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杜宅。
家主杜基看著跪在眼前的侄子杜恆以及侄孫杜煦,頗有些哀其不爭的心思。
“說說吧,到底是什麽回事?那些軍屯你們是如何吃下的。”
杜恆臉上作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然後有些顫顫巍巍道:“回伯父,這是蜀王府的世子殿下經得手,如今這地裡的收成每年還有三成孝敬給世子殿下...”
杜基一聽,滿臉狐疑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兩人,卻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麽。
這事可大可小。
杜家是蜀中巨豪,其中最根本的就是鹽井產出,以及有擁有的十幾萬畝田地。
這事杜家能立足的根基。
而杜家的土地之中,都是數代人持之以恆的兼並而來的。
雖然吃下大量的田產,但對於什麽地能吃,什麽地不能吃,杜家可是一直有著非常清晰的界限。
蜀王當政之時,軍屯的田畝大量流失,如今看來有不少是落入楊家、嚴家還有自家的囊中。
這段時日節度使武安侯領兵在外,節府之中的政務軍務都有長史在主持。
其中就包括清查軍屯,以及歷年的鹽稅帳目。
鹽稅帳目目前還沒出什麽紕漏,但軍屯這回事可是查到了自家頭上了!
想知道這些,對於杜基來說並不難。
畢竟節度使和長史雖然是外來的,但節府內有多少書吏是蜀中人士?
對於扎根蜀中百余年的杜家來說,盤根錯節的人脈關系遠超旁人的想象。
“那你們父子準備如何應對此事?”
“回伯父,這事在武安侯入蜀的時候我就有心裡準備了,我讓大郎跟武安侯的本家兄弟聯系了上了,等侯爺回成都,得空就能召見...”
杜基聽了之後,輕輕點了點頭,“盡力把事情給我抹平了,這是你們父子做下的好事,不要牽連到族中,不然不用國法,祖宗家法饒不了你。”
“是伯父,侄兒明白,您放心,這事我一定抹平了,絕對不會牽扯道家中...”
從主宅出來,杜恆被一旁的長子杜煦攙扶著,雖然杜煦自己的膝蓋也有些僵硬,但上了年紀的杜恆明顯有些遭不住。
父子兩人一路回到家中,坐在堂屋之中,這才松了口氣。
吩咐人上了茶,父子兩人也說起了這事。
“阿耶,伯祖沒把這些地要過去,還真是反常啊...”
“要過去?這些軍屯的地,他才不會碰呢,他怕麻煩,在說這裡面還有蜀王世子的份額,哪是那麽好碰的。”
杜恆說著話,喝了口茶水,然後突然把茶碗放下,呼喊了一聲“來人,給我把李管事叫來...”
不多時,一個身材中等的中年人走了進來,“見過東翁,見過郎君。”
這姓李的管事名叫李義,是杜恆府上的管事,本是流民,因為識文斷字,所以被杜恆之父杜坦收留,在杜家也有幾十年了,算是杜恆的親信,他們父子許多隱秘事事都是讓他辦。
“李管事,要你準備的財貨,準備好了嗎?”
“回東翁,價值五萬貫的財貨,已經準備好了,按照您的吩咐,有各式各樣的金銀器和蜀錦,還有些珠寶,比起銅錢便於運送...”
“很好,你現在把這些東西封存好,然後列出一張清單來,在把這些財貨寄存在城中的嚴家的貨棧之中,把存票收好...”
“明白,東翁放心...”
李義也不問這價值五萬貫的財貨是用來幹嘛,應承之後直接轉身離去。
等到人出去了之後,杜煦才張口問道:“阿耶,五萬貫?這個用得到這麽多嗎?咱們家現在浮財也就五六萬貫...”
杜恆卻瞪了他一眼:“要是咱們手裡有十萬,我還嫌五萬貫太少呢!那是什麽人?那可是武安侯,可不是什麽低門小戶出來的,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這位侯爺可是英國公府的嫡派子孫,聽說皇宮大內都能隨便出入,五萬貫他要是能瞧得上,不在追查這些田畝,那就是祖宗積德了,你就等著燒高香...”
杜煦聽了之後皺了皺眉:“阿耶,這外一他要是瞧不上這些浮財,該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那這件事就不是咱們需要考慮的了,這又不是咱們一家的地,再者說拿了軍屯的也不光是咱們父子,楊家和嚴家同樣吃了不少,到時候難辦的是說不定就是武安侯了,畢竟啊,法不責眾啊...對了打聽到沒有,侯爺什麽時候回來?”
“聽說就在這幾日了...”
卻有李義從杜家父子這出來,先是按照杜恆的吩咐把大致的清單羅列出來,有親自帶著人裝車將財貨運到城中嚴家貨棧。
親自封箱之後才按著存單離去。
在街上隨意買了些吃食,有醬肉燒雞還有胡餅,又沽了二斤酒,這才回了家中。
他的家是臨近杜宅的一見小院,有三間房,先是把醬肉和燒雞分了一半給妻兒,又拿了另一半來到側屋之中。
“等久了吧。”
屋裡面桌子前坐著的同樣是個中年男子,穿著灰布衣服,面目平常,看到李義回來道:“好家夥,你這是又帶了什麽好吃的犒勞我?”
“燒雞,醬肉,還有胡餅...也沒什麽好吃的...等你能出去我帶去出去吃,成都的館子,不比上京的差...”
“這就不錯了,還要什麽好吃的?師傅他們現在還在大山裡,不知道走不走的出來呢...算了不說這個了,先吃東西。 www.uukanshu.net ”
李義聽了這些卻沒有說話,隻搖了搖頭頭,然後坐下將紙包打開,又給對面的人倒了一碗酒。
“傅津川快回來了。”
手裡拿起一支燒雞腿的中年人正準備吃呢,聽到這卻停了一下,看著對面的李義道:“消息準確嘛?”
李義道:“具體時日還不知道,不過應該就在這幾日了,不然杜家父子也不會急三火四的準備財貨,應該是想要賄賂傅津川,想把他們私吞軍屯的事給蓋住,讓姓傅的小子不在追究...”
對面的中年漢子聽了之後,咬了一口雞腿,雙眼卻仿佛怔住了一般,半晌才回過神來,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真是想睡覺,就有人給送枕頭啊,哈哈哈天賜良機,龐先生當時讓我來成都,主持這事我心裡還犯滴咕,怎麽能讓傅津川和蜀中這些豪門鬥起來,這不是現成的機會?”
中年漢子又拿起一旁的酒壺到了一碗,然後笑著看著李義道:“李兄,機會來了。”
李義這邊卻是一臉的波瀾不驚,然後道了一句:“你有什麽吩咐,盡管道來,為了聖道的大業,成都這邊的人手自然是沒有二話的...”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不含湖...”
兩人的對話若是被其他人聽到,想必會大驚失色。
聖道大業?
若不是紅蓮道中人,誰會如此說?
而那中年漢子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方虯大弟子,紅蓮軍四位大都督之一,張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