季霄軍卻沒有解釋,反而不解的又問:“我看過他的考核成績,有一點很奇怪。”
“射擊成績?”
“對!三百米速射,20槍他命中率不到6成,100米打靶,最好的成績是147環。這成績在新兵基地算合格,但在特訓營是墊底對吧?而兩次實戰經歷中,不管情況多危急,他都做到了彈無虛發,這個成績,恐怕大多數的特別部隊成員都做不到吧?”
周棟攤手:“我也搞不清楚,不過我有兩個猜想,要麽是他藏拙,要麽,他就是那種天生為戰場而生的人。”
季霄軍皺眉:“第二個猜想什麽意思?”
“很簡單啊,兩次實戰的射擊距離沒有超過五十米,這個距離上的打靶,他沒出現過一次失誤,實戰時候穩定發揮或者超水平發揮而已——他很冷靜,這一點倒是有點像你,只是遠沒有你冷酷。”
“冷酷?”季霄軍回味著曾經的班長給他的評價,默默的收下。
是啊,自己有時候冷酷的不像個人。
周棟看季霄軍沒有問題了,便反問:“你在調查他?”
季霄軍沒說實話:“例行調查。”
“隨你的便,有問題了最好和我聯系,他是獵殺者小隊瞅中的新人。”
……
“林楊中士,你好,我是季霄軍。”
“長官好!”
一處帳篷中,林楊見到了季霄軍。
“請坐,不要緊張,我就是有幾個關於凌曉陽的問題想問你。”季霄軍示意林楊坐下,直截了當的進入正題:“你如何評價他?”
林楊想起昨天的戰鬥,頓了頓後回答:“一個……極其優秀的戰士!說實話,和他比起來,我差很多!尤其是他的冷靜……”
林楊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
季霄軍凝神仔細聽著,等林楊說完後,他問:“你覺得他槍法怎麽樣?”
“神了!”
“神了?”
“對啊!我不清楚別人玩鬼火是什麽水準,可他端著鬼火,離射擊孔一尺就敢掃射!擱別人就衝鬼火的後坐力, 肯定的跳彈滿車飛,可他打出的子彈,每一顆都是從射擊孔出去的!”
林楊對凌曉陽的槍法很服氣。
“如果我說他的射擊成績在特訓一營屬於墊底,你信嗎?”
“真的假的?”
“真的。”
林楊目瞪口呆,緩了好久才說:“那這家夥就是傳說中的實戰類型啊!”
“長官,對這種人來說,打靶成績就是扯淡!他們就適合戰場發揮——對了,我聽過一尊大神,是我們旅的前輩,據說他下連隊前的射擊考核,30發子彈只有9發上靶!”
“可你知道嗎,第一次實戰,他一個人就斃敵14人!”
“根據采訪,大神說他打靶時候距離都是百米起步,可實戰時候距離往往只有幾十米甚至不到50米,他不用瞄準就能打中敵人,但偏偏打靶就是成績不佳,這種情況他自己也理解不了。”
“有這種事?”季霄軍也是驚訝。
“這都上我們旅報了,他名字叫什麽來著……對,叫凌厲,厲害的厲!”
“好,我知道了——打擾你了。”
季霄軍結束談話後立即搜了凌厲的資料,因為權限較高的緣故,他直接搜出了凌厲的家庭狀況。
這一看季霄軍傻眼了。
凌厲,原43旅上士,退役後改名凌戰,於國家安全部就職。
妻子:秦鈺琳。
獨子:凌曉陽。
看著這份檔案,季霄軍深呼吸一番後平複了心情。
原以為無比靠近“烏雲”了,合著……鬧個了烏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