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陸當然會以為,這一切,真的是見了鬼了。
就從那天開始,饒是她平日裡那身子骨兒壯得就同一頭牛一般,她可愣就是下不了床了。連日不退的高燒,時常令她渾噩不堪,再加上水米不沾,她幾乎是連用嘴出氣兒的氣力都難再有。
當夜恰好留宿在她家裡的付小谷,只要是逮著空閑的時間,就會趕來照料她。
得這好友的細心,蘇陸好賴還是得了些清醒的時刻,但不知是怎麽搞的,在意識清楚的時候,她的體溫雖下來了些,她身上的每一處地方,卻總會感到陣陣刺骨的寒意。
在尚未真正入秋之際,縱使她蓋了好幾床被子,但那寒意偏就是愈來愈重。
那種感覺,就好似是那寒冷生生長在來她身上一般。
漸漸的,甚至在半夢半醒的時刻,她竟總能看到一副令人頭皮發麻的畫面:她的身上破了一個巨大的洞,周遭的狂風呼呼地朝那大洞湧去;直至最後,她那幾乎便要與狂風化作了一體的身體,竟是一同,變成了那仿佛只能留下些許聲響的風。
這時日一長,即便她性子再是固執,她也不得不哭喊著要去醫院救命。
但橫豎已是捱到了這樣的時日,如今,只要是稍微移動一下身體,必會頓覺腦中一片翻天覆地之勢的她,還會同前些日子的吃飯飲水時一般,哇哇大吐一地。
那吐的,可都是泛著青黑的、又帶著密密麻麻的氣泡的黏液。
就這模樣,付小谷心中再是心疼與著急,卻也是不免愈加膽怯。又何況,那從蘇陸嘴裡冒出的黏液,竟真是與又腥又臭的泔水無異。
思來想去了整整一夜,付小谷還是下定決心,要另尋他法。
付小谷本就是個不會搭理那坊間謠傳的人,但事到如今,她可不得不懷疑,蘇陸這是惹上了不該惹的大禍。而打小就未接觸過這些的她,真是拚盡了全力,這才好賴尋了個所謂高人的下落。
說來,那高人真是神秘極了,不見其人,僅能耳聞其聲。
倒也不知是怎麽一回事兒,付小谷與那高人陳述始末的過程中,竟是渾噩不已。臨了最後,她隻記得,耗了重金,她僅僅是從那高人手中得來了一隻鼓鼓囊囊的錦囊。
而在那高人口中,這錦囊不可打開;只需將那這錦囊置於枕下三日,再於第四日正午時分將其燒盡便可。
於是,懷著“死馬當那活馬醫”的想法,付小谷當即便照做了。
就在第四日,說來真真是像夢一般,蘇陸竟真的“起死回生”了!盡管她依舊乾癟如柴,但在其如同白紙一般蒼白與慘淡的肌膚上,再不見了當初那一道道如黑蛇一般肆意盤曲與生長的血管。不僅如此,她的臉色也好賴是紅潤了不少,她那原本深深凹進眼眶子裡的雙目,也終於不再似之前那般,仿佛是要隨時跌出其中一樣。
親眼又見了這一幕的付小谷,那下巴恨不能當場就要掉在地上。
她對此是驚,更是喜。而很快,本就哽咽與結巴不已的她,又發現,蘇陸那死丫頭竟是對這幾天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那死丫頭隻哇哇喊叫著又燥又餓,而後,她更是一口氣吃掉了十好幾斤大米!
再見這一幕幕的的確確就發生在了她眼前的畫面,付小谷不禁是連連倒抽了好幾口冷氣。別說是連個小雞崽子都鬥不過的她了,那一拳真就能把人打壞的蘇陸,不也僅在一夜之間,就從一個本是無所畏懼的人,
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怕的膽小鬼——現下,付小谷倒真是徹底回神過來了。在她和蘇陸以往那些所有本是引以為傲的認知當中,竟是沒有一樣,能夠去解釋那一晚,以及這幾天所發生的一切的。 因此,付小谷立即決定,要再去請教那高人一番。
然而,當她再回到那裡的時候,那裡似乎早已是人去樓空。望著那裡仿佛是久不見活人與生氣的破敗痕跡,她隻隱隱感慨,這一切,會否僅是那南柯一夢。
只是這現實,分明可怕得,令她再無力接受——那頭髮少得近乎就快要成了個禿子的蘇陸,時而瘋癲,時而癡傻,唯有當她吃飽喝足的時候,她的意識,才會真正清醒。
付小谷終於意識到,那死丫頭一定是招惹上了不得了的東西。
而人,總會是擅長明哲保身的。她一心拚命想要將那死丫頭拖回生門,她卻更加恐懼,她自己會否跟著一同愈陷愈深。因此,她漸漸就心生了想要逃離這一切的念頭。
但令她始料未及的是,她分明還未真正有所行動,蘇陸就率先出言,要她趕緊離開這裡。
那時的蘇陸,剛好吃得飽飽的。就仿佛是壓根兒都不在意這一切了一樣,她一邊打著飽嗝兒,一邊得意地告訴付小谷,她自己有的是辦法去找到可以治好自己的高人。
而事實上,這樣的說辭,也並不全是哄騙。
在她看來,她似乎還沒有完全相信那個“夢”裡的全部。但在她所處的現實世界中,又的確存在著天機院。
因此,趁著意識清醒,她費盡了心思,終於找到了天機院的下落。
原來,那傳說中的天機院,並不只是一處的所在。其分散在這整個大域的各個區域,但在數年以前,其勢力被削減數倍,以致於其多個分院再無人問津。現下,蘇陸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些曾經為天機院不過僅僅效力過幾載的老人。
但有這樣的人,總是要好過沒有的。
帶著這樣的期許,蘇陸來到了一條位於郊區的街道。
按照最終的線路,只見,那懸在門口的店招已經歪斜了一半,從外面看去,破破爛爛的,似是許久都無人問津一般。再向左右兩旁看去,那些,根本都是被貼滿了小廣告的空鋪子啊!
沒錯,這整條街上,只剩這一家活著的鋪子了!
蘇陸下意識以為,這是自己被騙了。但很快,她又開始不住地安慰自己,那曾經風頭一時無兩的天機院,一定是有著其背後的深意,才會將去處設在這個遠離喧囂與世俗的地方。
於是,她小心翼翼地向前進了好幾步,並試探著向深處望去。
恰好就在這時,她的身後,忽就響起了一陣好不稚嫩的聲音,“姐姐,你是來我找爺爺的麽?”
就似是有什麽魔力一般,蘇陸竟應聲,回了頭。
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個約莫只有四五歲的小男孩,身著一身白淨的長衫,脖子上戴著一個能夠跟隨他身體運動而一同發出“叮叮”響聲的長命鎖。他的臉上掛著只有孩童才會有的天真神情,許是見到了對方這狼狽落寞的模樣,他忍不住又發出了鈴鐺般清脆的笑聲。
而在這之前,蘇陸也從未想過,自己會在這樣一個小孩兒面前感到如同是被逮了個現行的窘迫。
於是,望著對方那依舊天真而又純真的雙眼,她立即便發出了一陣尷尬的笑聲,並在緩緩將整個兒身體轉過去面向他的同時,又出言否認到:“啊……沒有啊……”
聽了這話的小男孩,卻儼然像個大人一般,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
隨即,他便嘟嚷到:“來這裡找我爺爺的人,都像你這麽說。”說罷,他便兀自轉身向店裡走去,“快進來吧,我給你倒茶。”
蘇陸下意識反問出聲:“啊?”
但本是錯愕無比的她,還來不及反應剛剛發生的一切,竟就跟再次著了魔一樣,跟著那小男孩走進了店裡。
而走進店裡,她才發現……
這裡面,果然是跟外面一樣冷清啊喂!
只見,牆角置有一方蹺角供台,供台上放著一盞香爐,裡面還有未燃盡的香。仔細看去,才知道這香爐裡放的竟然是一大把大米,它的旁邊,又置有一隻銅質的編鍾和香筒。另外一邊,則是隨意堆放的物件兒,有銅錢劍,有三元盤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石頭放在面兒上。堆在其下面的東西,她不大能夠看清,她就隻感覺,這裡像極了電影拍攝現場的道具庫,似乎什麽都有,布滿了灰塵與使用過了多次的痕跡,還充滿了年代感。
而這頗為狹小的鋪子裡,只有正中間擺有一張很矮的桌案,桌案後,便是一位端坐在蒲團上的老者。那老者看似端坐,卻又像在打盹兒,雙眼微翕,雙手,則互揣在袖管裡,好不悠閑的樣子。
就望著那似乎和自己腦海中所想不大一樣的畫面,蘇陸開始不自覺地安慰起自己來——這一定就是,大隱於市的高人了,吧?
於是,秉著“來都來了”的信念,她將信將疑地來到這高人的面前。
卻還不等她開口,一旁提溜著一隻鐵壺的小男孩便已張了嘴:“爺爺,來客人了!”接著,他便招呼對方坐在了爺爺對面的蒲團上。
盤腿上了那蒲團,蘇陸才終肯安心下來。
因此,她也恰好有了機會與心思,去仔細瞧上那小家夥幾眼:其清秀得如同女娃一般的臉龐上,盡是天真與爛漫。那小嘴裡缺失了一兩顆乳牙,這才讓人不得不盡信他四五歲的年紀。
畢竟,這輕車熟路的樣子,真還是像極了大人。
但這樣難得的反差,倒也是可愛得緊,教人忍不住又多看了他幾眼。
索性,望著他這副好不惹人疼愛的模樣,蘇陸一個沒忍住,便伸手輕輕彈了彈他的額頭,“你這可算得上是童工吧?”
那小家夥卻甚是驕傲地將小嘴翹了起來,“我長大後可是要繼承我爺爺的衣缽的,這一屋子的寶貝……以後,可都是我的。”那一臉的驕傲與憧憬,一時間竟叫蘇陸晃了神。
等她再反應過來時,那小家夥已將手中的鐵壺放在了桌案的陶爐之上。
而面前的高人,這時,也醒了過來:他先是渾身猛地一抖,完全蘇醒過來後,便將雙手從袖管中抽出,繼而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發現人就坐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顯然是被嚇了一跳。
約莫過了好幾秒,他才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喲,來了?”
說罷,又像是突然發現嘴角處還有剛剛睡著時流出的口水般,他更是偷偷伸舌將其舔淨,最後,這才意猶未盡一般,砸吧了下嘴。
就這模樣看起來,可又是個活脫脫的老頑童呵。
是啊,不知怎的,這畫面總會讓蘇陸想起那時的癲老頭兒——也真虧,她還記得他。而為了不被對方發現自己心中的想法,她趕緊接住了小男孩遞來的茶盞,並畢恭畢敬地回答到,“啊……來了,師傅。”
那高人卻並不理會於她,只是兀自抄起了面前桌案上的茶盞,並將其一飲而盡,“今天看什麽?”
猝不及防的蘇陸,也不知突然是怎麽搞的,一改那之前天地不怕的不屑模樣,竟支吾了起來:“啊?我是——”剛剛並未報什有麽希望的她,到了如今,也不知究竟要如何解釋自己此行的目的。再三猶豫之後,她還是忍不住開門見山了起來,“師傅,您是「天機院」的吧?”
很顯然的是,那高人似乎早便在心裡知曉了這個問題一般。
他隻下意識咂吧了一下嘴,“我要是沒有這個名聲,怕是這間僅能再替人指指路的鋪子,都得倒了。不過,年輕人啊……你是遇見了那怪物吧?才來特意尋的我。”而這看似分明應是在嘲諷的發問,卻恰好有著一道好似老鷹一般的眼神——那直直看向蘇陸的眼光,不禁令其心裡發毛,更會讓她再無處躲藏。
於是,毫不意外的,蘇陸當即屏住了呼吸。
隨後,她才怯生生嘟嚷到:“我覺得我是遇上了。”又似是猛然想起了什麽一樣,她忽地提高了音量,“可是,那什麽史書上不是寫得很清楚……那三個空間早就分開了,妖魔鬼怪什麽的不都被永遠隔絕在地下了麽?在這裡,我們還會遇得見?”
到了這時,蘇陸顯然是盡信了,這個世界真有那怪物的存在。
可她實在是不能明白,她究竟是如何做到起死回生的。而那發生在“夢境”之中的一切,如果都是真的,那真是太可怕了——這裡的人死掉以後,其中有一些,竟然會變成本應被封印和隔絕在另一個世界的怪物!
她有膽子相信那東西的存在,她卻萬萬不敢接受,那些怪物時常就在她身邊伺機而動著啊!
愈是這樣想著,她愈是心下一陣發毛。
再不出多時,她那本是緊緊握著茶盞的手,更是浸滿了汗液。
卻不想,那如柴一般乾瘦的老頭兒,竟又似咳嗽又似癲癇一般抽搐著笑出了聲“你都能看得懂的史書,你覺著上面會有多少是真的?”
一旁的小男孩兒就儼然又忍不住了一般,急忙接了話:“所以我爺爺是不是超級厲害?要沒有他們,這兩個世界早就亂了套——”
那老頭兒則神色一凜,抬手猛敲了一記那娃娃的腦門兒,“顯著你了?”清了清嗓後,他這才悠悠地望回了蘇陸,“總之就是,既來之則安之。要說回你的話,這墨鏡……摘了。”說罷,他又指了指對方那張顯然是憑靠這墨鏡都難再掩住凹陷與憔悴的臉。
得了這樣指令的蘇陸,可不敢再有絲毫的怠慢。
只是,縱然她已經認定,這老師傅真能救她於水火之中,她的心中卻沒有辦法留有一絲的慶幸與慰藉。
而就在她摘下墨鏡的同時,那高人,竟是狠狠將眉頭皺了起來。
不過一瞬之間,儼然就是要面對“絕症診斷”的蘇陸,心臟開始不停使喚地砰砰跳動起來。她幾乎就是要忘記了呼吸,甚至,她也都再感受不到身上的絲毫疼痛。再用余光匆匆一瞥,她這才發現,她雙手的指節,已經因為不自覺的大力而泛了白。
再一回神,死死盯著對方嘴巴的她,就在對方要張嘴說話的一瞬,更是忍不住向後仰去——卻不想,那高人的嘴裡,竟只是迸出了這樣幾個字來,“這妝,也得卸了。”
他這分明還是帶著若有所思的話音剛落,蘇陸便一下子就軟癱在了蒲團上,因為沒有靠背,她險些向後徑直摔去。再一舒展開雙掌,那布滿了指甲印的掌心,也終於襲來了一陣疼痛。
她卻再沒了心思去理會這陣疼痛,就自顧自地又長舒了一口氣。
而很快,一旁的小家夥便遞來了一瓶卸妝水和幾片化妝棉。可不知怎的,面對對方這樣貼心與周到的準備,蘇陸卻又不自覺地在心裡又生出了一陣難以自製的不安與擔憂。
她不禁倒又抽了一口冷氣,再三猶豫之後,還是豁出去了一般,用卸妝水潤濕了化妝棉,然後開始了一通胡亂擦臉。而為了讓自己再次冷靜下來,她又隻得硬著頭皮,開口閑聊起來:“說起來,您是離開天機院後,特意來了這裡麽?這街上就你一家鋪子是開著的……”
可令她再次沒能想到的是,那一旁的小鬼忽又笑了起來,“這一條街的鋪子都是我們家的。”
那一刻,蘇陸本是胡亂在臉上擦著的手,頓住了。
緊接著,她顫巍巍地將化妝棉和卸妝水擺放在了桌案上,“這個……師傅,咱這怎麽收費的……啊?”她可萬萬沒想到,這敢情是家黑店呀,這這這卸妝水和化妝棉不會也收錢吧?
但偏偏,那老家夥,竟好死不死地裝起了糊塗。
他隻兀自用雙臂環起胸來,並頗是鄭重地開口問到:“你剛剛說你要看什麽來著?”
蘇陸不禁翻起了白眼,三兩秒後,她才沉聲又問到:“我說——”
那高人卻突然嚴肅地搶過了話去,“嘿,你這是丟了靈呀。”其本是要將茶盞送進嘴裡的手也停了下來。
而緊接著,似乎是一眼窺到了什麽的他,便又急促而嚴肅地開了口:“不對,這是被那怪物吃了——”他“啪嗒”一聲,將茶盞重重放在了桌案上,“乖孫,把我那副筷子拿來。”
轉眼之間,那小男孩就遞來了一副周身都被朱砂墨所覆蓋了的長筷。
蘇陸再瞪著那長筷,心下隻歎,這必定就是那高人要替她斬拔怪物了。眼見事情終於迎來了轉機,她整個人便不受控制地興奮了起來。本還是盤腿坐在蒲團上的她,更是倏地一下,跪坐了起來。
那高人倒儼然毫不含糊,他立即交待出聲:“把手給我。”
於是,蘇陸趕緊將右手遞上……
也就是抬眼的工夫,那高人伸手便用那雙筷子狠狠夾住了她的中指,繼而由內而外地,向外猛抽了出去。
可就在抽出去的一瞬,那高人明顯是愣了一下。
緊接著,他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動作,“奇怪……你不疼麽?”
蘇陸則不禁詫異地反問出聲:“啊?”她用另一隻手指了指自己,“我應,應該……疼麽?”
對方卻斂了臉上所有的神情,並喃喃自語到:“再來一次。”
說罷,他竟就像是加注了比上一次多一百倍的氣力一般,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動作。
不知所措的蘇陸,則傻傻地開了口:“啊,疼……疼疼?”
而那高人,卻是將信將疑地開口問到:“你到底是遇上了什麽?”
可剛等蘇陸想開口解釋這些天的怪事,她竟就看見,那老家夥的鼻子裡緩緩地滲出了幾滴鮮血——手指一通亂指的她,最終,還是又再一次結巴起來,“大大師……你……你的——”
對方卻當即給她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噓……”
緊接著,他更加急促和嚴肅起來的話語聲,便又響了起來,“你,是不是去過「混沌界」?不,不不不,沒人能從那裡回來的。”
蘇陸不禁又偷瞄了一眼對方那仍是不斷向外滲出鮮血的鼻子,隨即,她這才幾乎就是將其話語又重複了一遍一般,極其小心地支吾到:“去,去去過……「混沌界」?”
是啊,再顯然不過的是,蘇陸甚至都太不敢說出那幾個字來。
可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會這樣,對對方將要的答案與回復,心懷著無比的信任與期待。
於是,她下意識便將雙眼瞪得溜圓……
而就在她的注視之下,她所等來的,竟是對方的右耳……就在一瞬之間,“撲哧”一下,噴出了一條長長的血柱!
登時,那句在她心中立即出現的“我的媽呀”,險些便要噴出了口。
她敢保證,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人類的耳朵可以這樣噴出一條血柱!
也正是在那樣難能一見的一刻,她的心中,便油然而生出了一股想要立馬逃離這裡的衝動。
可就在這時,她突然就被什麽力量給一把推倒在地:一個打扮精致的中年女性徑直越到她的身前,將那還在噴血的高人一把扶進懷裡,“說了多少次了,讓你別看了別看了,就是不聽!”
那女人那責備的語氣中,滿是焦急,甚至,還有一絲哭腔。
因此徹底回了神的蘇陸,有些不知所措地坐起身來,並終於慌慌張張地開始四處翻找手機。一邊翻著,她更是一邊焦急地自言自語起來,“我……我來打急救電話……”
卻不想,那女人竟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
緊接著,她勝過適才的呵斥聲,便已落下,“你出去!”她又將頭轉向一旁也開始慌張起來的小男孩,“兒子,快打電話!”
那小男孩不住地點起腦袋來,並沉聲回應到:“別急別急,我馬上就打。”說罷,他不知哪來那麽大的力氣,一把就推開了蘇陸,“你快走吧,爺爺年紀大了,他身體受不住的!”
而很顯然的是,這突如其來又莫名其妙的一幕,把她搞得暈頭轉向。
準確說來,是她好不容易能夠重新振作起來的精神,就這樣,又被毀於一旦了——她身上一定有什麽不得了的東西吧?並且,這東西那高人還處理不了吧?她是不是真的又要再死一次了啊?
蘇陸的腦袋裡,盡管還在這樣胡思亂想著。
但事實上,她也能夠明白,這種境況之下,她也不好再繼續追問下去。於是,她只能鞠了個躬以示歉意,並準備離開這裡。卻沒想到,她剛準備離開,那躺在中年女人懷裡的老人家,忽又開了口:“乖孫,你把我那串菩提拿給這女娃,快!”
那中年女人急忙怒斥出聲:“爸!你做什麽呢?”
那高人則輕聲喃道:“我救不了她……”他的耳朵裡還在不斷滲出新的鮮血,就連這一句話,都是這樣得有氣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