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黃昏時分了,李善站在半山腰處,身後跟著王君昊、侯洪濤以及曲四郎、齊老三等親衛,隴州司馬藺興粲、霍國公柴紹之外,岐州刺史也已經帶兵趕到,相關的防務李善已經脫手。
其實李淵還是希望李善來負責防衛,但後者以兩日之內,北上南下,親衛疲憊為理由拒絕了……本就節製諸軍,還有主管防務,那幾乎是內外一把抓了。
李善也知道,自己今日親自出現在天台山頂,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李淵對自己會有著極高的信任度……即使是裴世钜將事情捅出來,也不至於導致李淵的態度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呃,其實這也是李善不顧張仲堅、王君昊的反對,堅持親自率兵渡河潛入仁壽宮的主要原因。
朱八快步走來,低聲道:“收撿十二人,其中老兵三人。”
李善眉頭一皺,“一視同仁。”
王君昊抱歉的向侯洪濤示意,所謂的老兵是指李善的親衛,剩下的是指從當初流民中挑選的青壯。
侯洪濤不以為意,這種區別本來就是應該的,倒是邯鄲王明言一視同仁讓他有些意外。
北上追擊的張仲堅只是盯著梁軍,而後者急著逃命,按道理來說不會有什麽折損,柴紹已經率兵北上,就看能不能將這股梁軍留住了……據被俘的梁軍士卒說,幾個被生擒的朝臣也被帶走,估摸著是作為人質希望能保命。
華亭一戰,城內突圍,後黃昏時大潰梁軍,共計折損親衛四十二人,來援仁壽宮,折損十二人……其實李善有點意外,這兩場戰事都是以寡擊眾,沒想到傷亡這麽小。
其實真刀真槍的也就是在華亭縣城內的那場突圍,之後要麽是伏擊,要麽是追擊,再要麽是遙遙對峙,所以傷亡不大。
算下來一共折損了五十四名親衛,將近一成,李善在心裡歎了口氣,難怪有那麽句“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
夕陽漸漸落下,在余暉中,數百騎兵由東而來,李善眯著眼看了會兒,開口道:“孤可能要留在仁壽宮一段時日,你們是留在汧源縣還是遷去長安?”
侯洪濤知道是在問自己,立即答道:“願遷往長安,定居日月潭,還請殿下許可。”
這個答桉並不讓李善意外,實際上若不是李淵有可能留在這兒養傷,他自己都想回長安了,當初去汧源縣說到底並不是為了棉花,京兆府那麽大多的是地方,當時一方面是因為長安奪嫡日烈,另一方面是因為蘇定方節製北衙禁軍。
但天台山一戰,朝中局勢為之一變,秦王拚死抵抗,而太子卻在李善之後才趕到,李淵對此不可能沒有想法,就算不表達出來,就算不排斥太子,但對李世民的態度肯定會緩和下來。
而且蘇定方此次負傷,沒有兩三個月難以恢復……所以李善是希望回到長安的。
可惜現在還是六月份,正值酷夏,長安炎熱,皇城更是酷熱難當,包括李淵、李世民在內的傷員都是外傷,不太適合回長安……關鍵是李淵如果留在仁壽宮,那對外傷很有一手,曾經救回平陽公主的李善也必須留在仁壽宮了。
現在李善最擔心的是兩件事,其一是裴世钜會不會發飆,這事兒那老頭現在還不知道呢,其二是自己節製諸軍,會不會被推上對峙梁軍的主將。
在心裡歎了口氣,救駕之功算是攥在手中了,但接下來的麻煩事還是一大堆,
李善暫時將這些拋之腦後,舉步下山,去迎接剛剛抵達的太子李建成一行。 “拜見太子殿下。”
“懷仁。”李建成臉色複雜的扶住李善,“父親可還安好?”
“陛下左手臂中箭,但已處置妥當。”李善頓了頓,補充道:“秦王殿下負傷六處,但都不重。”
“那就好,那就好。”李建成抬頭望著天台山,“幸好懷仁及時趕到……”
李建成在趕來的途中已經接到了親信的來報,若不是這位邯鄲王,梁軍必定攻破防線,當時被困在山上的父親、二弟,除了跳崖之外,要麽被殺,要麽被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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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惜啊……李建成之所以拖延出兵,無非就是想看到那一幕,之所以率兵趕來,怕的就是現在這一幕,父親和二弟都還在。
“孤上山拜見父親,懷仁代為安置。”
“是。”
李善煩惱的撓了撓下巴上的胡子,仁壽宮有內外兩城,內城是以天台山為核心的,之前李淵與嬪妃、親王、宰輔都是住在山頂大殿中,但三座大殿都已經被拆毀充為礌石了,現在李淵等人都住在山腳下。
外城地方倒是大,但被梁軍破壞的不成樣子,陸續趕來的援軍多達四五千人,也只能在宮外安營扎寨了。
但還沒等李建成舉步, 已經有內侍趕來。
“陛下召太子覲見,余者均在外城等候,諸軍由邯鄲王節製。”
李善瞄見李建成神色一變,其身後的幾位幕僚、將領更是面色陰沉,趕緊上前幾步,低聲道:“之前三姐夫覲見,陛下似有釋懷。”
李建成沉默了會兒才勉強一笑,“懷仁此番救駕,理應如此。”
“之前梁軍連攻隴州、涇州,陛下詔令在下節製諸軍。”李善不得不解釋了句。
李建成神色略為一松,伸手握了握李善的胳膊,“多謝懷仁。”
李善的意思是,李淵早在天台山一戰之前就讓我節製諸軍了,並不是因為你身為太子卻沒有及時發兵來援,才讓你一個人覲見,奪走援兵的兵權……這是李建成最擔心的。
看著李建成隨內侍離去的背影,李善笑著一一與王珪、韋挺、魏征、鄭善果幾個熟悉的打招呼,讓人去安排數百騎兵的住宿。
東宮幕僚中與李善關系最好的是魏征、韋挺,前者方正,後者圓滑,徑直低聲問起此戰傷亡,言語中頗有幸災樂禍之意。
實話實說,東宮幕僚中,太子最倚重的是王珪、魏征、鄭善果,但最親近的卻是韋挺,不過這位的能耐比前三位差的不是一丁半點兒。
韋挺在幸災樂禍,而另外幾人都面色沉鬱,顯然都想到了,天策府那邊傷亡慘重,東宮的壓力自然大為降低,但這對東宮未必是什麽好事……更重要的是,天策府如此慘重的傷亡是為了護衛李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