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儼然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蘇陸去銀行取出了全部的存款。隨後,在反覆確認了兩個目的地之後,她搭上了去往北方大原的航班。
她要親自去會會那個所謂以獵殺怪物為生的年輕淨天士,或者說,要看看那個前兩天害她進了醫院的家夥,究竟在背地裡籌謀和計劃些什麽。再來,她便還能趁著這次機會,去取回一樣東西。
而那東西,其實是她媽媽一年前,囑咐她親自要去「閑雲原」取的。
在她印象當中,生性便放蕩不羈愛自由的大老程,在她參加工作以後,便開始隻身環遊世界的愜意生活。她時常聯系不上遠在境外一些地區生活的大老程,加上她生性懶散又行事拖拉,這被鄭重安排在她手上的工作,一個耽誤,便是整整一年。
要不是這次被那怪物纏上,她大抵,也是不會特意跑上這一趟的。
而落地以後,她見時候還早,便決定率先去會會,那讓她不禁心生無盡好奇與興趣的淨天士。
那淨天士的鋪子,名為「青木齋」。
就跟所有藏在鬧市之中的世外高人一樣,他那地方,位於的是一個極為偏僻和隱秘的地方。儼然就怕真被旁人輕易發現了行蹤一般,那青木齋不僅偏遠,還“躲藏”在一棟高樓之中。
因此,這高人所謂的去處,要沒個指引,還真讓人沒辦法找到。
而望著眼前那個簡陋又略顯破敗的防盜門,她不禁再次仔細確認了一下手中的名片。再三猶豫之後,她還是敲響了那道門——為了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與常人無異,蘇陸化了精致的妝容。可那曾在她腦海當中,想象過無數次的相遇畫面,卻並未發生——
那門後,迎接她的,竟是一條饑腸轆轆的惡犬!
那防盜門不過只是向內翕張出了一條縫而已,恰好窺見其中一幕的蘇陸,便手刀與飛毛腿並用,拔腿向後跑去——慌不擇路的她,被疾速追來的惡犬,逼進了陰暗而又逼仄的樓道當中。
一個不留神,她便被牆角的垃圾桶絆倒在地。
等她狼狽地回過身時,那竟絲毫都未有發出吼叫聲的惡犬,便朝她飛撲而來——蘇陸旋即伸出攥緊了的拳頭,卻又在其即將接近那惡犬的頭部之時,收了幾分氣力。
但被擊中的,好歹也是那惡犬的頭部。
就這樣,被擊中的惡犬,嗚咽一聲,便直直飛撞在了牆上。
蘇陸不禁低頭望了望自己仍纏著紗布的右腿,緊接著,心下一橫的她,便將一旁從垃圾桶中泄出的塑料瓶,飛快地塞進了自己左腿的褲管當中——就在那惡犬再次向她撲來之際,她飛快地蹬出了自己的左腿——儼然就跟經過完美演算與推導而出的答案一般,那惡犬的牙齒,僅是死死咬住了她的褲腿與裡面的塑料瓶。
蘇陸見狀,不禁在心中長舒了一口氣。隨後,仍是不敢松懈絲毫的她,便小心翼翼地倚在了身後的牆上。
而很快,她的眼中,便赫然出現了一雙男人的腳——
那年紀很輕的男人,似乎很焦急與慌張的樣子。他左腳穿著拖鞋,右腳卻空空如也——就這樣的急切,那家夥竟都未有發出任何的動靜與聲響,就如同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這裡。
再往上瞧去,蘇陸這才發現,那仍在急急喘著氣的男人,正面露著焦急而擔憂的神色。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他,雙手都不知要如何擺放了。而兩三秒後,他胸前那被藏在拉鏈當中的鼓鼓囊囊,
便兀自動了起來…… 緊接著,一顆周身毛發赫然支棱在了空中的貓頭,便從他外套的領口處,鑽了出來。
眼見著這一幕的蘇陸,不禁呆愣在了原地。
片刻之後,徹底回過神來的她,這才假模假樣地哀嚎出聲。
而顯然將這一切識破了的男人,則不慌不忙地從兜裡掏出牽引繩來。隨後,他便將牽引繩套在那惡犬脖子上,並猛地一拽,就將眼前的這一狗與一人,極為暴力地拆開了。
蘇陸則順勢一把揪住了那男人胸前的衣襟,並不悅地喊叫道:“把人當成傻子一樣戲弄,就這麽讓你開心?”說罷,她又看向了一旁對她嘶吼不斷的惡犬,“你的狗又咬了我一次,你作為他的主人,是不是應該負擔起,全力救治我的責任啊,青木師傅?”
聽了這話的男人,不禁愣了愣神。
在他心中,他知道這小丫頭的心思,可一點都不簡單。但他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小丫頭竟能提前識破他的身份——為了迫使他出手,她還敢用出這種上不得台面的“碰瓷”手段。
不禁再次來了興趣的他,倒也不準備立即揭穿對方的把戲。
於是,他笑著說到:“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說罷,他又頗是悠閑地垂頭,並伸手安撫起一旁的惡犬來,“不過,我是真的好奇,你憑什麽就會認定,我能救你。”
他的言外之意,既認下了自己的身份,也默認了自己將要出手的決定。
而對此很是清楚的蘇陸,便滿意地松開了本是揪住那男人衣襟的手。隨後,她從兜裡取出一串菩提,並儼然似是炫耀一般,將其來回晃動在那男人的眼前。
她定定地望著眼前的男人,極為滿意地將其臉上的神情一一收入眼中。
緊接著,她開口說到:“師傅費心了,特意為我找來這外形這麽相似的菩提。我也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我可以不計較您的愛狗,也不計較您的捉弄,還請您開個價,出手救我一命。”
事實上,在從那男人手中接過失而復得的菩提之後,她便察覺到了不妥。
與其說是“不妥”,倒不如說是奇怪——她竟就神奇般的再沒遭遇那些血光之災了。脫離了夢魘纏繞的她,漸漸的,甚至開始感到,身邊的一切又回到了曾經的平靜當中。
再等她將信將疑地細細查看起那串菩提之時,她終於意識到,那菩提經由那家夥之手,已被調了包。
心中不安又不解的她,最終決定,要來親自會會這身有神力的淨天士。
但令她感到詫異的是,那淨天士,居然是那天害她進了醫院的家夥。因此,在見了那惡犬的第一眼,她便決定要將計就計——顧不上那家夥究竟是出於什麽目的,既要救她卻又要戲弄她了。既然來都來了,今天無論怎樣,她蘇陸都一定要他答應自己。
而聽了對方回答的男人,則不禁挑了挑眉。
隨後,他淡淡地開口回應到:“我先聽聽看,你身上發生了什麽。”說罷,他便將懷中的貓掏出,並又將其穩穩抱在了小臂上。緊接著,他便牽著那惡犬,向回走去。
聽了這話的蘇陸,則趁機將褲腿裡的塑料瓶偷偷取出。緊接著,她便一瘸一拐地跟著那男人,進了青木齋。
只見,這儼然是別有洞天的裡面,竟是意外空曠。
比起市面上那種為了所謂氛圍而特意打造出的昏暗,這裡,是難得的明亮與通透。極為方正的空間之中,那略顯孤零的幾張茶案,似乎是按照著一種特殊的順序,安放在四處。其中用以展示的牆面與櫃子上,則規規矩矩地擺放著各類特殊的工藝品與冷兵器。
令人感到難以接近或是心中不禁生出敬畏之意的是,不僅那其中的一部分工藝品上貼有手寫的文紙,那天花板上用麻繩與銅鈴一起懸掛著的,更是一張張隨風搖曳的赤色絡文。
再加上充斥在這整間茶室的香火味兒,蘇陸隻覺得腦中一片暈眩。
她不禁開始心中嘀咕到,就這清清冷冷而又故弄玄虛的樣子,這裡可真不大可能會有什麽客人。
而同時,她又不禁被那赫然寫有“青木”二字的牌匾之下,那一片片狼籍,吸引了注意——
屬於那惡犬的用具,似乎在一陣巨大的作用力下,被撞得傾倒在了四處。依舊系著牽引繩一端的樓梯護欄,竟生生變了形——她再扭頭一望,那門鎖處的防盜門上,果不其然,留下了數道巨大的爪印。
一時之間,蘇陸便又明白了些什麽。
索性,心中再三遲疑和猶豫之後,她便一瘸一拐地坐在了與那男人正對著的一張條凳之上。可還不等她徹底坐穩,一旁恰好陷在那巨大結瘤當中的三花貓,便直直撲到了她的身上……
掙扎未果的她,還沒等徹底回過神來,便就發現,那體型頗小的三花貓,竟就愜意無比地趴在了她的頭上。
坐在官帽椅上的男人見狀,則溫柔而又寵溺至極地喊到:“咪吖,下來。”
蘇陸卻又偷偷瞄了一眼,一旁正在狼吞虎咽著生肉的惡犬。而下一秒,不得不忍受那貓爪子摳在臉上的她,便討好似地開口說到:“不……不用。這裡本來就是她的位子。”
畢竟,她可真是怕極了這裡的一切。
莫說那一見到她便就口水直流的惡犬了,這簡直就要成精了的貓,她可也不大惹得起啊。
她隻得一邊小心翼翼地扒拉開那貓垂在她臉上的尾巴,一邊“呸呸呸”地吐著嘴裡的貓毛。在心裡又掙扎了半晌,她才肯一五一十地講出了之前她所經歷的所有事情與細節。
那男人聽完以後,臉上的神情則依舊如水一般平淡與溫柔著。
在將盞中的清茶輕呷入口後,他這才淡淡開口問到:“在你有這個遭遇之前,你還遇見過其他的事情沒有?”
蘇陸則斬釘截鐵地回答到:“沒有。”
可她的話音剛一落下,她臀下的條凳竟倏地動了一下——還不等她有所反應,那猛地向前一移的條凳,竟讓她的胸口撞向了身前的桌案。她竭力想要從中抽身出來,卻發現,那儼然就似被好幾個成年人控住的條凳,竟被死死定在了原地。
很快,胸腔受到擠壓的她,便很難再喘過氣來。
忍不住瞪大雙眼的她,急忙向面前的男人投去一記求饒的眼神。
總是在臉上掛著一副處變不驚神情的男人,則不以為然地說到:“阿大阿二阿三,快住手。”說罷,他便將熱茶從公道杯中倒進一個茶盞中,又伸手將那茶盞推到了蘇陸的身前。
緊接著,就似憑空變戲法一般,那股子定住條凳的力量,便徹底消失了。
不禁立即後撤半步的蘇陸,便猛地咳了起來。在一口咽盡了茶盞中的茶後,她這才吃力地質問到:“你到底做了什麽!?”
面對這樣的詰問,那男人卻並沒有要立即回應的意思。
只見,他用鑷子夾住剛剛對方飲過茶盞,再用新的熱茶將其潤泡過後,便又將其中的熱茶澆進了茶盤當中。做完這一切後,他才沉聲解釋到:“都是本該來到這個世界卻又被無情拋棄了的孩子。你不必害怕,它們都很可憐的,實質上都是小孩子。”說罷,他又將視線緩緩移到了蘇陸的臉上,“你不覺得,很多時候,人心比那怪物,還要可怕許多?”
而這一次的四目相對,竟令她感到渾身發毛。
要知道,他那平靜似水的眼神,分明不摻有絲毫不快與慍怒,可就是不知怎的,讓蘇陸這個乍一看就是什麽都不怕的丫頭片子,心中陡然生出一片寒意。
一時間,想再說些什麽的她,便就乖乖噤了聲。
將她臉上的神情都一一收入眼中的男人,則忽又站起身來。隨後,他一邊徑直走向了對方,一邊又漫不經心地開口說到:“小孩子是不會騙人的,他們也不喜歡有人撒謊。”
說罷,他又蹲下身子,並自顧自地擼起了蘇陸的褲腿。
回過神來的蘇陸,則急忙抽回了自己的腿。與此同時,對此心虛不已的她,便一改此前儼然勢在必得一般的囂張模樣,匆忙開口說到:“不……不用費心,都是皮外傷而已……”
而不禁抬頭望上她雙眼的男人,面對她那突如其來的轉變,眼中倒是並未流露出絲毫的驚訝。他依舊將對方的腳踝,死死擒在自己掌中,而緊接著,對方白皙而細嫩的小腿,便徹底裸露在了這二人的眼前。
下意識的,蘇陸紅了雙頰。
儼然不敢面對眼前的一切一般,她急忙將不知所措的眼神撇到了其他地方。但下一秒,一陣仿佛她從未體會過的刺骨寒意,竟就驟然從她的小腿處襲來——
她不禁扭頭一望,這才發現,她的小腿肚子上,竟赫然有著一個暗紅色的手掌印。而漸漸的,那仿佛是一個成年男子留下的掌印之中,便又襲來了一陣如同被無數蟲子叮咬過的瘙癢與疼痛。
望著這一切的蘇陸,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她只聽到身前男人依舊平靜而溫柔的話語,再次徐徐響起,“之前給你的那串菩提,是鎮不住的。”說罷,他又從桌上取來一個盒奩。隨後,他便將存放在其中的粗鹽取出,並用其來回搓揉起蘇陸的小腿。
他一邊嫻熟而溫柔地搓著,一邊淡淡說到:“旺財——是我從亂葬崗裡收養回來的。在跟我以前,它都是以死屍的肉為食的。”說罷,他又抬頭望向了那丫頭,“年紀輕輕就惹上了不該惹的東西……那同修老兒的菩提,我放在龕位上的香爐旁,你回去以後記得把它還給人家。”
卻不過只是刹那之間,他似乎又參透了蘇陸此刻臉上的神情。
於是,他立即就似微笑那般撇了撇嘴角,“曾經風光一時的天機院,我都不會放在眼裡。”
但在恍惚間,他竟忽然在意極了,面前那個女人會否將他誤會——從不會與人多費口舌的他,破天荒地急忙解釋道,“天機院當年能在短時間內擴張到整個大域,靠的,就是「人煉華寶」。這是人造的東西,它可以讓普通人迅速發現和使用自己體內與自然締結契約的能量,再用以對抗怪物。但這種力量與靠自己修成的「化青怪」是此消彼漲的,又加上當年那場惡戰,天機院便再也無法回到當年的盛境了。”
聽了這話的蘇陸,不由地輕聲追問到:“那你呢?你是……?”
李青木則平靜地回應道:“天賜。”
而那一刻,分明心中該是擔憂與好奇的蘇陸,竟失了神……
那男人眸中分明依舊不起波瀾,而又在暗自流轉著些什麽的眼神,對那樣一刻的她來說,竟不知怎的,偏偏就有了一種,令人心中感到無比懷念與愜意的的熟悉感。
就仿佛,這個男人,她曾的確就在哪見過一般。
又仿佛,這個男人,就像一直就在她身邊一樣……
可還不等她回過神來,那稍事處理了一下她腿上傷口的男人,便兀自起身伸了個懶腰。而後,忽便生了些困倦之意的他,淡淡開口說到:“你這小伎倆使的,也不知是誰最後得了好處。”說罷,他又不禁在嘴角上浮露了處一絲令人參詳不透的笑意,“你的生辰。”
而他那絲笑容啊,盡管短暫,卻是這樣得驚豔。
仿佛,是對這小丫頭的人生充滿了期待與興趣,又仿佛,是有著別的一些,令人根本無法看透的意味——但那本該深不可測的笑容,卻依舊是這樣天真與無邪,就好似不經世事的孩童一般。
望著眼前的這一切,蘇陸不禁癡癡回應到:“啊……?”
與此同時,她的思緒,卻早已飄到了其他地方——
那男人不帶有任何雜亂的劍眉之下,是一對似水一般溫柔的眸子。其薄而精致的嘴唇,因其恰到好處的弧度與輪廓,總又會讓人產生其似有又似無的盈盈笑意。而那些許消瘦的身材,加之其猶如仿佛一掐,便能出水一般的雪白肌膚,則不免會讓人留下“一介書生”的清冷印象。
如若不是有那如劍一般的濃眉,不是有那如星一般的雙目,能為其添上一分與那稚嫩與純真有些衝突的嚴厲與距離,就他那張頗是乾淨與精致的娃娃臉,任誰瞧了,也不會覺著他的年紀,出了二十。
這種儼然不問凡間世事的樣貌與身段兒,在蘇陸的眼中,可真就要同神仙化作一般。
這樣的一刻,她的心裡,也就再沒了對他的恐懼與厭惡。
隻一眼便看出了對方失神的男人,倒也沒覺著有何不妥。
對此頗是不以為然的他,又將自己全部的目光,落在了那個有意思極了的小丫頭身上。緊接著,他便故作著不悅的模樣,朝她打起趣來,“附加服務,不可以麽?”
聽了這話的蘇陸,這才徹底回過神來。
她狼狽地將自己的眼神匆忙收回後,用手指蘸上了茶盤裡的茶漬,並在桌案上寫下了自己的生辰。
見狀,那男人不禁開口說到:“小丫頭夠神秘啊。”
說罷,終於正經起來的他,便開始用手指推演起來。
不知時間究竟過去了多久,心中愈感焦急的蘇陸,一個沒忍住,還是試探著開了口:“師……師傅,我現在就可以向你發誓,我真的從來都沒有做過惡事,您……您得救我啊。”
比起那最初的樣子,此時此刻的蘇陸,再沒了驕縱而高傲的模樣,也再沒了動那小心思的膽量——迫不及待便要將他男人奉上神壇的她,可以說,是完完全全是被拿捏住了。
而分明這能夠救她小命的高人,就在她的眼前,她卻依舊焦急而不安著——事實上,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但怕死的她,偏還要死死揪著她那可憐而又可悲的自尊。所以,她其實是明白的,真正要她性命的,哪還是那纏上她的怪物?
但其隱藏在其背後的東西,又怎會偏偏找上了她?
她雖找尋不到之後的真相,但她又怕極了那真相若真浮出水面,她的這條性命,便不配再被這個男人出手搭救了。
愈想愈是絕望不已的她,不得已,還是使出了她的殺手鐧——她遲疑地伸手拿來了背包。
緊接著,一股腦兒將其中厚厚的現金,全都倒在了桌上的她,神色慌張而又激動地開口說到:“這是我這些年全部的積蓄了……我知道您可以救我,我……我求求您——之前我衝撞了您,都是我不懂事,我也不應該耍那些卑劣的小手段,我都是被逼得沒路了……”
思緒被徹底擾亂了的男人, 則不禁面露出了一絲慍怒。
但很快,他又笑出了聲:“你這麽怕死啊?”說罷,他又斜睨了一眼一旁桌上的現金,“原來在你心裡,你的這條命,就值這點兒錢。”
聽了這話的蘇陸,不禁緊緊咬住了自己的後槽牙。
而緊接著,儼然就似徹底認命了一般,她淡淡地回應到:“我也不怕您笑話,我是真的不甘心,就這樣死得不明不白。我也知道,您這一行也不是光靠著露水便能度日的。您要多少,我都願意給,但還得求您允許我能寫張借條給您。”
那男人依舊那般定定地望著他,過了良久,他這才故作著一番姿態,緩緩說到:“小丫頭,你可是丟了靈啊。”
蘇陸登時愣了神。在她的印象中,那天機院的老爺子,也曾說過這樣的話。
她雖然不明白“丟靈”究竟是什麽,但她還是立即意識到,或許,她面前的這個淨天士,是她最後所剩的希望了。
於是,她急忙懇求道:“只要您肯救我,只要您不趕我走,我所有的東西都可以給你。您要是怕我再使心思,我可以就一直待在您的身邊,直到我所有對您的債務都償清。”
那男人則笑著說到:“我要再不同意,你是不是還要憋出些其他的東西來啊?”說罷,又換回了那副如水一般平靜眼神的他,又兀自看向了窗外,“為了活下去,你是不是什麽都願意做?”
不禁垂下頭來的蘇陸,卻只能苦笑著說到:“世上的人,難道不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