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揀選騎兵的時候,讓傅津川很驚喜的是,城中三百余騎軍,其中有百騎是衛國公李世忠的親衛,是給李昭信配備的。
“就借李二哥這百騎親衛用用。”
李昭信皺著眉道,“三郎,你真要去夜襲啊?隻用百騎,是不是太冒險了?”
傅津川笑道:“這打仗哪有十拿九穩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者說了,就這麽悶守下去,五天也未必能守住。”
李昭信其實也能明白,傅津川夜襲也是為了提振城內士氣,讓叛軍的攻勢稍作延緩。
而即便是都知道傅津川要弄險,也沒人能攔得住他。
他的官職最高,李世忠不在,他傅大都督就是最高長官,而且還是江淮行軍副元帥,這可是有統屬關系的。
且傅津川又不是獨騎而來,能被架空,城中三千援軍都是他的麾下。袁亨、魏宗卿等人即便有心阻攔,也辦不到。
來之前並沒有上陣的打算,傅津川隻帶了七個親衛,還都是輕裝而行。甲胃坐騎以及騎戰用的長兵器都留在了對岸。
於是只能揀選身材相彷甲胃臨時穿用,傅津川用的是李昭信的甲胃和馬槊,戰馬則是袁亨的,一匹上好的河西黃驃馬,骨架雄壯,神駿有力,傅津川還有手指撩了一下馬耳,聽見唏律律的聲音,對此這匹駿馬也十分滿意。
清點人數之後,算傅津川在內,共一百二十九人。
除了衛國公的百騎親衛,還有袁綱帶著袁亨的二十個親兵,也都是精銳勇士,在加上傅津川和七個自幼相伴的護衛。
“諸位都是跟隨衛國公多年的虎賁銳士,征戰四方,經歷過不知多少戰陣,今夜本帥欲夜襲敵營,可不知道諸位可還有幾分銳氣?可敢相隨?”
傅津川看著面前的一眾李家虎衛,言語之間若有激將之意。
親衛統領李忠抱拳道:“侯爺是百戰驍將,我們李家男兒難道就是懦夫嗎?請侯爺下令就是。”
傅津川擊掌道:“好,傅李雖是兩姓,但有百年交情,皆受晉室厚恩,我長嫂就是你們李家的大娘子,說是一家人也不為過,你們若敢戰,今夜可隨我一同前往叛軍大營,挫敵鋒銳!”
“我等百人,願隨侯爺一戰,在所不辭。”
傅津川看著眾人戰意漸起,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氣。如此這般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這百騎等於是李家私軍親衛,與他並無情分,若是他當初在河西那支虎賁節從,還用得著這般?
一揮手就能讓他們先驅蹈陣,何用言語相激?
這邊殺豬宰羊,眾人飽餐一頓,隨後參與夜襲的人就在營中集中休息,養精蓄銳,等待夜幕降臨。
同時也是為了保密,畢竟城內吳王耳目眾多。
蔣武對手中這支馬槊還算滿意,雖然不及他慣用那支馬槊順手,但製作也算精良,原主是潤州城的一個年輕校尉,算是吳王一系的將領,因此早就被收捕處斬,這支馬槊也就成了袁綱的藏品,算是一支上等馬槊。擦拭了一下槊鋒,又整理了一下甲胃。
龐雲這邊手裡還在拿著兩支長槍掂量著,還沒決定好夜裡上陣用那支。
周世澤躺在一旁的床鋪上呼呼大睡,不在的曲十二和陳行、梁岱李司寇四人,被傅津川派出去探看情況了。
袁綱則站立在一旁,撓著頭,也不知道想說些什麽。
龐雲抬頭看著袁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袁郎君,你怎麽了?”
“那個...你們是不是都跟侯爺打過不少仗的?”袁綱有些不好意思問道。
龐雲一聽這話,話匣子立馬打開了,“是啊,這麽說吧,我們原來是十個人,自幼都是陪著郎君...也就是侯爺習武的,侯爺到了河西之後,我們就割韭菜,割韭菜可能你聽不懂,就是剿馬賊,我跟你說這馬賊油水可大了...”
“咳咳。”蔣武恰逢其時的咳嗽了兩聲,龐雲這才意識到有些跑偏了,於是繼續道:“後來宣嘉十六年的時候,我們三百人,跟著侯爺去小葉城...”
龐雲是出了名的愛說,這碰上袁綱這個對於武安侯心神往之的小郎君,也算有了聽眾,這就把從夜闖宮城開始說起,到白亭疏勒兩次大戰,再到回了上京以後多風光,怎麽圍逼金帳汗國使團,再到春獵赤膊鬥虎,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他龐雲這個金槍小郎君跟著侯爺後面槍挑了多少敵虜...一直說到前幾日在高郵城下剿殺亂匪。
龐雲越說越精神,袁綱聽得也是興起,這邊傅津川下令集結兩人才停下來。
再一看天,已經月上柳梢頭了。
城外的叛軍,或者說南軍大營,外圍的哨探早就被曲十二和陳行兩人清理乾淨了。
百余人的隊伍,戰馬銜枚裹蹄,悄然出現在南軍營門外,鹿角被陳行和曲十二等四人人搬開以後,百步之外傅津川身穿黑色明光大鎧,頭戴風翅兜鍪,鬼面遮臉。
“殺。”
暴喝之後,傅津川長槊一揮,隨後一騎當先,馳馬入營,此舉如平地一聲雷。震的潤州城外的大地仿佛在顫抖一般。
城頭上,袁亨和李昭信親自擂鼓,為城外百騎助威。
馬槊直接挑起當先的營帳,砍殺南軍士卒。尚在睡夢之中的南軍士卒猝然之間已經被後續的北軍殺死在睡夢之中了。
有的兵士在尚在睡夢之中,就被戰馬踏的腸破肚爛,哀嚎不已。
這時候,巡夜的南軍士卒迅速往營門而來。
傅津川馳馬衝過去,將這十幾人的隊伍衝開,長槊揮斬,連殺數人。
而在身後,百余騎的北軍衝入大營之後,分成數隊,開始到處縱火燒南軍營帳,砍殺衝出來的南軍士卒。
南軍在營門處最近的,就是左將軍王炳所部。王炳在聽到傅津川那一聲殺之後就被驚醒了,立馬召喚親衛披甲。
他是王府護衛統領出身,武藝高強,瞬息之間隻披了兩襠甲,拿著佩刀出來。立馬開始呼喚各軍整隊。
副將王煬也從營帳裡出來,手持長刀,正望見不遠處一員騎將,手中長槊挑刺劈砍,殺的一眾南軍士卒無法抵擋。
“他娘的。”正待要迎上前去跟那敵將鬥上一鬥,卻硬是壓下戰意,連聲呼喝身邊各部向他集結靠攏。
“各部不要慌亂,集結列陣。”
南軍雖然初時慌亂,離營門最近的幾十帳軍卒被殺的猝不及防,有的帳篷被引燃之後才被煙火嗆醒了。
但是大營深處的南軍再被驚醒之後,迅速在底層將校的指揮下恢復鎮定,而巡夜士卒也迅速趕上前去抵擋北軍夜襲敵騎,雖然很快被騎兵衝散,但也給後面的士卒集結成陣爭取了時間。
傅津川帶著親衛三人,蔣武、龐雲、周世澤,縱橫在南軍大營,手中長兵揮舞,連殺數十人。望見王煬這裡步兵已經結成了軍陣,直接縱馬而來。
王煬見到傅津川蹈陣而來,怒極反笑,手中奪過旁邊士卒所用的長槍,直接就向著來將投擲而來。
王煬本就勇武,這一擲更是用足了力氣,風馳電掣一般。
而傅津川在王煬將長槍後引的時候就注意道對方的動作了,於是急勒住韁繩,胯下黃驃馬急停之下前蹄高高揚起,隨後嘶鳴一聲。而那支長槍也正中在地。
王楊本就是奔著射人先射馬的打算。卻不曾想傅津川的騎術如此高超,直揚起馬蹄,勒馬停駐,躲過了這一機。
馬蹄又再度踏在地上,傅津川看著映在火光下的王煬,這邊則順勢將長槊一橫,順手抄起了弓,取出一隻羽箭。
張弓搭箭,應弦而出。
王煬還感歎來將好俊俏的騎術,這等騎術在少馬的江南,是他平生僅見。這會看到敵將張弓搭箭,心下暗道不好,急忙閃躲卻被一箭射中肩胛。
身邊的親衛這才急忙樹盾擋在王煬身前。
王煬雖然被射中了一箭,卻因為披甲沒什麽大礙,輕微的疼痛感同時也讓他極為清醒,“不要亂,高舉火把,各隊集結在我身後集結列陣。”
傅津川一失射出之後,卻見到敵將仍舊在高呼結陣,整頓秩序,就知道此時該退了。
於是也不戀戰,順勢將弓放回,手中長槊提起,調轉馬頭道:“吹號,撤。”
蔣武拿出一隻牛角號,“嗚——”
袁綱這百年正騎著馬,手中拿著長槊,帶著二十名親兵追著南軍的散兵砍殺,還有李忠等,分作數隊在南軍的營地裡橫衝直撞,並四處放火燒南軍營帳,突然一聲長號,讓他們從廝殺中清醒過來,這是早就約定好的號響退軍。
於是紛紛停下腳步,開始回撤。
王炳看在眼裡,當機立斷帶著已經聚集的幾十個親兵前衝,“去告訴六郎,整肅兵馬結陣向前推進,你們跟我去奪回營門。”
六郎說的是他堂弟王煬,王炳想的是奪回營門,然後跟堂弟王煬前後夾擊, 把尚未衝出大營的北軍騎兵困死在營裡。
傅津川此時就立馬營門處,四下掃視戰場,接應尚未出營的余眾。卻望見王炳這裡明火執仗衝在前面,立馬明白了對方意圖。
當即將長槊貫在地上,複又取出弓箭馳騎而出,再發一失,直奔當頭的王炳而去。
傅津川並不認得王炳,但王炳身穿的甲胃在燈火下明顯與身邊軍士不同,又衝在最前面。
這當頭一失快如閃電,正帶著兵士狂奔向營門的王炳閃躲不及正中眼窩,應弦而倒,生死不知。
王炳這一倒,身邊的親衛急忙抬著主將後撤。
一失中的,傅津川撥馬而還,回望之中又連發三失,皆有試圖追擊的南軍勇士應弦而倒。
南軍主將生死不知,副將王煬又在身後組織結陣,因為不清楚敵軍數量,燥亂之下只能是整肅結陣,舉火如星,以拒敵騎。
沒有能形成對傅津川所部的有效阻截,只能是望著北軍騎兵從容退去。
“一、二、三、四...一百二十六、一百二十七、...一百二十八...一百二十九...將軍,一百二十五騎出,一百二十五騎還。未有折損。”
城頭的上的負責點數的士卒急忙跟等候的將領們回報。
眾人見此情景,回想起剛才敵軍大營裡喊殺聲,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刺史魏宗卿感歎道:“百余騎劫營,攪的敵營大亂,居然未有折損,堪稱神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