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唐王城,紅山宮。
能夠容納百人的大佛廬內,正中主位上坐著的是新大君拓跋戈,左右兩邊坐滿了青唐王族以及各部落的頭人將領。
今日也是久違的王庭議事,歷來是大君親自主持,所有部族的頭人都要來,也是為了調節各部紛爭。
拓跋戈在處理各種事務的時候,顯得很老練,也足夠聰睿果斷,最少現在各部的頭人們對這位大君的所做的各種決斷都滿意。
“回稟大君,紅蓮軍已經到達了隴右的河州,曾經與隴右節府屬下的白水軍一部大戰了一場,出人意料的是他們居然堪堪跟白水軍打了個平手...”
在議事行將結束的時候,這樣一條最新來的消息讓眾頭人一同全都漏出一副驚訝的表情。
“這紅蓮軍,昔日在蜀中被晉軍攆的抱頭鼠竄,怎麽去了隴西,反倒剛強起來?”
六指鄉部的新頭人六指鄉則仁發出的一聲感歎也代表著很多的想法。
別的不說,這裡面坐著的眾人,誰沒跟白水軍交手過?畢竟大晉朝的隴右節度府最主要的任務就是防備青唐,一直是跟青唐人作戰的主力。
而白水軍,戰力也相當不俗,不少青唐精銳都與其交過手,勝少敗多,而紅蓮軍能跟白水軍打一場,還不分勝敗,這不禁讓人另眼相看一番。
但要是細看戰報,大概也就不會為此趕到驚歎了。
畢竟是兩萬紅蓮,對陣一千兩百人的白水軍,還險些被白水軍擊潰,最後不過是仗著人多想要以側翼包抄,三面夾擊白水軍,而領兵的白水軍都虞侯也算是警醒,見狀不與其纏鬥,且戰且走。
而紅蓮軍卻不敢全力追擊,畢竟大晉邊軍,喜歡“放風箏”是出了名的。
因此,在不看詳細戰報之前,可能還會對這場戰役有什麽紅蓮軍的表現趕到驚訝,若是了解內情,怕就是鄙夷了。
這時候坐在大君身邊左手邊的第一人野利榮哥開了口說道:“如此說來,這些紅蓮軍還有些本事,不過接納他們來,會不會是引狼入室?”
話音一落,眾人的目光也隨之望向坐在主位上的拓跋戈,新任的年輕大君不過二十多歲,雖然因為蓄須看著足夠成熟穩重。
“本就是在臨近隴右的地方給他們一塊地方,而且能夠逃離晉軍的包圍出來,他們應該也剩不多少人了,不過萬把人,還能一口氣打上西海高原?直驅紅山宮?”
在拓跋戈看來,這些思慮不過是杞人憂天,青唐好歹也是一方霸主,雖然剛剛輸掉了一場國戰,但依然是帶甲數十萬,能夠與大晉在西域爭雄的大國。
收留紅蓮軍的殘兵敗將,讓他們在兩國邊界地區駐扎,最多也就是條看門犬,若真的凶惡至極,也不會輪落到這個地方。
而留著他們來消耗隴右的大晉邊軍,怎麽說都是穩賺不賠的,即便要提供給他們一些物資,又算得了什麽呢?
拓跋戈的話說完了,其余人也不在這件事上繼續糾纏,畢竟這件事是新大君一力主導的看,並且跟他們這些大小部落關系也並不大,又沒有從他們的部落裡分出領地去給這些紅蓮軍。
事不關己,自然是高高掛起。
議事結束之後各部頭人都離去了,只剩下國相論讚破,以及中部萬戶所的青誼節鬼章,還有代表王族的拓跋阿吳,仁多野利禹藏等幾個大部頭人。
“議和之事,
有什麽結果沒有?” “沒什麽進展,上京的使節還沒到,咱們的人就等在成都乾耗著,劍南節府的人也不一直不跟咱們談...不過最近成都出了件事...”
答話的是拓跋阿吳,議和之事包括使節人選一直都是他在操持。
“...前些時日,武安侯傅津川在征討紅蓮軍以後,回到成都,當天在蜀王府赴宴,不過夜晚間回府的路上,遇到了刺殺...”
這話一出,倒是讓眾人來了性質,畢竟跟他們可都是跟傅津川交手過,並且被他打的潰不成軍。
“結果如何?”
仁多零丁急切的問道。
“自然是不成的...”
“要是他能死在刺殺之中,可真是太好了...真不想跟這樣的人在戰場上對上...”
禹藏部的年輕頭人開口歎息了一句。
傅津川這個名字,絕對是近來幾年裡青唐人談之色變的存在。
“要不大君讓奴牙郎試試?”
“別做夢了,自那夜之後,傅津川出行都帶著幾百甲士,這還不算他的親衛的高手...你以為奴牙郎就沒琢磨過這事?”
回話的是在前任首領拓跋十七死後接任奴牙郎統領的拓跋董赤胡,他也是拓跋王族,跟拓跋十七同樣是王族遠枝,做事精明,歷來受先君拓跋赤德和拓跋十七的信任,在兩人死後他也是順理成章的接任了奴牙郎的統領,並且對信任大君表達了效忠信號。
而拓跋戈也急於掌控奴牙郎這個歷代大君的爪牙耳目,因此拓跋董赤胡的地位在王城內也迅速升高,成了新大君的親信之一。
“兩國相爭,掙的是國勢,都把心思放在這種陰謀鬼蜮的上,還想著跟大晉一較高下?沒了傅津川,你們對上大晉的邊軍精銳,就能打得過了?”
這時候老國相論讚破開口說道,直接讓一眾青唐貴人們都低下頭不在說話。
跟拓跋赤德不同,拓跋戈一登上大君的寶座,就立十分尊崇的給老國相放權。
在他看來,論讚破這種威望高,但根底卻是出身小部族的青唐名將,用起來比起他的親舅舅野利榮哥來要放心的多。
畢竟論氏部族只是一個小部族,跟第一豪族野利氏比起來,部族人數可能還沒有後者的零頭多。
跟王族比起來更是不值一提。
這樣一個小部族出身,又有豐富的經驗和智慧的老人,不正是大君的絕佳輔弼?
因此拓跋赤德會嫉妒老人的影響力,但他拓跋戈不會。
“國相的智慧就像是高山和大海一樣,您說的很對,與大晉之爭爭的是國勢,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生死就能扭轉局面的...我想請您繼續擔任北面大統領一職...”
眾人一聽,也都是心中一顫,北面大統領,如果這次論讚破真的還願意去擔任這個職務,這將是他第三次擔任北面大統領了。
第一的時候,還是拓跋戈的祖父時候,論讚破被破格提拔為北院大統領,節製北地所有的部族,也正是再次期間他率軍在大非川之戰擊敗了晉軍,對手還是晉國名將英國公傅巽。
也正是那一戰替他贏得了“青唐軍神”之名。
第二次擔任北院大統領是數年前,在疏勒城大敗之後,為了防備晉軍乘勢攻打青唐北部,也是為了振奮人心,當時還在病榻上的先君拓跋赤德難得明智了一次,讓這位老軍神重新回到擔任北院大統領。
等到去年,身體修養的差不多的拓跋赤德疑心病又犯了,將老軍神從北部大統領的位置上調離,理由是為了協助他指揮大軍,攻打晉國的劍南道。
雖然名義上論讚破是全軍統率,但所有決定都是拓跋赤德所做的,這場大戰的結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而現在,這位老人生平第三次被任命為北部大統領。
這個職位,可是野利恭祿被殺之前都沒能拿到的。
只見這位歷經風霜的老軍神,略有些顫巍的站起身來,然後來到年輕的大君面前伏地而拜。
“老臣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