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章一副鬼頭鬼腦的樣子，在教師樓的各個辦公室門外轉悠著。

　　路過的老師不時撇他一眼，他便會立馬把臉對著牆壁，好像是半夜偷了校長內褲掛在操場旗杆上，第二天被罰站的頑皮學生。

　　本來余章是該翻窗借取期中考試答案的，可余章這廝開學快半年了連自家年級主任辦公室在哪都不知道，萬一翻錯窗那不尬死個人?

　　他隻好先進入教師樓挨個看門上的牌子。行政室、覺悟思想室、會議室、學生繳費處……直到他行至走廊盡頭才看見高一年級主任辦公室的牌子。

　　除了牌子之外門上還用膠水貼著寫有幾個毛筆大字的白紙，這字恢弘大氣的看上去就像是書法大家王羲之親自提筆寫下。

　　應鵈敎師處

　　余章打小語文就經常及格，這是他為數不多中可以及格的科目。辨認出這些字對他而言毫無難度。

　　“鷹鳥殺師處。”他專注地看著這五個字，念出這五個字時的語氣，就像是當年曹操站在浪拍海岸的岩石上頌唱觀滄海。

　　忽而一個穿著低胸V領黑絲襪身材火爆的女人蹬著黑色高靴推門而出，余章的目光瞬間就被她牢牢吸引住。

　　然後這女人以張飛長阪坡怒喝一聲嚇得曹操急忙退軍的語氣道:“我哪不像正常老師了?不就是剛從泰國旅遊一圈回來嗎就說教師資格證上的照片不是本人，照片上胡子拉碴的大爺怎麽就跟我不是一個人了?難不成要讓我重新考教師資格證嗎?怎麽可能?此時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哼！”

　　余章望著她性感的背影想著她說的話陷入了沉思，心說那五個字原來是教師招聘處。

　　是自己文化太低，還是寫那五個字的人文縐縐的故弄玄虛?

　　接二連三奇形怪狀的人從門裡走出，有穿著猛男背心手臂上的肌肉像是塞了顆南瓜手雷快要爆開的猛男，英雄聯盟KDA卡莎的小姐姐......還有個一米高長相老成的小矮子。

　　什麽時候借答案，余章倒也不急。

　　余光耀給他的U盤他就藏在手心裡，把它插在電腦主機上，把文件夾的裡的內容全拷貝下來，也就兩三分鍾的事。

　　萬一拷貝到有顏色的文件余章倒也不關心，他操心的問題是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年級主任什麽時候離開辦公室，他好偷渡到教學樓外翻窗而入。

　　余章在門口已經從四點守到了六點，還有一個小時就要上晚自習了，年級主任還沒去幹飯，他的肚子倒是已經咕咕叫了。

　　為了借答案余章可真是拚了，明天不借後天不借就非要今天借。

　　他就是這樣的人，決定要做的事情哪怕是錯的也會立即行動。現在不做的事情明天后天再做，那件事多半已經變了味道不再是曾經想做的事了。

　　就在這時，長相老成一米高的小矮子從余章身旁走過時打了個飽嗝，正當小矮子要拉開年級主任的門進去時余章叫住了他。

　　余章悄悄問:“兄弟你知道高一年級主任在裡面嗎?為什麽還不出來?”

　　小矮子懵了三秒，然後以巨人般的氣勢道:“你找他有事嗎?”

　　總不能直接提出終極訴求說我是來借答案的不知道他在不在吧?這樣就顯得余章智商太低了。

　　“聽說年級主任手裡有下次期中考試的答案，我有個朋友想借來看看......話說兄弟你也是高一的吧?要不要聯手?事成之後我倆肯定能考高分，之後我們的名字將被印在校園公報上的成績榜上受萬人敬仰.....多榮耀啊！”

　　“榮耀?”小矮子愣了愣，

他還是第一次從學生嘴裡聽到榮耀這個詞。　　通常這個年紀的學生學習都是為了家裡的父母學，為了自己而學的人少之又少，而這種人往往是考試分數650+的尖子生。

　　但余章並不是尖子生，甚至連考上300分都得憑運氣。

　　如果他是，小矮子不可能對他這長相略微稱得上帥氣的人毫無印象。

　　小矮子的聲線成熟的就像是地裡爛掉的西紅柿，給余章一種血淋淋的腐爛威壓感:“你為什麽那麽想考高分?為什麽會覺得名字登上校園公報會覺得榮耀?”

　　這下愣住的人換成了余章。

　　為什麽想考高分......為什麽會覺得名字登上校園公報會覺得榮耀......這種問題還用問嗎?

　　當然是因為以前從來沒有過任何的高光時刻，無論在任何時候自己都宛如一粒被遺忘在角落的塵埃，想證明自己啊！

　　余章讀高中之前，從未有過任何想證明自己的想法。

　　高一開學遇見貝萌萌時，他下定決心要好好學習這算一次，可是他的成績並沒有上升。

　　每天為了學習總是起的最早睡的最晚，但人在魂不在，無用功佔了努力程度的百分之九十以上。

　　直到路夢遙的出現，他覺得這輩子遇到了真關心自己的人，如果不拚一把未來的自己肯定會責怪現在的自己，可是他望著宛如天文般的教科書還是學不下去，聽老師講課還是會打瞌睡。

　　余章急了，從來沒有想現在這般急過。

　　不止是因為路夢遙與他玩笑似的賭約，余光耀提出的最快考高分的辦法，正中余章心中所想。

　　就算余光耀沒提，他也會冒險一試。

　　“因為我和一個兄弟的賭約，我答應她一定會考高分來證明自己是天縱之才不是廢物！我不是不努力，只是我的努力......很多時候看上去就像是在愚公移山。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樣，也許我真的是天賦不如別人，可是我從來沒放棄過。但就算是愚公移山也該有裡程碑該給人一點希望吧，可是我一點希望都看不到。”

　　余章藏在袖子裡的拳頭緩緩握緊:“但是我會成功的，我會考高分的。手段卑劣一點又如何?反正大家從來都只看結果！”

　　小矮子一臉震驚。

　　你想偷答案就偷答案吧，還說的這麽正氣凌然，好像如果答案不給你偷都是答案的錯一樣！

　　但小矮子並沒有責備余章，也沒有舉報他把他送去政教處放在電椅上狠狠電上幾輪，以親愛的鄰居的語氣說少年你這種想法很危險啊，從小偷針長大偷金，如果不改正就把電壓開到八百伏特，電到你改頭換面直到這種肮髒的想法徹底從你腦子裡清除！

　　余章的這種感覺只有學習差，但不甘於現狀的孩子才有，三好學生和學習差仍然不求上進的學生是不會有的。

　　在這所天華中學在沒有任何一個老師能比小矮子更理解他，因為他也是這樣的人啊。

　　努力乾飯想讓自己的身高哪怕是長一厘米，可是一毫米都沒有長時常被人嘲笑說你那麽努力乾飯有什麽用，不如把飯留給能長高的人乾……

　　“你跟我進來吧。我知道答案在哪，可以拷貝一份給你，年級主任不會知道的。”小矮子熟練地推開門走進去。

　　余章跟在他後面每走一步內心都比腳步更加忐忑，他有懷疑過小矮子的身份，但他的智商並不允許他想更多的事。

　　余章現在隻一心想考高分證明自己，不讓那些自己喜歡的、對自己抱有期望的人失望，以天才的姿態做出天才該有的努力，而不是做出天才的努力卻得不到任何回報。

　　小矮子說到做到，立馬從桌案左下角的抽屜裡把考有期中考試試卷的U盤給余章。

　　他接過U盤時的手都在顫抖......余章這下明白了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年級主任是誰，就算是個傻子也能看出來了吧。

　　他就在自己眼前，像古代的達官貴人一樣扎著高高的頭髮，腳上穿著現代的黑色高邦運動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下面墊著十厘米厚的增高鞋墊……

　　可就算是這樣也依舊顯矮的年級主任開口說話時的形象在余章心裡卻像60米高的超大型巨人一樣高大偉岸。

　　他緩緩道:“分數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給你，但這有用嗎?這東西的確是努力成果的展現但並不能代表一切。

　　奉勸你幾句，年輕人不要因為某件事沒有得到回報就放棄努力。

　　人可以跌倒一萬次上輸一萬次但無論在什麽時候都不要放棄認慫。

　　未來的路還很長，乾坤未定，一定要相信自己是匹後來居上的黑馬。”

　　余章緊緊握住U盤的手松了松，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分數真的是你想要的嗎?余章回教室上課的路上一直在以第三者的角度思考自己這個問題。

　　分數究竟有什麽用?無論是哪個家長老師在誇人時都會說誰又考了班級第一，同學們也會對班級第一的學生投去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可是，這有什麽用?自己努力學習想考高分是為了被老師家長誇耀，被同學羨慕嗎?

　　難道不該是為了提升自己，為了自己而去學習嗎?什麽時候學習分數成了評判一個人是否優秀的標準?

　　難道評判一個人真正的標準不應該是這個人是否努力，有多努力?

　　世界就是這樣，但沒關系，我改變不了世界，但可以改變自己，我之所以努力就是為了不被世界同化，始終堅持自己的想法！

　　余章現在就握著之前每次考試前都朝思暮想的答案，可是他卻不想要了，不想去看了，因為這根本不是真正的答案。

　　他努力安慰自己，讓自己忘掉手中正確的考試答案，人生道路上的虛假答案，憑借自己那愚公移山般的努力去爭奪真正屬於自己的榮光！

　　就算是被整個世界的人都瞧不起諷刺挖苦又怎麽樣?

　　套用張雅文一心學習，被他好兄弟朱大彪嘲諷你裝什麽三好學生時反駁的話來說:

　　“這個世界除我之外的人都是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