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是一種哲學。”白燕青說,“偉人說,思想是一根蘆葦,成了名言。我這句也會成為名言,老表記住,這是白燕青的名言。”
馬軍笑了,說:“思想是一根蘆葦,很深奧;蘆葦是一種哲學,什麽哲學?老表你說說看。”
白燕青說:“蘆葦,西風吹,東倒;東風吹,西倒。圓滑世故的處事哲學。”
馬軍說:“照你這樣說,人做一根蘆葦,一輩子應該一帆風順,風平浪靜。”
白燕青說:“走,我倆蘆葦湖去看蘆葦。”
蘆葦湖在村東南方。
白燕青去過山東水泊梁山,說那裡的蘆葦和這裡相差不大。比較突出的差別就是,水泊梁山的蘆葦蕩水多,淹州村蘆葦湖水少,蘆葦長在濕地裡。
一陣風吹來,綠色的波浪在眼前翻滾起來。
白燕青遞給馬軍一根煙,兩人站在蘆葦蕩前,一口接著一口,青煙在蘆葦的葉尖上繚繞了一會,就沒了。
白燕青說:“人要是一根蘆葦,就好了。你大老,也就是我大舅老(舅爹),他當年能逃到這裡,做一根蘆葦。”
大舅老的故事,白燕青都是從奶奶那裡聽來的。
這個大舅老馬周和奶奶是一個奶奶的。
大舅老身懷絕技,牆席打得好。一天一張,美觀大方,聞名周邊。一張牆席,能換一鬥糧食。
奶奶說,大舅老馬周打的牆席,靠在堂屋的山牆上,能把山牆遮起來,直直地立在牆邊而不倒。
嫁姑娘的人家,牆席是必不可少的陪嫁嫁妝。一張大方美觀的牆席,四角系上紅花,讓新娘的臉燦爛如花。
一天大舅老馬周到自己的舅舅家走親戚。表哥是土匪小頭頭。大舅老馬周趁表哥不注意,偷了兩把槍,一長一短,外加一匹白馬,回到了淹州。
尼采說,人要滅亡,先讓他瘋狂。這句話用在小舅老馬周的身上,是再恰當不過了。大舅老馬周這下不得了了!騎著白馬,跨著雙槍,帶了幾個人,牆席也不打了。
他不知道從南方哪裡,買來一個女的,賣給了同村的邢剛。邢剛是家裡的老大,兩個弟弟都娶媳婦了,就他沒有。
買了媳婦後,邢剛沒高興幾天,煩惱的事情來了。自己新買的媳婦像一匹烈馬,不好駕馭。不久,她偷偷地和邢剛的老三邢柏弄到一塊去了。
邢剛不去找自己的老三,卻去找大舅老馬周。大舅老馬周當然不買他的帳,說:“我又不是拿你錢沒給你媳婦。你媳婦不跟你,你找你老三要。找我要,你這是唱的哪出戲?”
邢剛灰溜溜地走了。
晚上和邢柏喝酒的時候,大舅老馬周說:“老三,你家老大找我要媳婦,你看怎麽辦?”
邢柏說:“哥,他濃鼻子都不知道上牆的人,你還把他當回事?他那女的硬要跟我,我又不是搶他的。哥,理他個熊,喝酒。”
大舅老馬周喝得醉醺醺地回去了。
邢柏晚上到大哥家,向他說出了自己的計謀。他馬周蠢得給驢樣,我賣了他,他還幫我數錢呢。要錢他不給,他家裡不有一匹白馬嗎?你偷偷地給牽出來,怕他不給錢?
大舅老馬周第二天早上,找不到了白馬。以為跑了,四處找。二舅老說看到邢剛騎走了,還以為你借給他用的呢。
大舅老馬周氣得火冒三丈,直奔邢剛家。
邢剛坐在門口悠閑地抽著煙,說:“錢帶來了?”
大舅老馬周說:“你是不是活夠了?要想死,
找個好日子。” 邢剛也不對罵,就是不還馬給他。
大舅老丟下了一句“你等著!”就氣衝衝地離開了。
午夜,大舅老馬周,別了一把短槍。走到邢剛家門口,見他一個人正躺在院子裡的床上睡覺。
大舅老馬周,躡手躡腳走過去,對著他的太陽穴,開了兩槍,拔腿走人。
第二天沒有動靜,大舅老馬周向往常一樣出去做生意。
三天后,邢柏來到大舅老馬周家,說,兄弟們晚上喝兩盅。
大舅老馬周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見邢柏來請自己喝酒的, 說明他沒懷疑自己,爽快答應了下來。
在邢柏家,兩人一杯接一杯,無話不談。
邢柏說:“哥,身邊還有女的嗎?再介紹一個給我?有好的,別忘了兄弟。”
大舅老馬周端起杯子,哈哈大笑說:“我什麽時候沒把你當兄弟了?有哥的,就有你老弟的。”
大舅老馬周手裡的杯子,還沒靠近嘴邊,邢柏的大兒子邢胡亥、侄子邢胡頁一個舉著斧頭,一個舉著菜刀,從背後向大舅老馬周砍了過來。
“啊!”大舅老馬周大叫一聲,抱著頭向外逃去。
邢柏三人緊緊跟在後面追。前面有一堆柴,他鑽了進去。看邢柏三人跑過去了,他又慌慌張張朝自己的姨娘家跑去。進去後,姨媽和姨夫邢佔先都在,看到大舅老馬周一身血。
“邢柏和兒子、侄子殺的。讓我先躲避一下。”大舅老馬周有氣無力地說。
邢佔先和邢柏是堂兄弟。
邢佔先說:“你得朝山後跑,他們馬上要過來了。”
大舅老馬周慌不擇路,雙手捂著頭,向山後跑去。
大舅老馬周出門後,邢佔先讓自己的兒子邢胡落去找邢柏。
奶奶每次說到這裡,總是說,哪有什麽親戚?這樣的時候,能相信蘆葦,也不能相信親戚。山前是蘆葦,山後是山坡。跑到蘆葦叢裡,他們到哪裡找?唉!親戚!蘆葦!蘆葦和親戚,到底相信誰?
大舅老馬周剛跑到山後,迎面碰到了邢柏三人,三人把大舅老馬周按倒在山後的大青石上,活生生把他剁成了肉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