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很少有人會去背誦《聊齋志異》的原文。
不過,李歲酒研究古文學時,將《聊齋志異》的原文看過不下幾十遍,雖然沒有刻意去背誦,但靠著扎實的功底,還是能將其基本複原。
又考慮到【文言文】的傳播度終究是不如【白話文】來得直接,便又在一些關鍵詞上隨手加了備注。
這也算是研究古文學時養成的一種習慣。
在古代時,這種行為被稱為【注經釋義】,比如:原版的《論語》在街上賣五文錢一本,但經過某大儒的注釋,就會變成極搶手的稀有貨。
於是,前後花費了近兩個時辰的時間,經典聊齋故事《聶小倩》便完成了。
“呼!”
吐出一口氣。
李歲酒放下了筆,活動了一下手腳,目光望向窗外。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最後一抹夕陽卻還是倔強的逗留在人間。
不出意外,再有一會兒,代表著妖鬼複蘇的紫月將會升起。
李歲酒想到了昨夜趙四敲門的經歷。
雖然,趙四大抵是不敢再來,可是,終究是沒能當場解決,所以,做一些必要的防備,總不會有錯。
他深切的明白,這個世界到了黑夜,其實並沒有想象中那般安全。
於是,起身走向廚房,隻將《聶小倩》的文章隨意的放置在了書案上,讓黃昏的涼風,將其慢慢舔乾。
“砍柴刀還是拿著比較放心!”
出了書房。
李歲酒就到了院子裡。
蜷縮在地上的黑貓失去了溫暖的依靠,很快就睜開了眼睛,一雙金色的眸子裡散發出璀璨的光芒。
比起白日來,明顯要亮上極多。
它看著已經走到了院子裡的李歲酒,本能的想要跟上去,可突然又回過頭來,看向了書案上擺放幾張黃草紙。
“喵嗚~”
黑貓興奮起來。
叫了一聲,輕輕一躍,便躍到了書案上。
一雙金光燦燦的眼睛眨了眨,竟開始讀起黃草紙上的內容。
初看時,大抵只是興趣使然,甚覺文筆斐然,故事有趣,但隨著一個名字跳躍出來,黑貓的金色眼睛徒然瞪圓。
接著,黑貓再無之前的慵懶。
仔細的審讀黃草紙上的故事,而越往下看……它的表情也越發的豐富。
由驚恐到迷茫,再由迷茫到驚喜,漸漸的,驚喜變成了悲傷。
仿佛是被這篇聶小倩的故事所感染,又仿佛明白了某些真相,黑貓不斷的圍著黃草紙轉著圈圈,越轉越快,口裡發出嗚咽的聲音。
如同少女在哭泣!
……
而與此同時。
在距離懷瑾草堂不遠處的一個陰暗角落中。
畢十二正仔細的端祥著面前的紙人。
飛揚的裙擺,甜甜的笑容,雖然因為紙張的原因,臉色顯得有些煞白,但模樣兒確實是難得的精致。
只是,他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太對?
“童小棠,你確定這東西,真的能迷住李懷瑾?”
“你這是在懷疑我的專業?”童小棠叉著腰從紙人後面跳了出來:“難道,你沒有看到掌櫃的早上被我嚇壞的樣子?”
畢十二就有些無語。
紀青竹早上確實被童小棠嚇得差點一屁股坐地上。
就算是畢十二也是第一次看到紀青竹會露出那樣的表情,至於後果嘛……就是童小棠的屁股開了花。
“你這次可是戴罪立功,按照掌櫃的計劃,我們必須要先將李懷瑾控制住,如此才能保證抓鬼順利!”
畢十二說完,又補了一句:“這聶府小姐終究是與李懷瑾有過婚約,難保李懷瑾不會被其所迷惑,挺身護衛!”
“所以,我早上特意去了一趟聶府!”童小棠說著,摸出了一幅卷畫卷:“你看,這便是聶府小姐的畫像。”
畫卷展開,裡面畫的正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女。
亭亭玉立,嬌俏可愛。
無論是氣質和模樣,幾乎和面前的紙人是一模一樣。
“怎麽樣?像不像?”
“確實很像!”畢十二心服口服。
“掌櫃的也說了,在沒有摸清李懷瑾真正實力前,最好不要動手。”童小棠得意洋洋:“所以,我才想出此等妙計。”
“不會出亂子?”
“絕對不會!”
“你想怎麽做?”
“搶在聶府小姐出現前,我先讓紙人把李懷瑾迷住,到時候聶府小姐再出現時,一真一假自然就明明白白。”
“然後呢?”
“然後,我們一起衝出去,當場戳穿聶府小姐鬼魂的身份。”童小棠信心滿滿:“只有當著李懷瑾的面,將聶府小姐收服,讓他眼睜睜的看著聶府小姐化為一攤黑水,如此,方可喚醒【夢中人】!”
“會不會太殘忍了點?”畢十二舔了舔嘴唇:“那就這樣乾!”
“嘿嘿!”童小棠一臉陰側側的笑。
……
懷瑾草堂內。
穿過院子,重新進到廚房的李歲酒,並未察覺到黑貓的異樣。
他進到廚房後,直接就尋回了砍柴刀,在將砍柴刀別在後腰的腰帶上後,目光又看向了土灶內,那一片燒完後剩下的炭灰。
“嘿,差點把這個大殺器給忘了。”
袖口先給裝滿!
這個時代的青衫,口袋都是在袖口裡。
李歲酒在袖口裡裝了一把炭灰,想了想後,又多裝了兩把,如此一來,才算是有了些安全感。
有了準備,心情就變得舒爽起來。
再次走回院子裡,口裡自然就哼起了歌。
“你好想逃,卻逃不掉……我抱著你,哪怕只有一秒……”
唱著唱著,就聽到隔壁院中傳來響動。
轉頭一看,發現乾瘦的孟伯正抱著一個洗腳盆出來。
大抵是出來倒洗腳水的。
孟伯自然也是注意到李歲酒,嘴角咧了咧,似乎是想到了昨日早晨,被李歲酒捉弄的事情。
於是,孟伯就開始和李歲酒打招呼。
“喲,李秀才在哼曲兒呢。”
“對啊,孟伯這是在給大娘倒洗腳水吧?”李歲酒笑著回了一句。
“咳咳!”孟伯乾咳了兩聲:“李秀才興致不錯呐,只是這天眼見著就要黑了,院中哼曲兒,小心招鬼喲!”
“鬼喜歡聽曲兒?”李歲酒饒有興致。
“是啊。”孟伯說著,臉上就露出了一副陰森森的模樣:“勾欄瓦舍裡的鬼,可是最多的,那些鬼生前是戲子,最喜歡聽人唱曲兒了。”
“若是見了鬼,要如何?”李歲酒又問。
“嘿,這你可問對人了。”孟伯收起陰森森的笑容:“見了鬼後,一定要切記莫要驚慌,只要你不看她,不聽她講話,她就害不到你。”
“多謝孟伯賜教。”
“無須客氣。”孟伯有了些成就感,看著李歲酒一臉擔憂的樣子,心裡目的達到,便又得意了幾分,於是,繼續說道:“老頭兒我活得久一些,見的鬼自然就多了,不過,老頭兒我膽子大,從來不怕這些!”
說完,便跑到院角去準備倒洗腳水。
只是,洗腳水還沒來得及倒,就見一個穿著裙子的十二少女,悠悠的從一個角落中飄出,仿佛沒有腳一般。
再看模樣。
面如白紙,嘴唇紅豔,一身鬼氣森森。
“鬼……鬼……有鬼啊!!!!”
驚嚇之余,孟伯手裡的洗腳水當頭淋下。
或是受到了冰涼的刺激,兩眼一陣翻白,連跑都沒有跑,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暈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