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神仙手段
膽泉之水,浸鐵成銅。
這種在懷義看來就是道家仙術,或者說是煉金術,雖然聽著神奇甚至離奇,但武懷玉引出了許多古人記載,諸如晉代葛洪抱樸子內篇記載,又如南北朝陶弘景的記載,甚至秦漢時也有道師術士記載過此法。
他對兄弟是深信不疑的。
具體怎麽做他想不明白,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兄弟懷玉說他知道怎麽做,那麽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回韶州,探明古道,擬好新路線,上書朝廷請求允許修路,等兄弟這邊操作好了,拔下錢來,就開始征召民壯、雇傭工匠開山修路。
接著就是堪探礦山,開山挖礦、冶煉加工,甚至是把冶出的鐵,送到膽泉建的銅場,把鐵變成銅。
到時懷玉甚至還會派人在那邊建立起鑄錢監,直接用浸出的銅鑄造開元通寶。
這裡面會有無限的商機。
道路一通,流金淌銀。
“阿娘說讓你把妾侍多帶幾個,”懷玉笑道。
武懷義很年輕,雖說小夫妻不忍分別。
大唐律令,諸外任官人,不得將親屬賓客往任所,及請佔田宅,營造碾磑,與百姓爭利。
這條直接寫明,地方官員上任,不能帶家眷,這一條既是防止地方官的家眷親屬會趁機侵害百姓,與民爭利,其實也還有一層意思,那就是家眷留在家中,也相當於有人質在朝廷手裡。
隋朝的時候,規定官員父母不得隨同上任,子十五歲以上也不行。
今年李世民下了一道旨意,許子弟年十九歲以下,隨父兄之官所。
一般情況下,都是帶妾侍,尤其是高級官員,到了刺史這個級別,規定更嚴格,父母、妻子,基本上不允許帶著上任。
現在也只是放寬了十五歲以下的兒子、弟弟可隨同,但父母、妻子是不行的,當然,女兒可以。
武士彠之前去揚州上任,就沒帶妻兒,後來涼州上任,李世民特許帶妻子,可兒子也都沒帶。
武懷義雖舍不得妻子,武柳氏更希望兒子能帶上兒媳婦,這樣好抓緊生個嫡長孫出來,可朝廷不允許啊。
懷義也只打算帶沒生孩子的妾侍上任,有孩子的得留下來照顧孩子。
“到了那邊,再納幾個也行。”懷玉打笑道,有那地方豪強宗族,若是有合適的納女為妾,這也算是與地方的一種結盟,有利於武懷義在韶州做事。
雖說有武士逸這前任刺史打下了些基礎,但武懷義這年輕刺史,也更需要地頭蛇們的支持。
“看情況吧。”
懷義也是很知道變通的人,在他身上,懷玉早發現他有一種很傳統的古代貴族的那種風范,對於說政治聯姻之類的這種事並不會有什麽反感。
比如說當初他們在隴右障縣時,懷義可是跟當地鹽戶大族楊氏、劉氏都走的近,還納了兩家的女兒做妾,如今都給他生孩子了。
當初懷玉介紹他給老程當女婿,懷義那也是沒半分猶豫的,一點不矯情。
······
朝堂上。
房玄齡、魏征拚命在搞省州並縣、精簡機構、裁撤人員,大刀闊斧的節流,而武懷玉、戴胄則在千方百盡的搞新項目,努力開源。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大唐貞觀朝廷現在外表蒸蒸日上,一片紅火,可實際上帳上全是赤字。
為此朝廷也不得不出組合拳,
先是今年的戶稅由小稅變大稅,直接征八十萬貫,攤到天下二百萬戶。 再其次就是正式開征義倉糧,其實就是地稅,畝稅二升。
但現在田畝不清,於是皇帝下旨,讓各部與地方全力搞清戶口和田畝,這關乎戶等、丁口,正稅、戶稅以及地稅。
武懷玉提出要統一更換新的地契。
一年內須完成所有田產的新地契換契,到時有新地契那就是有產權,沒有新地契,朝廷縣州、民部三級衙門沒要新地契的存檔,那就不會承認那些舊地契的主人所有權。
到時對那些地就要視為無主之地收為官有。
這比開征房產稅還要嚇人,反正剛在朝廷一提出,到處都是反對之聲,可現在皇帝窮怕了。
或者說皇帝已經在秦瓊李靖等軍方的催促下,正式製訂了北伐突厥頡利時間表,最晚將在貞觀四年對突厥動手。
留給皇帝的時間不多了,不能再等。
雖然魏征堅持認為應當準備好了再打,十年後準備好就十年後打,但李世民等不得,真等十年後,以現在漠北鐵勒人的勢頭,那時東突厥就被他們乾沒了,到時就得面臨一個新興的草原汗國。
大唐不可能讓薛延陀人來摘這桃子,必須搶先一步滅東突厥,起碼得先拿下陰山以南地區,尤其是得收復河套地區,否則讓薛延陀奪了漠南,那後患無窮。
再則,朝廷幹了突厥,還得去幹吐谷渾,甚至高句麗都排上了挨揍時間表,李世民沒太多時間等待,必須抓緊時間,
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
如今朝廷的租調收的太少了,區區二百萬戶,正丁根本沒多少,太多免課的,還有許多丁被劃做皇族宗室貴族們的封戶,本該交給朝廷的租調,卻要交給貴族封主三分之二,朝廷只能得三分之一。
畝納兩升的義倉糧,預計收益甚至比正租都多,李世民如何能放過。
為了能夠讓這個政策順利通過進行,李世民甚至都已經直接金殿表態,連皇家莊園的田地,也都每畝兩升如數納這筆義倉糧,一粒不會少。
這簡直是破天荒。
換契這招逼的所有人沒了退路。
你要抗拒不換契,那地就要被收,你換契,那就得如實到官府登記、清丈、確權,到時可就逃不了義倉糧。
武懷玉甚至放出風,從明年開始,到時土地買賣,依然得官方立契,且須繳納契稅,按百分之五征收。
東晉開始已有征收契稅,凡買賣奴婢、牛馬、田宅,以產權交易額輸稅,每一萬錢輸四百,賣者付三百,買者付一百。
隋唐都實行均田製,田地買賣限制較大,所以不再征收田產契稅,甚至其它的契稅也取消。
現在武懷玉重提開征契稅,還增加到萬錢五百,且全由買者納稅。
不到官方登記立契,那其產權官府就不予保護。
交易就要立契存檔,交納契稅。
稅還不低,武懷玉說這樣還有助於抑製兼並。
反正能不能真正抑製兼並不好說,但朝廷肯定能從現在已經開始抬頭的田地兼並買賣中賺上一筆了。
以後住宅、商鋪、奴婢、牛馬、車船這些較大額的交易,都是必須要立契,交易雙方先立白契,然後到官府換紅契,存檔並納稅。
皇帝給武懷玉的壓力很大。
畢竟都要給伱拜相了,你不得好好報答?
現在武懷玉都已經有人給他起了刮地皮的外號,到處刮錢,比如把公廨錢都收到度支司,弄上來二百萬。
轉頭又開始征義倉糧,那邊更是把西域胡商們販來的許多香料等奢侈物品,直接博買走了許多,然後再出手,做了個中間商賺了一道。
甚至還計劃要在廣州、交州、明州、登州、揚州設立市舶司,海商來唐的商船,指定在這五港口登陸停泊,進出口交易要報關,還要抽分征稅,甚至舶來品還得市舶司按需求先和買,好東西讓朝廷先賺大頭。
內地邊疆也要設陸關,諸如河西的敦煌、朔方的靈州等地,總之以後進出口的貿易,朝廷要先賺一筆。
至於說現在正在提上議程的鹽茶酒榷賣細則,還在討論修改中,也即將面世,到時買賣鹽茶酒等就沒那麽自由了,需要得有引。
要取引,得先納引稅。
武懷玉搞錢的方法很多,李世民是很欣賞的。
當然,李世民覺得還是太慢了點。
他需要再快點,更快點。
今天的廷議。
就鹽稅到底怎麽發引,這個引稅要加多少,又吵個不停。
如今鹽價每鬥十文錢,不算貴。
戴胄說每鬥加引稅十文,那就是翻一倍。
魏征跳腳,說這是害民,這引稅一出,以後會有許多百姓吃不起鹽,得吃淡食,到時老百姓要罵娘。
戴胄現在是李二的忠狗,毫不留情的反駁魏征,十文一鬥的鹽,這是近二十年來最低的鹽價,大業末年,鹽價百文都有過,尤其在一些偏遠地區,更貴,有百姓真的只能吃淡食。
而如今這些年朝廷把物價漸漸平穩下來,大家不僅吃的起鹽,鹽質量也好許多。
現在朝廷財政困難,每鬥鹽加稅十文,但一鬥二十文,放在近二十年,依然是比較低的。
老百姓一年也吃不了多少鹽,不可能就吃淡食。
兩人爭吵半天,互不相讓。
最後隻好暫時擱置,繼續下一個議題。
武懷玉拿出了一枚銀錢。
但跟原本的銀質開元通寶都不一樣,既不是純銀那種,也不是那種含銀較少的銀銅合金幣,甚至不是孔方形狀的,倒跟西域用的波斯銀幣有些像。
“這銀錢有何特殊?”
“陛下,這枚銀錢,銀八九,銅十、錫一,總重一兩,此一枚銀錢兌換一兩銀子,直一千六百開元通寶銅錢。”
“除去銀銅錫料,以及人工等成本,大約有百之五的利潤,”
百分之五的銀幣鑄造利潤,讓李世民聽了很高興。
朝廷發行的開元通寶銅錢,這些年因其用料足成色好,而大受歡迎,但因為缺少銅料,所以鑄造量有限,新鑄出來的開元通寶,許多不是被百姓直接收藏了,就是被奸人融鑄成銅器,或是改鑄私錢。
朝廷年年鑄錢,但最多一年也只能鑄三十來萬貫錢,在市場上杯水車薪。
最後總結一下,朝廷每年鑄開元錢,算下來還虧本了。
銅料太貴,特別是因為缺銅,只能把一些鑄錢爐設在深山的銅礦場上,鑄好的錢運輸出來又是一筆不小成本,導致鑄錢虧本。
這讓朝廷頭痛不已,不鑄錢市場貨幣混亂,影響經濟財政,可越鑄越虧,偏偏鑄出來的錢還被奸商薅羊毛,被百姓收藏,劣幣驅逐良幣。
武懷玉這銀幣居然能有百分之五的利潤?
“這不就是寶泉嗎?”
宰相王珪有些不屑。
寶泉或叫重寶等,說白了就是以一當十,當百錢,本來這銅錢,靠調整銅含量,以及銅錢的重量,來使的銅錢本身的價值,跟它所代表的面值是相當的。
但當有時朝廷財政崩潰,沒了辦法時就會鑄大錢,以一當十,甚至當百,用普通錢兩三倍的銅,鑄出的錢卻要當普通錢十倍百倍,這就是公然搶劫百姓。
王珪認為武懷玉現在這銀幣也是一種寶泉,也是在搶劫,只是沒那麽明顯。
“王相公,這並不一樣。”
“就算歷朝的銅錢,難道其本身價值就一定是跟一錢相符?”
“這一枚銀錢,雖然含銀量僅八九,還有十一的銅錫,但是鑄幣也還需要技術、人工,甚至是運輸等成本在內的,你看這枚銀錢如此精美,投入市場使用,可以無須稱重,直接按枚使用,不是很方便嗎?”
武懷玉始終覺得,鑄幣得有利潤,這是朝廷所應當擁有的一項正當權益,也叫鑄幣稅。
鑄幣還虧錢,那還玩什麽?
這樣結果就是朝廷沒法鑄錢,市場缺少貨幣,必然影響工商經濟,甚至導致劣幣滿天飛,又或者百姓只能扛著絹布甚至用糧食來以物易物。
現在大唐民間交易,十貫以上,基本上就都是用絹了。
一則十貫銅太重,足六十多斤,再則銅錢緊缺,也很難擁有大量的銅錢,這使的交易很不方便。
王珪指出了懷玉銀錢的一個致命弱點。
“你知道我大唐現在一年銀產量多少?萬余兩而已,就算都拿來鑄這銀錢,鑄錢之利也不過五百余兩,折錢不到千貫,值得這般算計嗎?”
“王相這數據有誤,僅嶺南之地,產金之州有二十九,產銀之州有四十八,王相公說我大唐一年產銀才一萬多兩,那都是官治銀礦所產之銀。
據我所知,僅嶺南現在一年民間私人采銀二十余萬兩,早在漢時,嶺南就多用金銀了,魏晉以來,中原更是對嶺南有錢禁,錢不過嶺南,嶺南人都主要使用金銀以及布谷等交易,尤其是與海商交易,更多以金銀。”
因為歷朝都比較缺銅錢,所以嶺南這種蠻荒化外之地,朝廷都不允許把銅錢流入,以免流失,嶺南人於是以物易物,也大量開采金銀礦,用金銀做貴重物品的大額交易。
嶺南金銀開采挺厲害的。
一萬兩銀鑄銀幣,能得五百兩利,要是十萬兩就五千,二十萬兩那就一萬兩。如果再加上與海商交易的金銀,又河西走廊絲路上的白銀,還有西南地區的白銀,武懷玉說再翻一倍都沒問題。
那這些白銀一年鑄利能得兩萬兩的利,折算銅錢三萬兩千貫。
大唐一座鑄錢爐一年不過能鑄三千三百貫錢,這相當於十座鑄錢爐鑄出來的錢。
而鑄錢還要本,這可是鑄銀幣的利潤。
李世民算了下,哪怕沒武懷玉說的那麽多,一年就算有一萬兩的利,那也有一萬六千貫啊,這很大一筆了。
“朕準了,”李世民一口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