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仙考慮再三,終究覺得不能這麽坐以待斃。
不出房門?那便不出吧。
雙手抽了出來,手上卻已經多了一卷比小比指還細些的繩索。
還有一塊徑約三指,薄如紙片的鏡子,竟似用琉璃製成。
沈仙將琉璃鏡纏在繩索一端,來到門前,打開一條縫,觀察了一會兒,依舊安靜得令人害怕。
沈仙蹲了下來,將門開出一個剛好能讓自己看到隔壁的縫隙。
將繩索一端卷在手裡,輕輕一抖。
說來也奇,本來軟趴趴的繩索,經他這一抖,竟驟然變得極有韌性。
又輕輕拉扯了幾下,繩索竟如蛇一般慢慢扭動彎曲,伸了出去。
若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是他在推,而是一條蛇盤在他手裡,向外蜿蜒挺著蛇軀。
這繩索,也是他魚龍曼延百法千幻中的一門技藝,名為神仙索,真正練成,可以立在地上,向上蔓延數十丈。
人攀繩而上,依舊繩立不倒。
其中關竅,倒大半有這一根神仙索上。
他還練不成這等絕技,但這製繩之法卻是曉得了,也費盡心力製得了幾根,給了京城平樂坊的幾個小乞丐,幫助他成功製造了京城那場魚龍盛彩,隻留了一根在手裡。
如這般短距離以繩禦物,倒不算難。
那面鏡子同樣也是出自百法千幻中的一種製作琉璃器的技藝,而且還是十分重要的一種輔助手段,類似所琉璃器他還製作了不少。
之前在京城那場盛大的魚龍曼延,這琉璃器就是其中極關鍵一環。
這客店的房門與門檻間的縫隙幾有兩指寬,沈仙將琉璃鏡用神仙索推了過去,一直延伸到幾尺外的隔壁房門下,就懸在門縫之下。
果見鏡中反射出幽暗的紅色燭光。
自鏡面中,隱隱看到房中一線之景。
沈仙不斷操控神仙索暗紅的燭光,終於,琉璃鏡中照出一個幽黑人影,就仰躺在地上。
看身形,倒像是他白日裡見過的那個獨行江湖客。
身子微微地扭動著,就像是身上發癢,卻又沒抓沒撓似的。
沈仙眉頭微皺。
這是在做什麽?
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那陣嬉笑聲和吱吱怪音又是從哪裡發出來的?
“吱吱~”
“嘻嘻~”
突然,那陣聲音又傳了出來。
沈仙從鏡中看到,那人影的胸腹,突地鼓起一個肉包。
肉包像是活物般,動來動去,一時在腹,一時在胸。
“噗!”
沈仙似乎聽到了一聲悶響。
那人影的肚臍之處,突然冒出一物,就像是從腹中鑽出來似的。
房中太暗,他的琉璃鏡也太小,究竟是什麽,根本看不真切,只見一團拳頭大小的模糊黑影,正在扭動著。
隱約竟像是一隻……老鼠?
“踏、踏……”
一陣腳步聲傳來。
沈仙心中一突,連忙將手中的神仙索一抖,便將琉璃鏡拉了回來。
輕輕關上門,不敢再窺視,只是蹲在門後,側傾聽。
腳步聲從樓下傳來,很快就到了樓上,然後便聽到門開關的聲音,似乎是有人進了他斜對面的那個空房間。
等了許久,沒聽見別的動靜。
沈仙才打開門縫,看看幾眼,便又故伎重施,先後用琉璃鏡自門縫下窺視其余幾個房間。
不出意外,另兩個有人的房間,和他隔壁一樣,那些人都躺在了地上,怪異地扭動著。
沈仙並不敢多看,想來和先前那個並無區別。
倒是在其余兩個以為沒有人的房間,他竟看到了熟人。
長風鏢局的人!
樓道當前那個房中,是鏢隊領頭的英偉男子。
斜對面的房中,是扎著麻花辮的女子。
英偉男子正靠坐在牆角,一動不動,似不省人事,與其余幾個房間中的人並無太大區別,只是看他胸前起伏均勻,似乎還在呼吸,並沒有受害。
倒是那麻花辮,房中竟還有別的人。
是剛剛上樓的人?
離得太遠,沈仙只能在琉璃鏡中看到人影晃動,也聽不到裡面的聲音。
於是將神仙索抽了回來,又從袖中掏出一物,他這袖兜就仿佛百寶袋一樣,也不知裝了多少東西。
是兩個喇叭狀的物事,分別系在神仙索兩端,又伸了出去,貼到了那間房門上,另一端貼在自己耳上。
細微的聲音傳來:“……嘿嘿,果然是美人,那子鼠這次總算是幹了一樁好差事。”
“嘿嘿,還是個江湖女子,胭脂烈馬,別有一番滋味,卻哪能如此享用?自然要醒過來才有滋味兒,果真是異類,不解風情……”
這是個男子的聲音,個中淫邪之意,即便是沈仙這種不通人事之人,也能聽出來。
子鼠?差事?
沈仙心中念頭電轉。
他見到的影子果真是老鼠精?
一想起在店門口見到的滿街紅燭鼠影,想到這座城中的“百姓”,有可能全都是老鼠精……
沈仙就不寒而栗。 www.uukanshu.net
同時又疑惑。
這個人又是誰?是他驅使在這些老鼠精害人?
“刺啦~”
聽筒中傳來一陣撕扯聲。
沈仙一驚,也顧不得想太多。
坐視這種事在自己眼前發生而無動於衷,斷然不是他所為。
只是他知道自己的斤兩,若此人當真能驅使鼠精害人,他這時候衝進去,怕也無濟於事,只不過多了一個受害者罷了。
想起當頭房間裡那英偉男子應該還沒有被害,便決定賭一把。
收起神仙索等物,小心地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丈余長的樓道,他走得驚心魂魄,仿佛臨淵獨行,戰戰兢兢。
終於來到那英偉男子房間。
看著躺靠在牆角的男子,沈仙連著吞咽了幾口,生怕他肚中突然鑽出一隻老鼠。
念著要救人,他顧不得許多,走了過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頸脈,確實只是昏迷之象。
他讀的書多,雖然不通醫術,但這點卻還能判斷出來。
搖了搖,卻不見他醒轉。
便左右看了看,發現窗邊有一盞燭台,便取了過來,拿掉蠟燭。
拉起男子的手,咬了咬牙,當即用燭台上那尖銳的錐頭狠狠地朝其中指指甲蓋兒下扎了下去。
“哼!”
男子身子一顫,悶哼一聲,果然醒轉了過來。
雙目睜開,便有精芒一閃,下一刻,一隻手已經捏在了沈仙喉間。
沈仙雙眼突起,他毫不懷疑,下一刻自己的脖子就要被這隻手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