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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種明顯的誣告,眾人嗤之以鼻,惡奴告主的行為最為可恥。
皇甫孝諧雖是出身安定皇甫氏,但其品行卑劣,眾所周知,而王世積之品性,即便是政敵,亦是十分欽佩,無法從人品上去攻訐他。
偏偏隋文帝此時已是年邁昏聵,竟是信以為真,震怒之余,召王世積還朝。
王世積光明磊落,自是不懼,當即不顧部眾反對,孤身應召回京,
涼州多產駿馬,而王世積交友廣泛,數年難得回京,便借此機會從涼州帶回三匹寶馬,贈與好友,分別贈送給左仆射高熲、左衛大將軍元旻、右衛大將軍元胃三人。
皇甫孝諧聞訊大喜,當即便是繼續誣告,“朝廷重臣皆受其名馬之贈,世積意欲何為?”
老邁的隋文帝大怒,竟是不問緣由,直接下令誅殺王世積。
並將高熲、元旻等三人免官,即便高熲宰輔之尊亦是未能幸免。
刑部尚書薛胃知曉高熲冤枉,便手捧律法於朝堂上為其辯解,然而隋文帝竟將薛胃堂堂一部尚書當庭戴枷囚禁。
至於那個“惡奴”皇甫孝諧,竟以“告發”有功,官拜上大將軍,何其荒唐。
對於宜陽郡公王世積之死,天下豪傑皆是惋歎,高衝亦然。
高衝心中更是知曉,王世積之死可謂是大隋王朝的轉折點。
自獨孤皇后死後,楊堅便且愈加奢靡,大肆挑選秀女入宮修建仁壽宮,工程龐大,累死民夫數萬人。
在殺王世積過後,便是徹底破了殺戒,先後殺魯國公虞慶則、太平縣公史萬歲、宜陽郡公王世積等功臣良將,再廢太子楊勇,罷黜齊國公高熲、宋國公賀若弼、文城郡公薛胃等人。
自此,大隋王朝表面上依舊是天朝大國,但實際上已經是由勝轉衰。
因此史載隋文帝“天性沉猜,素無學術,好為小術,不達大體,故忠臣義士莫得盡心竭辭,其草創元勳及有功諸將,誅夷罪退,罕有存者”。
至於王五所言,曾隨王世積平定桂州李光仕一事,年代並不久遠,高衝亦層聽聞。
那是在前隋開皇十七年,李光仕率領桂州俚人作亂,割據反叛,隋文帝任命王世積為行軍大總管,征發嶺北永州、嶽州等瀟湘兵馬,周法尚為桂州總管,征發嶺南之地的兵馬,合兵於尹州,共擊李光仕。
面對大隋兩大名將的合擊,李光仕一敗塗地,其弟李光度、李光略等人被俘,李光仕率殘軍逃亡至白石洞老巢之中,後病死,一說被殺,而後李光度歸降,繼任俚人首領之位。
“李光仕之老巢你可去過?”想到此處,高衝看著面前的老卒問道。
王五聞言低聲一笑,“自是去過,老漢跟隨我家主公去的,當時李光仕那廝躲在洞中病得要死,我家主公跟當時的譙國公周大將軍合兵一處,直接打破白石洞,那老賊當場便是驚懼而死”。
話音落下,王五眼神灼灼,“那俚人記打不記疼,竟敢再次作亂,若是大使願意,老漢願為斥候,直擊其老巢白石洞,殺他個片甲不留”。
高衝聞言頓時大喜,“你如今還記得詳細路途?”
那白石洞作為桂州俚人的族地,位於山林深處,要知道嶺南深山裡的山路七彎八拐,時而山澗、時而溪流、時而斷崖,極其難行。
這也是為何那些俚僚膽敢數次作亂的原因,反正打得過我就去劫掠州縣,
打不過我就躲進深山老林,朝廷縱有百萬大軍,能奈我何。 所以這也是當年王世積和周法尚厲害的原因之一,竟是直接打進俚人老巢,逼死酋帥李光仕,這難度可比平定叛亂大多了。
高衝原本隻想讓王五帶路,直取桂州,在桂州尋機將李光度擒殺,但若是可以直擊其老巢,那影響力更甚克複桂州,此乃釜底抽薪之計也。
先端了俚人老巢,然後再去克複桂州,或許兵分兩路亦可,想到此處,高衝心中又生一計。
王五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黑黃的大牙,“大使小看了老漢不是,只要我走過一次的路,便不會忘記,不然也沒那能耐敢做親兵”。
高衝大喜,撫掌讚道:“大善”,而後略一沉吟,“老五你可有兒子?”
王五聞言臉色一暗,“僅有一子,已死在豫章”,說罷忽的意會到什麽,面露希冀之色,趕緊說道:“不過老漢在從弟那裡過繼了一子,正在家中務農,大使你……”。
高衝見狀笑道:“如你所願,我這便修書一封,讓冉使君在零陵給他尋個差事”。
王五驚喜交加,忙是拜倒叩謝,沉聲道:“謝大使恩德,王五敢不效死”
既可施以恩惠,亦可作為質子,便不怕王五不賣力,至於給他繼子謀個差事更是舉手之勞。
高衝隨手一封書信, 讓冉仁才在本地幫忙安排一個衙役,亦或是流外的小吏,那便是跨越一個階層,好過苦哈哈的在田地裡刨食。
當夜,零陵城內暗流湧動,這座位於南北交通要道的城池裡,聚集著南來北往的人,當某個客棧亦或是酒肆裡傳出朝廷大軍即將進軍嶺南的消息時,頓時吸引住眾人的注意。
行商的人只在乎戰爭會不會影響他們的生意,更有甚者已經在思索,如何在這場戰爭中謀求富貴,自古以來,發戰爭財的商賈不在少數。
如李孝恭在夔州練兵造船,劍指荊楚的時候,便有巴蜀和荊楚的商販運送大量的木材到夔州販賣,囤積居奇之人比比皆是。
但其中亦是有人聞訊色變,心中暗自籌謀,如何將這消息快速傳回嶺南,這些人便是各方勢力的探子,其中自然不缺來自桂州的人,畢竟如今桂州李光度公然割據自立,明面上便是朝廷的反賊。
很快便不知從何處傳出來一個更勁爆的消息,高州馮家已經上書歸附大唐,嶺南道安撫大使承製拜授,即將前往高州給馮盎加官進爵,此消息傳出,頓時引發軒然大波,當即便是有人連夜收拾行裝。
翌日一早,天方大亮,零陵城的城門緩緩打開,當即便有形形色色的人爭前恐後的出城進城,這一幕往常亦是見過,但今日出城的人似乎格外的多。
南門之上,冉仁才一身圓領長袍,負手而立,看著匆匆出城的行人笑道:“想不到在我零陵城裡,探子竟是如此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