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時,氣候,地形地貌這些客觀因素,對於一場戰爭的影響,可能無關緊要,也可能至關重要成為決定性因素。
眼下戰況對於南軍來說已經是殊死一搏了,而對於北軍來說則是甕中捉鱉。
樓船上的趙德玉已經是徹底絕望了,不過是強撐著,看著兩處戰場節節失利。
大營已經被官軍攻破,鐵甲連成一片黑壓壓像是一片片烏雲,壓得南軍不斷的退卻。
除了留守大營的一萬人已經大部分上船了之外,余下的兵士要麽投降要麽被殺。
還有不少船隻已經被官軍所奪。
大江在和州段,正好是偏南北向,而這時候,一場西北風悄然而至...
最先感受到風的是城上揚州都督府幕僚謝安持,“不好都督,起風了,是西北風。”
傅津川先是一愣,隨即臉色立馬陰沉起來,這時候西北風對大江之上的官軍船隊來說,影響太大了。
西北風一起,濃濃的煙就開始官軍船隊的方向吹了,樓船上的趙德玉喜極而泣,大呼道:“天無絕人之路,天無絕人之路...”
在起風前,趙德玉甚至還想過投江。因為無論是被擒還是被殺,對他來說都是不可接受的。
而汪汀山則大笑,“天助我也,給我全速衝過去,撞開一條路!”
張既這時候想做什麽已經來不及了,叛軍的船連煙帶火的直接撞過來,讓負責封鎖的官軍船隊立馬被烽煙籠罩,然後叛軍則去全力駕船想著江東的方向衝。
一場亂戰開始了。
這對於官軍來說措手不及,對於叛軍來說是絕處逢生。
和州城上的傅津川歎了口氣道:“天不遂人願啊,哪來的這股子妖風,居然助吳逆脫困...”
這場和州之戰,即便是水軍因為的亂戰會有些損失,但官軍已經算是贏了。
只是沒能畢其功於一役,擒殺吳王本人。
廝殺了一日的人們已經疲憊不堪了,就連日頭也堅持不住開始西墜了。
殘陽如血映在大江上,已經分不清是晚霞還是南北軍將士的血,戰船上的焰光隻燒到深夜。
南軍最終有百余艘大小舟船逃出生天,損失了近四百各式舟船,最終逃回采石磯的算上水師在內只有不到一萬人。
右將軍陸慶、副將樊固、陳林、都虞侯劉同、謝方等幾十名將領戰死。
左將軍王炳、中護軍席元平以下各個帶傷。
衝過北軍戰船組成的封鎖線後,情知逃出生天的趙德玉是老淚縱橫,悲痛的不能自己。
這一戰他敗的太慘了。
傳聞趙德玉登岸之後直接回了建鄴,隻丟下一句:“武安侯在,不可再攻和揚!”
北軍的損失也同樣不小,水師大小舟船損失了二百余,水軍傷亡三千余。
步軍戰死和重傷者就有五千余,騎軍損失了六百多匹戰馬,戰歿者也有四百余。
當然戰果也極大,斬首兩萬余,俘敵一萬七千多,這還只是陸上揚州軍的斬獲。
洪州都督張既在第二天才登岸與前往和州城與傅津川見面,並參加慶功宴會。
“見過張伯父。”
“三郎客氣了。”
定南侯張既在一眾勳貴裡名聲不顯,但也稱得上宿將。他在邊地戍邊時候,從來沒有主動出擊過,都是穩守為主,因此相較於動不動就是一場大勝的李世忠、馮神績等人自然名氣要小得多。
傅津川還記得阿翁就說過,如定南侯張既這般,沒有奇才,卻老成持重者也算少有。
“有此一戰,江北安穩,三郎勇略,冠絕當世啊。”
對於傅津川這一戰的表現出的膽色氣魄,張既是佩服的很。
這也讓原本他想像中的雪中送炭,變成了錦上添花。不過仗總算是贏了。
兩人一路從和州城門處,進了州城,沒去別處直接進了城頭,就在城門樓子裡擺上一桌。
而城中的士卒,包括全軍將士,也都被賜予了酒肉,除了正在當值的,都在舉起了酒碗。
傅津川端這一碗酒,然後看著城牆上的一眾將士,“這第一碗,敬戰死的袍澤。”
然後將酒灑在地上。
“第二碗,敬洪州都督府的水師兄弟。”
“第三碗,敬全軍將士浴血奮戰,才能有此大勝,乾。”
“乾乾乾”
“乾乾乾”
大晉但凡軍中宴會,士卒每人可以有兩升酒,兩斤羊肉,還有米飯、蒸餅、薄餅等吃食,甚至每人還有一斤乾菜,以及醬豬肝或者羊肝,還有糯米做的食羅等。
至於將領們,自然待遇更為優厚。
例如這擺在城門樓子裡的宴席,有河鮮、螃蟹、鹵鵝、羊肉以及各色瓜果。
傅津川和張既因為都有些心事,於是匆匆喝了幾敬酒,用過些餐食填飽了肚子就一同離開宴席。
兩人帶著各自親衛一起出城,來到了江岸邊上。
此時天氣甚好,沒有霧氣,可以望見對岸的采石磯。
“張伯父,和州之戰,官軍大獲全勝,此時可否乘勝追擊,直接渡江攻取采石?”
傅津川的話很直接,讓張既陷入了沉思中。
半晌之後張既開口道:“采石倒是可攻,可無後續援兵,一座戍堡攻下又能如何?”
張既道出了傅津川目前的窘境,即便打贏了這場和州之戰,斬首兩萬余,俘敵萬余,但想要一口氣攻過大江,還是需要更多的兵力。
傅津川目前能夠調集的兵力也就是眼前萬余人,新編的靖南軍距離能夠出戰還需要時間操練。
而現在這邊的仗打完了,代表著吳王沒有能力跨過大江了,穩住了淮南前線。
但決定著能不能迅速掃平叛亂的關鍵點,在於宣州對峙的南北軍兩軍近二十萬大軍。
此時大江之上的一艘小渡船正在大江之中,船艙裡只有三個人,兩個大漢和一個中年書生。
正是紅蓮道的方家兄弟和軍師龐知古。
“沒想到最後這場風幫了吳王的忙,不然這老小子要麽跳進大江喂魚,要麽被活捉送去上京。”方蛟笑著說道。
其兄方虯道:“是這吳王命不該絕,不過眼下這情況,找他共事相比就要容易些了。”
方蛟道:“哈哈哈,以往這老小子看不起咱們紅蓮道,這被官軍殺的大敗,看他如何猖狂。”
這時候一直閉目養神的龐知古開口道:“還要看宣州那邊的勝負。要是宣州那邊的南軍敗了,吳王就是秋後的螞蚱,咱們就沒有跟他共事的必要,若是北軍敗了,咱們在起事,方才有共事的必要。”
方虯道:“先生這話在理。若是吳王事敗,咱們倉皇之間起事,必定會被官軍剿滅。打到現在,邊軍精銳可還沒到呢。”
而方蛟想起昨日戰場上傅津川的壯舉,笑道:“大哥,若是日後起事,兩軍交戰之時,你我兄弟二人,學那武安侯傅津川一般掠陣,是不是也能讓教眾們士氣大增?”
方虯想了想之後並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龐知古。這事其實他也沒有答桉。
龐知古沒有問答而是問道,“元帥你的輕功,最多一躍能有多遠。”
方蛟想了想,“一躍也就八九丈遠,我跟兄長都不擅長輕功,不過天底下輕功最好的人,一躍也不會超過十丈。 ”
“若是身穿甲胃呢?”
“那最多不過六七丈。”
龐知古聽後這才點點頭道:“武安侯傅津川昨日五騎掠陣佔了個便宜,那就是叛軍之中沒有騎軍!追不上,也圍堵不及。但是官軍可不缺騎軍,更有硬弩..若是聖公和元帥效法傅津川之所為,就得在身穿重甲的情況下,比起官軍騎兵還要快...”
方蛟聽後搖了搖頭,“若是不穿甲胃,在短段時間內比官軍騎軍快...若是著甲,怕是不行...”
後面的話他沒說,若是不穿甲胃在戰場上怕是要被射成刺蝟。大宗師雖然是武功超絕,能為常人所不能為之事。
但所謂的金剛不敗,不過其實是佛門心境而已。
宗室高手若是站立或者搏殺之時全身運氣抵禦或可抵擋普通的箭失,但絕對無法以血肉之軀在數十步內硬抗強弓硬弩。
而在在移動中,體內氣機運行灌注雙腿之上,所以才能一躍數丈,但這時候卻不能運氣抵禦箭失攻擊,只能以速度來躲避,但戰場上千弩齊發,往哪躲去?
這時候他才想明白了,昨日的事情,不可複製。
膽略、武藝、對戰場的觀察力...甚至還有千載難逢時機——南軍沒有騎軍。
這些所有條件疊加,才造就了武安侯傅津川這次注定載入史冊的掠陣。
五騎闖陣,全師而歸。
“聖公和元帥有大志,不可太過依賴自身武力,而要多習兵書戰策,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