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司農寺,李善去了承天門請見,兩儀殿議事已經結束了,半個月沒有覲見,今天既然入了皇城,那自然是要覲見的。
進了太極宮,緩緩踱步往著臨湖殿的方向走去,李善還在皺眉苦思,歷史上的楊文乾事件是武德年間極為詭異的政治事件,也就是通過這件事,李世民徹底確定了自己不可能入主東宮,間接的促使秦王一脈發動了玄武門事件。
但這件事的真相……史書描繪的是,李淵在離宮避暑,很有可能就是在坊州的仁智宮,太子李建成派遣手下給楊文乾送鎧甲、武器,李善不太記得歷史上楊文乾是不是坊州總管,但肯定是在關中。
因為李建成派出的人出了長安,轉了個頭就去仁智宮舉報太子要謀反……李淵是既不信任太子,也不信任秦王,於是派了齊王的人去傳召楊文乾,然後,楊文乾就起兵了。
據說李淵被嚇得連夜逃竄,跑的鞋子都掉了,在野外一直躲到天亮才被找到……這膽子也是沒誰了!
太子李建成倒是沒有起兵,而是單身去仁智宮請罪,而李淵命李世民出兵平叛,信誓旦旦的保證,必立為太子。
最終的結果是,太子還是太子,秦王還是秦王,而王珪、杜淹、韋挺三位東宮、天策府的屬官被流放嶺南。
李善在心裡琢磨,原始空的真相是什麽樣,那是永遠都沒人知道的了,但這一世,如果還有楊文乾事件的話,其中必然有齊王的影子,從封倫、杜淹到榮九思、趙元楷再到齊王,這條線雖然不算明晰,但指向性卻很明顯。
那原時空中,或許也有齊王李元吉的插手?
為什麽齊王的人去傳召,楊文乾就立即起兵了?
為什麽最終太子得到了寬恕,而秦王沒能入主東宮?
太子派出去的人轉頭就向李淵舉報太子謀反,到底是太子的人,還是秦王的人,會不會是齊王的人?
無論如何,最終的結果是,太子、秦王兩敗俱傷,如果沒有玄武門事件,李元吉有沒有可能取而代之?
李善心有點亂,他既好奇於歷史上楊文乾事件的真相……這是一個數知且喜歡歷史的穿越者不可避免的好奇,同時警惕於這一世可能的楊文乾事件。
最讓李善煩惱的是,這件事他還不能向秦王李世民提前告知……常何、馬周那件事已經有點離奇了,再來一次,這種讓李世民、房玄齡等人完全看不穿邏輯,但最終卻被證明的事,這讓李善如何去解釋?
更別說,李善也不知道那些舉告太子謀反的人……到底是不是李世民的暗子?
封倫到底與李元吉是什麽關系?
李善難道要去告訴李世民,封倫有問題……封倫是秦王一脈中極為重要的人物,深受李世民信重,之所以之前在天策府中不太顯眼,主要是因為他早早入朝。
難道要去告訴李世民,因為我派人監視封倫,發現這老家夥與齊王有秘密來往?
監視天策府長史兼中書令與親王……不管最終的結果是不是對秦王是有利的,李善肯定會被“另眼相看”。
杜淹知不知道那些糧食是來自於坊州的大倉?
或許知道,這有可能就是為什麽之前封倫勸說後,杜淹將酒水送給太常寺沒有收一文錢的原因。
楊文乾到底是太子的人還是齊王的人?
據說楊文乾曾經是太子李建成的侍衛,資歷很深,
在武德元年就出仕了,但為什麽齊王派了人去,楊文乾立即起兵了呢? 趙元楷在這其中充當什麽角色呢?
為什麽齊王非要將宇文穎也塞到司農寺來任少卿呢?
太多的謎團,太多的疑惑充斥著李善的大腦,這讓他有些挫敗,武德年間最為詭秘的事件一是玄武門,二是楊文乾,前者李善已經差不多猜透了,而後者李善實在整理不出什麽頭緒。
“懷仁來了。”李淵笑著招手。“聽說今日上衙了?”
“拜見伯父。”李善行禮拜見,又向太子、秦王行禮,心裡滴咕這兩位為什麽今日會在這兒碰頭,也不知道這兩位知不知道他們那個胞弟在屁股後面虎視眈眈。
如果沒有玄武門兵變,李淵能順利的處置掉秦王,有楊文乾事件在前,還能做十多年皇帝的李淵會毫無保留的信任太子李建成嗎?
如果李建成太子之位動搖,作為僅存的嫡子,李元吉是有機會問鼎大寶的。
“今日其實是順便去司農寺轉了一圈。”李善暫時將那些疑惑拋之腦後,笑著說:“來送好友赴考。 ”
“李昭德、張文瓘?”李世民笑吟吟道:“父親,說起來還要怪責懷仁呢。”
李淵有些詫異,“為何如此說?”
太子李建成搶在前面,“當年《春江花月夜》,以至於這兩年應試進士科的寥寥無幾。”
李世民點頭讚同,“李昭德、張文瓘都是赴考明經科。”
麻痹,這個鍋還真要我來扛啊……李善心裡暗罵,苦笑道:“太子、秦王這是不講道理啊……”
李淵放聲大笑,“懷仁詩才,近日某也有耳聞!”
李善臉色更難看了,“陛下以此譏諷臣子……”
“此時非君臣。”
李建成將這話堵了回去,李淵連連點頭,“平陽都能鞭撻,難道做伯父的都不能訓責?”
“說起來三姐也不厚道!”李善嘖嘖道:“居然將馬鞭送回去,小侄當日又被抽了……”
“便是從頡利可汗那兒繳獲的那條馬鞭?”
“嗯。”
“清河縣公抽的?”
“不會是崔小娘子抽的吧?”
看李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李淵製止了李建成的調侃,笑著問:“懷仁出任司農卿也有一年多了,如今回京大半個月,也該遷轉,可有屬意?”
這話說得豪氣,讓李善隨意挑選滿朝官職……但實際上挑選的余地很小很小,李善都想問一句,老子想要你屁股下面那個,你給不給?
不過關於這件事,李善早有準備好了,“還是司農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