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青木與顧南之離開診所時,外面的天已經快要亮了。
折騰了一夜的李青木,竟全然沒了任何睡意。輾轉多地才終於回了鋪子的他,稍事整理與收拾了一番後,便立即用黃紙剪出了兩個小人兒——他本來是想選個合適的日子為蘇陸招靈的。但誰知她會這麽不安分,招靈的幡子都還沒有準備好,她就出事了。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看樣子,他只能硬著頭皮,先準備上蘇陸這「先天之靈」的替身了。
這便是說,如果今晚招靈不成,那便必須要用這替身先替上了。
畢竟,旁的不說,這樣倉促的時間,要找到這幡子所需的東西,李青木都沒什麽把握,又何況是吊兒郎當慣了的田思舉?
而在這件事情上,李青木雖不言明,卻也不得不承認,他是有了私心的。
答應田思舉要去救人,的確是他使命使然。但他總歸還是會慶幸,有了那個叫“春妙”的女人細心的照料,縱使只有這兩個替身,蘇陸還是能夠再蹦躂上些時日的。
再待這一切都備置妥當以後,他便回家強迫自己睡覺了。
直到當天深夜十點,他才徹底醒來。胡亂應付了些吃食後,他便動身再次前往位於「閑雲原」郊區的別墅。
對他說來,這招靈一事雖不算輕車熟路,卻也是司空見慣了。
他計劃著這事結束以後,他就要趕那女人離開了。至於那背後的真相,他一個人去調查就足夠了。畢竟,因她牽扯進來的顧南之,實在讓他惱怒不已。就單是看著那家夥而已,他便渾身不適。
這樣的情況下,他可不會保證,自己是否會再對顧南之大打出手。
但偏偏,他這樣在心裡一邊計劃著,那本就令他頭疼不已的家夥,竟又好死不死地出現在了他的眼中——儼然就是成心要對他圍追堵截了一般,顧南之就那般定定地站在小區門口。準確說來,生怕會在這裡就錯過了李青木的顧南之,應該已經在這裡等了許久。
面對那個簡直就是陰魂不散的家夥,李青木心下不禁生出了立即想要逃離這裡的衝動。
甚至,對於多年前的那個秘密,他也並不在意了。
對於那個女人的死活,他似乎也不太想要關心了。
可恰就是這短短幾秒的遲疑,那個本還與他相隔甚遠的顧南之,竟就將他當場逮住了——顧南之仍舊佇立在原地,但那高呼而出的聲音,卻已經一字不落地傳進了李青木的耳中,“李青木!”說罷,他忽又沉下了話語當中的音量,“你是知道的,你不救他們的後果。”
聽了這話的李青木,當即便呆愣在了原地。
隨後,眼見著已沒法輕易逃過的他,隻得認命一般又轉過了身來,“我這一輩子都在救人。”他一邊滿不在乎地向顧南之走去,又一邊繼續憤懣地說到,“我還需要你來指指點點?”
他盡他的所能,在那定定望著顧南之的眼中,充斥了不屑。
他當然不願讓對方知道,自己還會對他有所在意——這好幾年的時間過去了,那家夥好像都沒改變過一絲一毫。那打小就讓人忍不住驚歎的容貌,到了現在,仍舊是連那女人看了都要嫉妒。為此,李青木曾經種種的回憶,也不禁湧上心頭……
對李青木來說,顧南之憑借著那副長相,不知獲得了多少便利。
而這樣的便利,更是讓他早早就變成了不可一世的樣子,簡直,就是要把世間萬物都要玩弄於他股掌之間一般。
也正因這樣,李青木愈是看著對方那仍舊挑不出一點毛病的臉,他才愈是感到惱火不已。
索性,怒火不禁再次中燒的他,又準備破口大罵。
可偏偏,那個同樣也朝著他靠近過來的顧南之,又儼然一副要將對方徹底激怒一般,開了口:“你現在,倒不怕失信於人了?”
再聽了這話的李青木,不禁錯愕地望向了對方。
緊接著,忍不住冷笑起來的他,又故作出了一副極為認同的模樣。他不住地點著腦袋,話語裡也沒了適才的不屑與怒火,“好好好……顧南之,我今晚就去向那府君老兒參上你一本。我也算陳述事實了,要是他知道那女人是因你而死,你覺得,那小小的差人你還有得當?”
望著這一副畫面的顧南之,不禁也愣了愣神。
而約莫這樣兩三秒後,他竟寵溺而又無奈一般地,笑出了聲:“這麽多年你還是沒變,跟誰都喜歡較著一口勁,跟個小孩一樣。”
李青木則顯然對這始料未及的一切,再無辦法。
一時語塞的他,只能怎怎唬唬地開了口:“你——”下意識便想逃跑的他,又擔心被那顧南之徹底看扁。這再三猶豫之後,他還是皮笑肉不笑一般,又開了口,“你這什麽兄弟情深的戲碼,還是打住得好。招靈也不是什麽大事,我既收了人錢財就必得替人消災。所以,你——”
李青木並未將話說完,而是給了對方一個眼神。
這眼神,當然並非充滿善意——可不知道為什麽,那正就如李青木所認為的一樣,那偏執而又自大的顧南之,就像是根本沒有看到那記滿帶著惡意的眼神一般。只見,緩緩低下頭來的他,就仿佛不再敢繼續直視李青木的雙眼一般,又沉聲說到,“傷那女人的是府裡的人,我替其向那女人賠罪罷了。”說罷,他再次抬頭,定定地又望向了李青木,“你也要攔著麽?”
要知道,顧南之再是惹人厭棄,卻到底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
他與李青木情誼破裂,又的確是拜他一人所賜。再到多年後的今天,陰差陽錯之下,兩人好不容易又能重聚的緣分,無論怎樣,他顧南之都不肯再輕易將其毀掉。
所以,在顧南之看來,如今能讓著他李青木的,就都讓著好了。
於是,顧南之又從包裡取出了一個頭套,並將其戴在了自己的頭上,“你不想看見我這張臉,那便不見。”
而那土黃色的頭套實在潦草。與其說是頭套,倒不如說,那只是個麻布袋子。看樣子,其的確是顧南之提前準備在身上的,但那上面的兩個洞,又似乎是因為太過著急而被剪得參差與破爛不堪。
望著這樣的畫面,李青木是又驚又樂。
一時間,他的心中已是無氣可生。他隻猶如一個絕對勝利者一般的模樣,向顧南之威風凜凜地走去。這眼看著兩人就要擦肩而過了,儼然是再也憋不住了一般,他欲言又止了好一番,最終還是感慨道:“不是,你這……你的確是玩兒得夠花的啊。”
聽了這話的顧南之,卻不再說話,他就這樣靜靜地跟在李青木的身後。
就好似隱藏在暗中從不示人的守護者一般,仿佛時有時無著,卻依舊要與身前的那家夥始終保持著距離。
只是,望著李青木的背影,顧南之也終於止不住地百感交集起來。
畢竟,那個心無城府的家夥,又怎會知道——
可就是在這時,大搖大擺走在前面的李青木,忽地又開了口:“你要真的想幫我,為什麽不在診所裡等我?”他沒有回頭,甚至都沒有停下,就是繼續那樣走著。
準確說來,那大搖大擺的步伐,應是“放心大膽”才對。
將這一切收入眼中的顧南之,索性也跟著坦誠了起來,“因為我知道,你會有一些疑問,不方便說給除我以外的家夥。”
聽了這話的李青木,不禁愣了愣神。
接著,深知再次被對方完全拿捏住的他,隻得認了命一般,又開口說到:“那什麽春妙師傅,你信得過麽?”
顧南之則不假思索地回應到:“一個年紀尚輕的女人,在一間自己改造的診所,能夠做到每次都妙手回春。”故作停頓了一會兒,他還是選擇和盤托出,“地下室的氣息,你一定也感知得出來。她的能耐,絕不是同她自己所說那樣,僅僅是看了幾本古書而已。所以,你那丫頭的性命交在她手上,你盡管安心。”
面對這樣的回答,李青木確是震驚不已。
他可不記得,這顧南之還認識過這樣厲害的家夥。再說了,那些憑靠著幾本舊書攤上的書,便就打著“大師”旗號去招搖撞騙的家夥,他可是見得不要太多。
往淺了說,這些個半碗水,就是騙人錢財還不做事。
往深了說,不知門規與禁忌的這些家夥,可說不定是要害了人性命的。
所以,心情難免有些焦急的李青木又急忙追問到:“我說的不是這個。我的意思是,她——”
可那顧南之喜歡搶話的習慣,到這裡,便一時又難忍住了一般。
只見,他緩慢而又不失堅定地回應出聲:“你信我,就信她。”
而那樣的一刻,對此不以為然的李青木,又立即故作出了另一副頗是了然於胸的神情,“這世上還有這樣湊巧的事情。你與那女人既然相識這麽久,她身邊發生的事情你會不知道?特意帶我來了這裡,話裡話外是要我去順手看一眼那家人,其實,不就是想跟我繼續在一起?”
對於顧南之這樣的別有用心,李青木當時便就猜測了出來。
現在的點破,不過是他並不想在顧南之的面前又跌了份——可誰知,這樣的話語剛一說出,顧南之那絲毫都肯不退縮的話語,便從頭套中沉悶地傳了出來,“是,我就是想和你繼續在一起。”
再面對這樣始料未及又恬不知恥的回應,李青木當是啞口無言。
心有不快的他,在心中掙扎著有什麽話語能再反駁一番。可恰就是在這時,那已然就在眼前了的診所,便驟然傳來了一個女人淒厲而又無比絕望的慘叫聲,緊接著,田思舉那極具辨識度的聲音,也接踵而至!
一時之間,竟都讓人分不清這兩聲,究竟哪個更加慘烈。
於是,這顧李二人,立即飛快地交換了一下眼神——
緊接著,快步上前的顧南之,便就憑借其那不知何處得來的大力,徑直破窗而入!
倒也顧不得那許多了,這二人是一刻都不敢耽誤,直直就衝到了那兩聲慘叫所發出的二樓。可是,那第一瞬映入他們眼簾中的,卻與自己腦中所想,不大一樣——
似乎剛清醒過來不久的蘇陸,正拿著剪刀在空中胡亂舞動著!
她的雙頰漲得通紅,似乎是費了好些氣力,她才能含糊著張嘴罵道:“你對我做了什麽!?”她吃力而絕望地望了望自己的小腿,過了半晌,她又惡狠狠地看向了床下的女人。
隨即,她更是咬牙切齒地質問到:“你到底是什麽人?”
站在床下仰望著蘇陸的薑姝兮,眼中卻依舊不見波瀾。她隻扶了扶眼鏡,冷聲說道:“救你的人。”
蘇陸卻立即高聲反問到:“救我!?”
說罷,她又艱難地將自己的小腿托在了空中。而她那條滿是瘡痍的小腿,也終於完整而真切地映入了顧李二人的眼簾——那上面本應是筆直的傷口,此刻,真就像極了一條正在蠕動著其肥碩身軀的蜈蚣。不僅如此,她的整條小腿竟整個兒紅腫了起來,那滿目的絳紅色,遙遙一望,還真是與那肥美新鮮的火腿一模一樣。
望著眼前這令人難以置信的畫面,就連與那薑姝兮相識已久的顧南之,都徹底陷入了震驚當中。
可誰知,這背後的“罪魁禍首”,竟像是這一切都並非是真正出自其手一般,隻仍在平靜而又鄭重地望著床上的蘇陸——她那副金絲眼鏡的背後,正是滿帶著驕傲與期許的眼神。
就好像,她正凝望著自己得意的作品一般。
看到這裡,顧南之不免心虛了起來,再不敢看向李青木一眼。
而這時,好似是知道終於有人能替其撐腰一般,蘇陸立即又一瘸一拐著,躥下了床。她蹦跳著到了薑姝兮的面前,並伸手一把揪住了對方的衣領,“你要是不給我的腿還原,我就把你的臉上也劃個稀爛,你信不信?”說罷,她竟真的用那剪刀抵住了薑姝兮的臉頰。
可誰知,那被揪住了衣領的薑姝兮,卻毫無畏懼或是後悔之意。
她就像是沒了骨頭一般歪斜著自己的腦袋,與其說是被其挾持,不如說她直接癱倒在了蘇陸的懷裡。
隨即,她那雙忽然冒出了挑釁與不屑神色的雙眼,又定定地落在了蘇陸的臉上,“還以為你只是把腿摔壞了。”接著,她又扭頭望向了房門,“你要真覺得我有問題,我現在就去把線鋸取來,你拿一頭,我拿一頭,咱倆把你這腿鋸了,你看合不合你心意?”
聽了這話的蘇陸,隻覺眼前一黑,其體內的血壓更是壓驟然猛增。
登時,那橫衝直撞著的氣血,險些便要將她徑直掀倒在地。好不容易穩住身形以後,她的理智,卻已不見蹤影。
只見,她揮舞著手中的剪刀,便要朝薑姝兮刺去——
還是見這情形不妙而衝上前來的顧李二人,一人奪下剪刀,一人從她身後控制住了她,這才徹底阻止了這場鬧劇。
卻正是在準確奪下那剪刀的一瞬,李青木的怒火也再難以忍住。
他將自己擋在那兩個女人的正中間,並沉聲向薑姝兮質問到:“你明明知道她丟了靈,喜怒好惡皆是無常,腦子也是時好時壞。你又怎麽敢再幾次三番惹惱她?你就真不怕,她會殺了你?”
薑姝兮聽後,倒是依舊不緊不慢著。
她扭過頭來,優雅而又緩慢地將自己的衣物整理好。接著,她才看向了蘇陸那仍是溜兒圓的肚子,“這丫頭一口氣吃了我家幾斤米。這肚子還挺著呢,你說她的腦子,還壞麽?”
聽了這話的李青木,當即愣了神。
等他試圖再說些什麽,薑姝兮又率先開了口:“所有科學的盡頭,都是神學,不是麽?我偶爾想要研究一下,試圖為醫學作出貢獻。這應該是在常理之中,你也應該嘗試著理解。”
再聽了這話,李青木心中的怒火,只會勝過剛才百倍。
他顯然還是相信著顧南之的。他又怎麽會想到,這個被顧南之無比信任的女人,原來心裡還暗藏著這樣的心思。
他當下便想開口,試圖製止對方這個危險的想法。
卻不想,那女人在再次點燃一支香煙以後,又似是猛地想起了什麽一樣,忽地朝他身後的家夥大喝出聲:“顧南之!你又來這一套,把我家的窗戶又撞壞了是不是!”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將李青木原本的計劃全數打亂。
再三克制住情緒之後,他還是選擇跟著轉頭看去——好家夥,還帶著頭套的顧南之,竟是如同一個沒有感情可言的機器人一般。他仍舊保持著將蘇陸縛在原地的動作,卻絲毫沒有要將其的吵鬧與掙扎製止的跡象。而在他聽到薑姝兮的問責之後,他更是後知後覺地騰出手來,儼然像是不肯相信這一切一般,將手指向了自己。
這樣的畫面,倒是逗樂了薑姝兮。
她心下更是不禁感歎,這世上難找的怪人,都在這裡聚齊了。
而她剛想離開,卻就在將要與李青木擦肩而過之時,被對方一把牢牢捉住了手臂。
就是在那一刻,這二人四目相對——
然而,饒是一向眼中無人慣了的薑姝兮,卻也立即敗下了陣來。
只見,她緩緩低垂下了眼眸,並輕聲說道:“我是能理解那丫頭的。在陌生的地方醒來……本以為她會在見到你的時候,第一時間找你幫忙。”說罷,她一把扯過了自己的手臂,並又抬起頭來,再次對上了李青木的眼眸,“你可有的是辦法解決那丫頭的吵鬧。只是為了默許她可以找我討還公道,你由著那丫頭動了手。”
就在李青木的眸中,赫然有著薑姝兮頗感滿意的神色。
於是,不自覺又故作出一副為難模樣的她,一邊皺著眉,一邊又將嘴巴緩緩附在了對方耳邊,“我從始自終都沒有說過,要收你們的診金。你能耐很大,但你沒有立場,要管得這樣寬。”
她這話語說畢,她便笑盈盈地準備離去。
可誰知,她猶如勝利者一般的姿態,剛到了房門口,就被急匆匆衝進來的田思舉撞了個滿懷,“媳婦兒媳婦兒!不得了了!咱家進人了,一樓的落地窗都破了啊!我得趕緊報警——”
聽了這話的薑姝兮,先是一愣。
緊接著,她便毫不猶豫地將拳頭落在了他的頭上,“報什麽警?我看家裡最大的賊就是你。”
而被徹底打清醒了的田思舉,這才看見房內的李青木和顧南之。
盡管心裡有無數的疑問與不解,但他還是選擇將注意力完全放在眼前。他習慣性地撓了撓後腦杓,並又討好和賠罪似的在臉上堆滿了笑意,“你們來啦?哦……稍微等一下,我把桃木枝電擊一下就過來……”田思舉的確看到了那個頭戴著奇怪麻袋的家夥——但到底,也是那淨天士帶來幫忙的家夥,他也不好再說些什麽。
事實上,在田思舉的心中,他還暗自慶幸著,那個名叫“李青木”的淨天術士,說不定真是個隱居於市的絕世高人。
而與此同時,顧李二人也發現了,那田思舉的臉上,竟黑了一大半。連其頭髮,都立了起來,細細看去,那似乎還在冒著煙。這周遭的空氣中,甚至也開始彌漫著一股,烤肉般的味道。
一時之間,李青木立即便反應了過來。
於是,剛剛狠吃了一波啞巴虧的他,忙不迭地露出了一個頗是意味深長的笑容,“我不讓你找被雷劈過的桃木麽?”
說罷,他走向蘇陸,並就在那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一際,伸出一指,穩準狠地戳在了她的印堂之上——就是這一戳,那剛剛分明還在發瘋一般吼叫與掙扎的蘇陸,竟就驟然安靜了下來。只見,她瞪了瞪雙眼,便像是入睡了一般,立即垂下了腦袋。
顧南之見狀,便跟著急忙撒開了雙手。
那像極了連意識都跟著消失不見的蘇陸,便旋即向前摔去……
但下一秒,她卻又奇跡般地支棱起了自己的身體——仍是向前止不住踉蹌了好幾步的她,便又唯唯諾諾地站在了李青木的身前。
她就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孩童一般,低垂著腦袋。
不敢再兀自做些什麽,也不敢再胡亂說些什麽。
而望著如此匪夷所思,簡直就是超出了自己認知一萬倍的畫面,田思舉不禁當場呆愣在了原地。
還是他在那恍惚之中,看見李青木略帶滿意與好奇的眼神,再次落在了他的身上,他這才漸漸緩過神來。索性,他便將同樣黢黑的雙手,在自己身上狠狠地揩了一下,“那我這不是實在找不到了麽?我就想著,電擊一下是不是也能成——”有些心虛的他,趕忙轉移了話題,“您都不知道,為了弄您說的這些東西,我發動了我所有的兄弟。我自己,都被狗追了好幾裡路呢。”就他此刻的模樣,可真是一副儼然委屈極了。
李青木望著對方那留下了兩條長長黑色印記的衣服,簡直差一點兒就沒憋住笑,“你刨人祖墳了?”
田思舉則急忙否認到:“那哪能啊?我有兄弟認識殯儀館的人,找一件死人穿的壽衣,還不容易?”說罷,他竟還沒忍住,就朝李青木又似邀功又似炫耀一般,擠了擠眼睛。
被這突如其來的擠眉弄眼搞得頗為不適的李青木,則急忙故作正經地清了清嗓子,“那還是有勞你了。”
而田思舉,似乎也讀懂了這其中的意味。
他急忙斂住剛剛自己臉上的神情,“哎呀您太客氣了。”緊接著,他又田不大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就是這電擊桃木這事吧……我好像有些搞不定。”說罷,他便要領著這幾人去往另一個房間。
然而,就在這三人跟隨著田思舉一同進到那房間的時候……
那三人,便不約而同地表現出了一副極為難以置信的表情——田思舉那家夥,竟是直接將一塊兒木頭接在回路裡!?
望著如此智商堪憂的一幕,薑姝兮幾乎便要奪門而出。
擔著“大師”名號李青木,剛想說些什麽,他們身後便又驟然傳來了一陣鵝叫一般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都不知道……哈哈哈哈哈哈哈,木頭是絕緣的?”
這三人不禁轉頭一看,原來,是蘇陸偷偷跟了過來。
可誰能想到,那在眾目睽睽之下遭受了這般嘲笑的田思舉,卻完全不見惱怒或窘迫的神情。就好像他絲毫沒能聽出其中的意味一般,他只是恍然大悟般地張了張嘴。
而緊接著,他便一溜煙兒地衝出了門外……
約莫幾分鍾後,這田思舉便拎來了一大桶清水。他一邊利索地撤回了木頭上原本的電線,又一邊嘟嚷著:“我就說為什麽一直不成……”說罷, 不再理會眾人的他,便著手開始布置起來。
只見,他氣喘籲籲地擼起了袖子,並將那桃木枝整塊兒浸進了水桶當中。等那木頭吸足了水後,他便將其取出放在地上,並用雙手緊握著的兩把鐵鉗,又分別緊緊鉗住了一隻零線和一隻火線。
做完這一切後,他便興奮地開口說到:“要開始了!”
接著,再次確認自己雙手確為乾燥之後,他便將那兩條從牆裡拽出的電線,搭在了桃木枝上——下一秒,田思舉的身體便似是觸電一般劇烈抖動與抽搐了起來。
原本已是退到了門外的薑姝兮,見狀,急忙又快步奔了回來。
可還不帶她再多邁上個一步,整個別墅的燈光,便全數熄滅了。而雙拳本還在越握越緊的田思舉,更是因身前一股忽來的巨大力量,旋即向後飛出了數米之遠。
薑姝兮則立即俯下身子,並厲聲喊到:“田思舉!”
而田思舉則一邊“哎喲”著,一邊掙扎著爬起身來。片刻之後,他原本痛苦不堪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難掩的欣喜若狂。卻都不等死死望著那桃木枝的田思舉,脫口而出那句“成了”,他的腦袋,便被一旁不禁在心底長舒了一口氣的薑姝兮狠狠敲中了。
緊接著,就儼然像是替她這終是成不得任何氣候的老公開脫一般,薑姝兮又似埋冤又似炫耀一般,悠悠開了口:“老公,我看咱家的燈具,是不是也得都換了呀?”
田思舉則在短暫的愣神以後,興奮地回應到:“等羅叔叔還了我爸的錢,咱直接換套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