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根須藤蔓從中湧射而出,頃刻間將神像纏得密不透風,猛地一拉,竟連帶神龕一起,都拉進了塌陷的地洞中。
過了約摸盞茶功夫,十裡之外,深林之中,平靜的土地突然猛地爆裂,沙石四射。
數十道根須藤蔓纏著一座神龕從坑中飛出。
與此同時,紅光大盛,纏成蛹一般的的根須藤蔓被炸得寸寸斷裂。
漫天沙土落定,顯出一株空心老槐,枝乾佝僂扭曲。
一道道根須從地裡鑽出,如同靈蛇一般搖擺。
昏暗林中,傳出一個尖銳的怪異聲音:“老不死,你當真要與本君過不去?”
老槐蒼勁的聲音緩緩傳出:“子鼠,你已經害了太多人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滿身血孽,他日定難逃報應臨頭。”
“呸!”
黑暗中的怪異聲音狠狠啐了一聲:“老不死的,學什麽不好學人去讀書,讀了滿肚子酸腐臭水,報應?你倒報應個與我看看?”
“那王善懷自詡亞聖,功德大不大?現在還不是塚中骨一副,爛肉一堆?”
“哼,這老東西壓了我等這許多年,現在終於死了,本君他日倒先要讓他有個報應,將他從塚中挖出,挫骨揚灰,永世不得超生!”
“你若再不識時務,別怪本君不客氣了!”
“唉……”
老槐歎了一口氣:“老朽斷不能讓你害了那書生。”
神像怒道:“老不死的,那書生是你什麽人?本君在此地數十年,也未見伱多管閑事!”
老槐道:“萍水相逢罷了,只是受他一言之恩,老朽實不能坐視你加害於他。”
“老朽放任你多年,如今想來,實在是罪孽……也罷,報恩與贖罪,就一並了了罷,子鼠,休怪老朽了……”
“呸!若非你這老不死趁本君洞房之際偷襲,就憑你這殘枝敗葉,也想對付本君?你也配?有本事,敢在夜裡與本君打嗎!”
老槐卻是不與它口角。
靈蛇一般的根須已經從地下不斷鑽出。
“老不死!老瘋子!”
“一言之恩?一言之恩你要與本君拚命!”
“老瘋子!”
神像發出尖銳狂怒的吼叫……
……
子君客店。
沈仙剛“吃”完早食。
他沒敢真吃,都順著袖口流進了他的袖兜裡。
再掰下半張餅藏進袖裡,便起身出了客店。
“客官要出去啊?”
才走出門口,回頭一看,店夥計便在他身後笑看著他。
沈仙笑了笑:“聽你說得這麽熱鬧,我也想去那社君廟瞧瞧。”
店夥計笑得越發燦爛:“那就對了,來我們這兒,不去社君廟拜一拜,可是錯過大福份了!”
沈仙點點頭:“行,你忙著,我去看看便回。”
走過了半條街,沈仙才微微回頭,用余光看了眼客店。
那店夥計已經不在了。
去社君廟雖然有些自投羅網的風險,但他還是決定去看一看。
找了個僻靜角落,將袖兜裡的東西都倒了出來。
回到街上。
他走得很慢。
即便什麽都發現不了,摸一摸逃跑的路線也是好的。
就是可惜,他孤身上路,沒法攜帶太多東西。
特製的兩個袖兜也裝不了太多。
否則,若是能再在這裡來一場如上次京城一般的魚龍盛彩,未必不能唬住這滿城的老鼠。
“啊——!”
沈仙走了許久,忽然街道另一頭傳來一聲尖銳的叫聲,旋即便是一陣騷亂。
“喵~——!”
沒過多久,沈仙便聽到一聲異常宏亮的叫聲。
前方人群仿佛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紛紛驚恐四散,撞得兩旁的店肆桌椅攤販紛紛傾倒,一時間人仰馬翻,一片混亂。
“喵!”
又是一聲仿佛嬰兒般的叫聲,沈仙便見到那混亂的人群中躍出一團白影。
在地上一點,又飛身而起,繞著一根簷柱輕巧地攀沿而上,不過眨眼功夫,便躍上了一座樓的簷頂。
飛奔跳躍,像是一道白色的閃電般,在簷頂邊上飛奔縱躍。
瞬息便到了沈仙頭頂,經過他時,停了下來,綠寶石一般的眼眸,朝他投來了一道好奇的目光。
沈仙抬頭便對上了那雙綠寶石,才看清那竟是一隻狸奴。
除了一根如墨色一般的尾巴,渾身雪白,無一根雜毛。
嘴裡還銜著一隻碩大的老鼠,吱吱地叫著、扭動著肥碩的身軀。
好俊一隻狸奴!
狸奴見沈仙望來,卻是將頭一撇,高傲地昂起,以十分優雅的姿態揚長而需去。
再看那滿街的“人”,卻都是遠遠地看著,根本不敢去追。
好家夥,在這“鼠巢”之中光明正大地叼走一隻鼠……
沈仙看著早已經遠去幾不可見的白影,眼中閃過幾絲微光。
他怎麽沒想到呢?
倒也難怪。
都知道老鼠怕狸奴,卻不知道,成了精的老鼠,還是怕狸奴……
“不好了!”
“不好了!”
就在這時,因那狸奴而起的混亂,方才稍止,突然又起一陣混亂。
“社君廟……社君廟!”
“社君廟出事了,社君神像不見了!”
有“人”在街上狂奔而過, 滿臉驚恐,叫嚷著這個令滿城色變的消息。
果然是令得“人人”驚恐。
攤販也不賣東西了,連攤子都不收,拔腿就跑。
開店的也不做生意了,滿街砰砰的聲音,全都將門關了。
街上閑逛的、買東西的、玩鬧的也都一窩蜂地跑了。
很快,偌大一條街上就空空如也。
所謂“抱頭鼠竄”,不外如此,貼切得很。
沈仙張了張嘴,有些錯愕。
旋即掉頭快步往城門的方向走去。
遠遠看城門下,守城的兵丁依舊。
不僅如此,還有一隊身著精良皮甲、手執利器的兵卒正通過門洞,往城裡進發。
是因為那什麽社君神像不見了?
沈仙立刻再次掉轉頭,快步離開。
看這模樣,他想趁機離開,也不大可能。
這個城中,早已經人鼠難分,誰也說不準,那些兵丁到底是人是鼠……
社君廟?
看來還真得去一趟。
店夥計很殷勤地給他指過路,過不多久,沈仙沒費什麽力氣就找到了那個所謂的社君廟前。
就在一條街上,佔了大半條街道。
既不像佛寺,也不像道觀,雖有些四不像,與他所想的陰森恐怖也不同,只在街口,便能看出這廟氣派奢華之極。
倒與京中一些貴人家中所立的私廟、私祠,有些相似。
店夥計口中香火鼎盛的社君廟,此時已經空無一人。
沈仙緩緩步入其中,所見果真處處奢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