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7章心可縱言勿濫也

天還未亮，

阿桑便早早起來，洗漱過後，親自為懷玉做早點。

油炸鬼、鹹魚餅子、海菜蒸餅······

等武懷玉醒來時，姑娘已經把早餐做好端來，卻不忍心打攪他的清夢，支著手腕托著下巴看著他，臉上還帶著笑。

“早啊，”懷玉睜開眼，兩人目光對視，她倒是先臉紅了。

“我吵醒相公了?”

懷玉看到旁邊托盤上冒著熱氣的早餐，“我是被這香味喚醒的。”

“隨便做了幾樣青泥浦那邊的早點，不知道相公吃的慣不。”

阿桑溫柔的侍候懷玉洗漱更衣，

“你怎麽還能起這麽早?”

嶺南沿海，魚飯從疍民中傳出，沿海漁民都流行，新鮮質優的魚飯，外表魚色富有光澤，魚身堅挺硬直，魚肉有緊實感，魚飯肉色潔白，

在嶺南，魚飯跟白斬雞一樣有名，都以很好的保留原有鮮甜味而聞名受歡迎。

青泥浦做為港灣，許多人都是以捕魚為生，出海都是早出晚歸，所以經常在船上吃，為了美味又省事，也因為魚不好保存，於是把新鮮的海魚用食鹽醃製，然後放在太陽底下曬乾，吃的時候將鹹魚乾放在鍋裡油煎至兩面金黃，四周做上餅子一起吃。

油炸鬼跟油條有點像，口感酥脆，最適合蘸豆漿喝。

這頓阿桑親手做的早餐，懷玉吃的很高興，而他的高興也讓阿桑非常滿足，邊吃邊聊，倒是一下子就讓兩個昨夜剛洞房的人，變的親近熟絡了許多。

雖昨夜洞房，可她卻沒睡多久，很早醒來便沒敢再睡，早早起來為懷玉做早餐。

“這魚飯用什麽魚做最好?”

她臉紅紅的，“這是女人的本份啊，”

要說來，嶺南魚飯比起這鹹魚餅子要更好吃點。

已經說好，懷玉帶阿桑先去嶺南，而老董則帶著妻妾兒女們先回桑泉老家，要祭祀祖先，看望親人，要跟分別二十多年的妻妾兒女們團聚。

海菜蒸餅就是用各種海藻加蝦皮做餡的包子，吃起來味道鮮美，

懷玉吃，阿桑看，一邊為他介紹。

捕到較值錢的魚，那肯定都是要留著賣的，自己吃的都是不值錢的。

等早餐吃完，懷玉又帶著阿桑去拜見了老董，這也算是回門子了，送上了一車禮物，

也要各自分離。

阿桑很喜歡聽懷玉講這些各地趣聞，

說到底還是武懷玉已經是久經戰陣的老手了，面對阿桑這種初經人事的小姑娘，太輕松了。

漁民們這年頭都過的較苦，說到底還是漁獲不好賣，鮮魚難保存更不好運輸，所以大多只能做成鹹魚乾貨，加上海上風浪多討生活不易，那是非常辛苦的。

“巴浪魚和仙魚，巴浪魚在東南沿海很多，喜歡結群聚集，刺多，其實是不值錢的魚，所以漁民喜歡把這魚做成魚飯自己吃，卻反而比鮮魚更受歡迎。”

阿桑覺得他說話都好有趣，懂的這麽多，

“你也一起吃啊，”懷玉給他拿海菜包子，她接過抿嘴一笑，小口咬著吃。

“我看過疍民製做魚飯，先是要做魚湯，其實就是鍋裡放水再十比一的加鹽，煮沸後，把魚洗淨放入魚簍中擺好，再放下沸鹽水鍋中煮，煮到眼球突出就熟了，魚摟出，再用沸鹽水澆上一遍，把魚從簍中取出斜放地面晾乾便成。”

懷玉吃了也覺得不錯，“倒是跟嶺南那邊沿海的魚飯有點類似，那邊海上有疍家，他們被稱為不粒食者，也就是不食五谷，這些人生活在水上，以捕魚為生，所以以魚為飯，”

青泥浦那邊有很好的港灣，盛產海菜，當地人很喜歡把各種海菜加蝦皮做餡蒸餅，好吃又營養，阿桑的手藝很不錯。

“這個是鹹魚餅子，也是青泥浦那邊的特色，好多青泥浦人從小吃到大都吃不膩的家鄉美味。”

然後，再安排幾個大的兒子去嶺南投武懷玉。

“安排好就過來，你讓他們先去長安，武家會派人送他們去嶺南，路上不用擔心，到了嶺南，是文是武都好安排，自家兄弟，肯定不會虧待。”

武懷玉在嶺南，要安排妾侍的幾個兄弟，還是非常容易的，不說直接做官，但安排個吏職出身是沒問題的，或是想從軍入伍也行，歷練幾年，肯定就能提拔上來。

老董連聲感謝，

昨天懷玉送的那份娉禮，都價值二百來貫呢，老董不貪這財，但武相公身份，納個小妾肯給這麽多，說明女兒有份量，他也有面子。

“等我在老家安頓好，我也去嶺南。”老董終於下定決心，他還年輕嘛，雖看著老，其實也還沒到六十。

“好，我們就在嶺南恭候。”

其實，若不是擔心危險，老董最好的安排，是安排在登州，負責跟海賊們對接，甚至是可以把一些老董這樣救回來的隋老兵組織起來，搞一支‘老兵海賊團’，他們在高句麗生活多年，而且本就是兵伍出身，對遼東非常熟悉，

他們若是組成海賊團，襲掠遼東，解救老兵，或是走私貿易，肯定更如魚得水，不過危險還是挺大的，

武懷玉剛納了人家女兒做妾，也不好再讓這快六十的老漢剛出火坑，又入冰窟。

······

海風吹來鹹鹹的氣息，

大家各自分別，

武懷玉帶著承嗣、阿桑沿海南下，會先考察下煙台、青島兩港，安排開發建設港口碼頭的事宜，然後繼續下廣州。

陳大德、長孫師、朱子奢他們則出海經廟島群島北行高句麗等海東四國，這次是要代表天唐上國，對高句麗重申宗藩關系，要展示天朝國威，是要敲打敲打下幾國的。

董騰等老兵們，則是要重返故鄉。

秦瓊和薛大鼎、淳於風、文大德一行做為東道主，為大家送行。

“一路順風！”

“阿耶多保重身體！”

秦瓊與懷玉爺倆互說珍重，

“海賊的事我會親自抓，之罘港、成山港、青島港，我也會親自跟進的，”

懷玉點頭，有秦瓊這個河南安撫使，檢校齊青六州諸軍事、齊州刺史在，這邊的事情根本不用他擔憂。

“接下來武家在這邊還會繼續招工，也會收養一些孤兒，”

“放心吧，你們放心招，我會讓衙門配合的，”秦瓊歎息一聲，這次的水災，雖說沒那麽嚴重，但終究許多百姓受災，對於不少底層百姓來說，就算有朝廷救濟，可是救急不救窮，

沒有田地的許多無產者，經此後會更難。

若是他們受武家招募去做工，其實也是個不錯的出路，或者說去嶺南屯墾也不錯，

受限戶籍政策等，暫時做雇工去做商屯，也是便宜之策，等他們熟悉那邊氣候生活後，恐怕就願意在那邊分地落戶，沒人願意再回來了。

若一般地方官員，肯定不願意治下人口流失，但秦瓊這樣身份的，已經不會這樣考慮，

“我給阿耶一個建議，這災後肯定會有不少沉滓泛起，各種雞鳴狗盜出現，阿耶不若把這些人都給我們嶺南，我們嶺南願意接受這些人，而且不白要。現在各地分稅，自己都有財稅留存收入，我們嶺南現在財政不錯，我們願意拿出一筆錢來，

按人頭付錢接收送來嶺南的這些人。”

那些作奸犯科的，什麽小偷、強盜、山賊、地痞、無賴等等不良，對於地方衙門來說，是很頭疼的老鼠屎，

但對於現在急需人口的嶺南來說，尤其是那些新改土歸流的州縣來說，再老鼠屎也是中原人，也是漢人，相比起蠻夷，這些人仍屬自已人。

把他們送到邊地開拓定居，是有不少價值的。

其實許多人也只是沒奈何淪落到成為賊盜無賴地步的，但在嶺南最不缺的就是土地，沒有熟地還有大把可開墾的荒地，

甚至那邊還有那麽多可開的礦山呢，

“你們真願意出錢接收這些不良?”

“嗯，”

秦瓊哈哈一笑，“那倒是極好的，你要就都給你，少了這些人，我們也安寧，尤其是這災後，這些人最是讓人頭疼的。”

於是爺倆就這樣達成協議，各取所需。

······

長安。

皇帝自九成宮攜皇后返，監國太子率文武百官郊迎。

李世民拉著承乾的手上了車，一同乘車入城。

“太子又長高了，”

“也成熟了。”

皇帝很欣慰，承乾兩次監國表現的很好，越來越穩重了，黃淮大水的善良處置很好。

“都是聖人教誨有方，宰相大臣們輔佐有功。”

“明年二月，便為你舉行大婚，”

承乾點頭，對於蘇氏他一直說不上喜歡，但如今也已經成熟許多，不會再抗拒反對這門婚事。

李世民把他表情看在眼中，對他的態度很滿意。

“到時讓馬周女兒一同進宮，”

承乾依然是點頭，對於馬周的養女，武懷玉的外甥女韓映素，他也是見過好幾次的，對這個姑娘倒比較滿意。

或許是曾經艱苦的經歷，韓映素比較樸素大方，而且長的也比較得他喜歡。

何況，她還是老師懷玉的外甥女。

“還有件事，”李世民又道，“張亮去相，去相州大都督府做長史，李大亮接任禦史大夫拜相，

李靖年後請退，溫彥博接任左仆射，”

“朕會讓馬周檢校中書令。”

“兒臣遵從聖人安排。”

李世民拍了拍兒子手臂，“今日朕有幾句話說與伱好好琢磨。

功高者抑其權，不抑其位。名顯者重其德，不重其名。敗寇者縱之遠，不縱之近。

君子勿拘，其心無拘也。小人縱欲，其心惟欲也。利已縱之，利人束之，莫以情易耳。

心可縱，言勿濫也，行可偏，名固正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