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夢遙左手端著同樣的水，又用右手優雅托起懸在空中的水杯，清點一口，使之不能灑出，將之推到余章嘴前。

　　望著面前的水，第一時間，余章想到了《山村老屍》裡的楚人美。

　　那是個可憐善良的姑娘。

　　她被奸夫殘忍殺害後，化作鬼魂，不分青紅皂白害死了全村人。原因是，她的屍體沉在潭底，全村人都喝過她的洗澡水，而喝過洗澡水的人，都會產生幻覺，被楚人美報復，活活嚇死。

　　余章思慮萬千，覺得路夢遙現在就是升級版的楚人美，而自己，就是她的報復對象。

　　因為路夢遙生前，最愛纏著的人就是自己。

　　生前人腦海中的執念，死後就會化作怨念，有怨念的鬼也可以選擇投胎轉世，但它們不約而同地都覺得沒必要。

　　路夢遙身死，卻沒完全死透，當然要繼續纏著余章，讓他去陰曹地府與她做一對鬼夫鬼妻，永不分離。

　　她手中端著的水，自然不是普通的水。其中摻雜了楊戩改造版的寶蓮燈燈油，是神力疏導的工具，具有推杯換盞的奇效。

　　不僅路夢遙要喝，余章也要喝，而且還要交杯喝。

　　如此，便能將路夢遙體內的神力，盡數灌輸進余章體內。

　　可余章誓死不從。

　　但弱小的余章怎麽能是擁有神力的路夢遙敵手?

　　路夢遙像帝皇鎧甲隔空掐住白毛黑皮護法那般，掐住余章的臉頰，使嘴唇嘟起。

　　而後，她強行挽起余章的手臂，與之交杯，將杯中水盡數倒入他嘴中。

　　“萬妖女皇……是誰?”

　　“我不……答應用自己靈魂，交換路夢遙復活啊。”

　　這是余章咕咚咕咚喝下水後，身死道消前說的最後兩句話。

　　天上神，地中人，海底妖。所謂萬妖女皇，自然就是海底法力最強的雌性妖魔。

　　但地中人向來蒙昧，雖然時代在發展，對天空和海域的探索有了長足的進步，但還遠遠沒有到達可以接觸到神與妖的地步。所以余章對此不知，也是極為正常。

　　余章飲下交杯水暈倒後，全身皮膚發綠，口吐白沫。

　　路夢遙這才回答余章的兩個問題:

　　“萬妖女皇，三界毒術第一，仙招移花接木，就是由她所研究而出。她可是我的偶像呢，一般人我都不說。

　　至於交不交換嘛，這可不是你說了算的，要知道，神仙對凡人的愛具有強迫性，又不像凡人與凡人。神仙對凡人的愛意，並不是你不願意，就能拒絕的。”

　　突然，余章渾身抽搐不止。

　　“開始洗髓了，一定要堅持住啊。”路夢遙舒展一下身子，似乎她轉移共妹子的神力給余章時，將身體的疲憊也盡數排出。

　　“不同於其他凡人洗髓，我為你動用了仙招移花接木，使你洗髓必定成功且無後遺症。現在就是資質的問題了，不出意外，應該是個甲等。原則上你修煉一百年即可成仙，但有我為你提供修行資源，五十年即可。”路夢遙咬咬嘴唇。

　　可余章並沒有表現出甲等資質該有的狀態。

　　資質越高，洗髓時所受到的痛苦就越小，但她看余章這面容猙獰，手腳彎曲如喪屍般的模樣，就像是不打麻藥，被人活掏了腎似的。

　　黑龍敖夜的轉世，資質起碼是甲等九成九，十年時間即可補足那相差的一分，可結果怎會如此?

　　片刻後，余章停止抽搐，一動不動，仿若失去生機。

　　“洗髓失敗了?怎麽可能?難道余章一點修仙資質都沒有?再廢物的凡人，也不可能如此！”路夢遙大驚失色。

　　她查看余章是否有呼吸，但余章氣息全無，皮膚上的綠色，更顯濃烈。

　　就在路夢遙不知所措時，楊戩舉著黑傘，推門而入，風度翩翩，亭亭玉立。

　　楊戩天眼張開，一道金色微光注入余章體內，余章頓時恢復生機。

　　甲乙丙丁四字在余章腦袋上如同老虎機一般旋轉，而後緩緩停下。

　　“丁等資質?！怎麽可能！?”路夢遙忍不住大呼出聲。

　　修仙一途，甲等資質在凡人中萬中無一，乙等資質千裡挑一，丙等資質百裡有一，而剩下的，都是丁等資質。

　　甲九乙六丙三丁一，每一層資質，代表一百年凡人的修行時間。

　　若依如此，余章這一世，修行一千年，即可成仙，如果他能活到一千歲的話。

　　“他有這樣的資質，不是很正常嗎?”楊戩微微一笑。

　　他這話的意思，好像是在說余章的資質太高，導致物極必反呈現出最低狀態，又好像是在說余章的修仙資質真的就這麽低。

　　路夢遙的臉頰上，仿佛結了一層冰霜，表情凝重。

　　她想到了余章可能不是黑龍敖夜轉世的層面，不止一次這樣想過，但她始終不願承認。

　　畢竟轉世這玩意，生死簿上記載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萬一撰寫文書的小鬼摸魚，出了紕漏呢?

　　“他根本就不是黑龍敖夜。”

　　楊戩吐字鏗鏘有力，路夢遙的心，猛然沉下。

　　“我也是最近偶然發現，他這個人大有古怪。你自己開天眼看看吧。”

　　楊戩在心裡暗笑。

　　剛才他開天眼挽救余章時，自然從中做了手腳，往他體內注入了一絲源魔氣。

　　源魔氣來於海域，無形無色，人體一旦被侵染，就如同女生周期亂掉的大姨媽般，說來就來毫無預兆，甚至連天眼都可以迷惑。

　　這就是路夢遙將余章誤認為黑龍敖夜轉世的原因，和楊戩扯不上半分關系。

　　路夢遙照楊戩所言，以金簪劃過雙瞳，發出如陽光般的金色亮光。

　　一時，她震驚無比，啞口無言。

　　余章渾身上下，散發著如黑棺般的衝天之氣。如此濃烈的源魔氣，就算是海域妖王級別，也是比不上。

　　源魔氣就像水一樣，一旦接觸便可融會貫通。楊戩往他體內注入的源魔氣，仿佛是一隻魚餌，將他體內所儲存的，如鯨魚般的源魔氣全部引出。

　　楊戩見路夢遙大驚失色的模樣，急忙張開額頭天眼看了一眼余章，旋即和路夢遙一樣，雙雙呆住。

　　余章的修仙資質可稱平庸，但他有天賦異稟的修魔資質，並且還是早已失跡，擁有十成資質的仙絕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