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如今正式的官職是秦王、天策上將、上柱國、太尉、司徒、尚書令、陝東道大行台尚書令、益州道行台尚書令、領十二衛大將軍、涼州總管、雍州牧。
雍州就是京兆郡?
李善不禁嘖嘖出聲,真不怪歷史上的李建成將李世民逼到那個地步……這個太子做的有什麽意思?
名義上京兆郡都是人家的地盤啊。
“秦王如今兼雍州牧。”崔信解釋道:“本朝不設京兆牧,京畿道實際是由雍州牧主責,掌京畿道十九縣。”
“噢噢噢……”李善恍然大悟,沒想到李世民這個兼任的雍州牧還不是徹底的虛職啊,是有理由直接管理包括長安在內的京畿道,他自己貴為親王不能親掌,副手長史、司馬倒是可以自擇。
實際上唐朝很多皇子得以封王后,都會領州牧,但只是虛職、頭銜,沒有實際的權力,但李世民卻能憑借自己的威望稍有逾越。
崔信補充了句,“之前雍州長史、司馬、別駕一直虛設,並無出任者。”
那是自然,前些年李世民飽受李淵、李建成猜忌,難道還想真的掌控京畿道?
現在就不同了,即使不實際掌控京畿道,但以補充屬官的名義調李世績、黃君漢入京卻是名正言順的……當然了,主要是為了充實天策府,或者說補充秦王一脈在天台山一戰的損失。
崔信接著說:“聽說秦王有意以王君廓補北衙禁軍,讓李客師轉十二衛。”
李善立即反應過來了,“羅藝那廝要回京了!”
頓了頓,李善補充道:“柴紹掌北衙禁軍,但管國公任瑰戰死,左千牛衛大將軍必被羅藝所得,秦王殿下使王君廓補北衙禁軍以製衡。”
崔信眨眨眼,知道這方面自己比女婿差的太遠,想了想問道:“待收復三州之後,靈州道行軍總管?”
“已與秦王殿下商議過了。”李善壓低聲音,“竇軌乃是首選,雖曾出任太子詹事,但久在秦王麾下,陸續參與淺水原、洛陽之戰,而且乃外戚出身,得陛下信重,不會投入太子門下。”
“次選是趙國公蘇定方,此人最得小婿信任,他知曉內情,且軍略無雙,遠邁竇軌,若陛下無意再使蘇定方掌北衙禁軍,那就可能留在軍中,即使不為主將,也可能為副手。”
遲疑了下,李善接著道:“說起來蘇定方除了資歷,不比竇軌稍差,都是十六衛大將軍,爵封國公,若是操持的好,說不定能出任靈州道行軍總管。”
“操持的好?”崔信追問了句。
李善笑了笑,“若是在收復三州之前,小婿找個由頭回朝……”
“一肚子鬼心眼。”崔信啐罵了幾句,提醒道:“勿自以為是。”
“小手段罷了,即使不成,亦無害。”李善想了想繼續道:“其余諸將,淮陽王李道玄乃秦王嫡系,不太可能留在軍中,張士貴或會出任原州刺史,也有可能是靈州、會州。”
“馮立、薛萬徹二人,還是留在軍中的好,不過太子……裴世钜未必會讓某如願。”
在陸續幾場大敗中,東宮在軍中將校方面的勢力被大大削弱,本就是劣勢,現在更是雪上加霜,馮立、薛萬徹是不多的人手,裴世钜如果想做什麽,這兩人是肯定派的上用場的。
繞的有點遠,李善將話題轉回來,問起三省諸事……崔信這位中書舍人常年在三省活動,
即使沒什麽政治敏感度,但終究能發現什麽。 但崔信想了又想,卻說沒發現裴世钜、裴寂有什麽異常……這場涇州之戰,裴世钜並沒有做什麽手腳,當然了,他也沒有做手腳的機會。
李善舔了舔嘴唇,“時文公呢?”
“蕭時文與秦王倒是鬧出了些什麽……”崔信搖頭道:“當年有舊,不料……不過蕭時文此人,雖剛正不阿,光明磊落,但惜心地偏狹,不能容人,權柄稍分,心有不平,幾次在尚書省與秦王爭吵,還是陛下從中調解。”
李善追問了幾句才知道,李世民在天台山一戰後開始實際行使尚書令的權柄,剛開始還好,但後來陸續調天策府諸多心腹幕僚入尚書省、六部,而且還公然將房玄齡、杜如晦帶在身邊,以備谘詢,這直接侵犯了左右仆射的權力。
其實主要的矛盾出自於左仆射裴寂,畢竟這位依附東宮,但裴寂也乖巧的很,看形式不妙就不肯冒頭,反而是右仆射蕭瑀覺得委屈,對房玄齡、杜如晦極為敵視,鬧得不可開交。
其實蕭瑀與李世民是有舊的,當年洛陽大戰逼降王世充,蕭瑀奉命勞軍,李世民入洛陽後即遣派蕭瑀、房玄齡、杜如晦收集地圖戶籍、製文詔書,封存倉庫。
崔信突然說:“好像江國公最近與秦王倒是有些來往,配合的也不錯。”
李善皺眉苦思,但漸漸的神情輕松下來,此次李淵命陳叔達勞軍,或許另有深意。
朝中如今一共有六位宰輔,尚書省左仆射裴寂、門下省侍中裴世钜這對堂兄弟均依附東宮,中書令封倫兼任天策府司馬……不過李善心裡有數, 這位司馬與齊王私下是有來往的,政治立場難說的很,估摸著李世民也不知情。
此外,中書令楊恭仁不偏不倚,這位出身弘農楊氏的宰輔在朝中根基最為深厚,門下省侍中陳叔達、尚書省右仆射蕭瑀持身中立。
從這個角度來說,宰輔內部,其實東宮還是佔據優勢的,雖然在李世民形式尚書令之後這種優勢已經微乎其微。
但李淵不可能忽略宰輔的想法……要知道現在可沒有所謂的政事堂,以參預機密名義入政事堂的也是實際上的宰輔。
所以,在本與秦王有舊的蕭瑀與李世民鬧翻之後,陳叔達突然靠了上去,有可能是出自李淵的指派或者暗示……如果這個猜測成立的話,那李淵差不多已經動了易儲的心,只是實際操作上可能還需要不短的時間。
李善大大的松了口氣,笑著說:“嶽父大人先歇息吧。”
崔信被氣得嘴唇都在發抖了,看模樣你是想明白了,但我還湖塗著呢!
“呃……”李善趕緊解釋了一番,最後說:“原本以為江國公有可能與東宮暗中來往,現在看來,反而是靠向秦王的可能性更大。”
正要告辭的李善突然發現,崔信臉色頗為古怪,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
“嶽父大人?”
“江國公怎麽可能投向太子?!”崔信緩緩而堅定的搖頭,“絕無可能!”
“絕無可能?”
“絕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