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不管是梁師都攻佔三州成為關中大患的事實,還是此次被梁軍長途奔襲的悲慘遭遇,李淵乃至整個大唐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復三州之地。
李淵沉思片刻後,先是看了眼次子李世民……秦王這一戰受損頗重,臉上還帶著箭痕呢,麾下大將更是或死或傷,短時間內難以出征。
隨後李淵的視線落在了李善的臉上,“梁賊攻入關內,諸戰中唯懷仁取勝,當可一述。”
李善嘴角抽了抽,咂咂嘴道:“複設靈州道行軍總管府勢在必行,因為梁師都立足靈州,有突厥為後盾,若不能迅捷驅逐,只怕梁師都會扎根靈州,為心腹大患。”
在場眾人也都明白這一點,在竇建德、王世充、劉黑闥、高開道紛紛離開舞台之後,一直不被重視的梁師都正式成為了初生李唐王朝的最大威脅。
這種威脅不僅僅在於梁師都攻佔三州之地,更關鍵的是與其他軍閥不同,梁師都得到的不僅僅是突厥背後的支持,而是很可能會與當年苑君章一樣得到突厥直接的兵力支持。
原本隻佔據朔方一地還好說,但如今梁師都坐擁四州,北靠草原……即使如今突厥內亂,但也不會坐視李唐輕松覆滅之。
所以,李善所說的心腹大患這個形容得到了所有人的讚同。
所以,複設行軍總管府是勢在必行的……但是,各州府兵成軍,第一件事就是要選出行軍總管,畢竟兵力安排、將校分置都是需要行軍總管來掌總的。
這也是李世民帶著房玄齡、杜如晦覲見而沒有帶著長孫無忌一起來的原因……李建成親自登門邀請李世民,一方面是被逼的,現在的局面他至少要負三四分責,另一方面也是來逼李世民的。
長孫無忌私下建言,除非東宮將行軍總管的位置讓出來,否則……但杜如晦、房玄齡卻持相反的意見,最終李世民帶著左膀右臂覲見而丟下了大舅子。
李淵歎了口氣,“懷仁,何人可堪重任?”
李善心裡再次mmp,難不成李淵真的要讓自己毛遂自薦?
李建成輕聲道:“當世名將中,唯懷仁數破突厥……”
“太子殿下謬讚了。”李善輕輕搖頭,“本朝名將輩出……”
說到這兒,李善不得不住了嘴,不過他說的是真心話,唐初的確名將輩出,李世績、侯君集、張公瑾、張士貴哪一個都能獨當一面,即使秦瓊、尉遲恭、程咬金也足夠應付目前的局面……但這些全都是秦王一脈的嫡系將領。
魏征皺眉道:“局面崩壞至此,身為臣子,又得陛下信重,列入宗室,冊封郡王,邯鄲王當奮起……”
“玄成兄誤會了。”李善平靜的說:“突厥必至,頡利可汗、突利可汗均意欲以某頭顱拉攏族眾。”
還真不是李善怕了,他在隴州一直提防著突厥,沒想到最終是梁師都……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斷不會錯,突厥的內鬥定有隱情。
如今近秋收季節,別說阿史那·社爾與突利可汗了,即使是頡利可汗也很有可能暫時停止內鬥,率大軍南下……以正常的邏輯來看,他們不會再去雁門關撞個頭破血流,而是借梁師都這三州之地直接攻入關內,大肆劫掠。
到時候突厥人殺進來,一問知道對面居然是大唐邯鄲王李懷仁,只怕原本還彼此提防的兩位可汗要盡棄前嫌了……去年顧集鎮李善挑撥離間,不可能成功第二次。
“不錯。”一直沒吭聲的秦王李世民開口道:“懷仁的確不適出任行軍總管一職。”
李淵歎了口氣,神色有些蕭瑟,一旁一直仔細觀察李淵的李善不由得長長舒了口氣……他之所以推辭,一方面的確是因為怕自己的出現讓突厥瘋狂來攻,另一方面是他不確定半個時辰前裴世钜那隻老狐狸具體與李淵說了些什麽。
萬一裴世钜挑明了或者隱隱暗示李善與秦王之間有著隱秘的關聯,而李善一旦出任……不用考慮,肯定會抽調天策府將領,如果李淵已經起了疑心,難保不被其抓住手尾。
應該沒有,應該沒有……李善在心裡盤算,這也符合邏輯,就算裴世钜挑明了,李善即使權柄全失,不得李淵信重,但畢竟有護駕大功,還有平陽公主為援,也不會出什麽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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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是這樣,古稀之年還承受喪子之痛的裴世钜肯嗎?
當然不肯!
“陛下,代國公李藥師、並州總管任城王李道宗均可堪重任。”
李善最終提出一個和稀泥的方案,這兩個人都有足夠的指揮能力, 前者是李淵的嫡系,後者與秦王交好,但並不被視為秦王一脈,與東宮也是有來往的。
李淵遲疑了會兒搖頭道:“藥師、道宗均赴任時日不長……”
李善不再吭聲,心裡卻有些狐疑,這兩個人其實是不同的。
李靖出任代州總管一年都沒到,千頭萬緒剛剛整理好,更何況固守雁門,還要護佑朔州甚至雲州部分區域,非方面之將不能任之,的確不合適調離。
但李道宗就不同了,出任並州總管已經快兩年了,雖然當時就是從靈州總管調過去的,再調回來說起來不太好聽,畢竟並州總管是天下第一封疆大吏……但如今組建靈州行軍總管府,權柄並不比並州總管差多少。
雖然年紀小了些,但也曾經在靈州獨當一面,再從政治立場各個方面考慮,任城王李道宗應該是最合適的人選……李善在心裡琢磨,難不成是被趙郡王李孝恭連累的?
當年李孝恭幾乎掌半個天下,麾下兵馬數以十萬計,但在被舉告謀反後入京閑置,從那之後,李淵對宗室子弟的態度就開始發生變化了……原本重要的封疆大吏都是宗室子弟。
打天下,是需要合族之力,但天下已一統,李淵更關注的是不能讓小宗代大宗……類似的事情,歷史上層出不窮,當年強橫一時的晉國就是先例。
確定了錢九隴率兵入涇州,並升為左監門將軍,爵封縣公,以及部分兵力由岐州司馬率領北上支援隴州,李善先行退下,留下李淵面對行軍總管這個頭痛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