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9.4
按菲茲所說,江政忠安排的演出出乎意料得成功。
當時在場的6個人裡有4個欣賞這種有劇情的表演,特別是獸皮大叔讚賞有加,格外激動地說著“這是劇場的未來了”之類的話。在決定讓六個人繼續組隊之後,獸皮大叔給予了他們“紐斯達”的組名。在這個師姐,“紐斯達”指的是新的明星的意思。
原本通過審核進入“表演組”要接受訓練員的指導並時刻準備上場表演。但是在場的審查官們商討激烈,最後決定一星期後讓“紐斯達”上演看看觀眾的反應才決定是否長期保留這種模式。
“紐斯達”被給予自由安排訓練的時間,他們可以充分地準備和完善。期間的各種準備由“紐斯達”組員自行決定,這種模式的收益效果將決定組合是否走得長遠。
就江政忠個人來看,如果只是看看效果的話目前的演出夠應付了,不過以防萬一他還是要求組員多熟練。練習方面他讓六臂大哥和原自閉三人組自行進行,自己則與菲茲則思考如何改進,讓演出效果更加完美。一切如期進行,除了一個不大友善的人時時刻刻關注著他們。
菲茲向江政忠打眼神,用青年注意不到的聲音說道。
“真的不用管那個人嗎?”
江政忠看著有點跋扈的青年晃動腦袋:“那可是小老板,管他幹什麽?想被炒魷魚嗎?”
不錯,在“紐斯達”群聚的角落裡多了一個青年瞪著我們。這個青年正是當時在觀眾席審查的人員之一,從他的口吻和與其他人的接觸方式來看,應該是獸皮大叔的兒子。兒子大過天,有錢人的男孩通常作為繼承祖業的人選來培養,為此行事時氣焰十足。
“額,但是他這麽看我們很影響效率哦……”
確實如菲茲所說,這種怒目讓台上的自閉三人組非常不自在,出現失誤的次數也在增加。連菲茲也貌似在意他的視線而時不時走神。
但也只能適應了,作為奴隸的江政忠等人只能視而不見。誰叫別人有名為“我的富商父親”的寬大後背呢。
江政忠心想:以後我就叫他“獸皮青年”得了。
江政忠在菲茲眼前揮手:“回來、回來,我門剛才說到哪裡了?”
“好像說要準備背景道具是吧?”
“對對,問題是他們說了,道具之類的由我們自己準備。但要做道具材料是必需的,這部分材料該怎麽來?我們現在手上連香蕉皮都沒有。”
“所以我剛才讓你矚目那邊的人嘛。”
“菲茲你的意思是讓我和他溝通拿材料?”
“廢話,難不成還讓我們無中生有地變出來嗎?”
“也對。但是為什麽要我去呢?總覺得我的工作量不是一般的多啊?”
“因為你是領隊嘛,有聽過這麽一句話嗎?‘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菲茲笑著重拍江政忠的肩膀,連同責任一起推在他的身上。
你也看過《蜘蛛俠》——江政忠沒有吐槽出口。
他緩慢地走近獸皮青年,謙卑地鞠躬。
“主人,我有一事相求。”
“說。”
不愧是有錢人,說話乾脆利落帶狠勁。
“我想谘詢關於道具的準備,需要使用的材料能在哪裡領到?”
“道具?”
獸皮青年尋思了一會。
“在上一次審查,主人們說讓我們自行準備和完善,為此需要用到製作道具的材料。
” “呵,就你們那三腳貓功夫的演出還要劇場提供道具?你當你們是什麽?你們這是瞎扯淡的奴隸,去外邊隨便逛逛戲劇場都比你們好上千倍!真搞不懂父親在想什麽,讓這種人禍害劇場的秩序。”
江政忠細想著,獸皮青年很可能是反對他們的表演的二人之一。正是知道這一點,菲茲才沒想自己來,把責任推給他。
不過這話倒是提醒江政忠。確實,要看戲幹嘛不去戲劇場呢?為什麽要到看雜技的地方看劇呢?
“報告主人,我們也只是想按照主人們的意願盡可能地展現價值,複雜的事情並不懂。如果得罪了主人,敬請寬宏大量原諒我們。”
通俗翻譯一下就是:這是你的富商爸爸決定的事情,我們也只是槑頭槑腦照著乾,別跟我瞎扯這些。
“哼!反正別想劇場會出額外的物資,現在經營上……總之別找我們要,要做的你們自己收集材料自己搞!”
說完,青年氣衝衝地離開了訓練場。
江政忠眯著眼睛:脾氣當真火爆啊,有錢人都是這樣的嗎?
“怎麽樣了?看樣子不大順利啊。”
“歪說順不順利,簡直是被按在糞便上摩擦了。”
菲茲一臉嫌棄:“你這形容,就不能正常一點?”
“不過他也說了‘自己收集材料’,有這句雞毛就能當令箭,我看看能不能從其他人那裡找點有用的東西。”
“你們想找材料是嗎?”
江政忠和菲茲順著聲音回首。只見說話的是一條,不,是一個下半身是蛇上半身是豐滿的女身的女性。
蛇小姐修長的身體伸直了有5、6米,整體來看相當高大。暗紅色的長發和鱗片,臉上淺淺地微笑,凹凸分明的身材,加上散發的獨特氣味,成年男性絕對逃脫不了荷爾蒙的作用而露出色眯眯的眼神。歐美神話把這種半人半蛇的亞種稱為拉米亞,而在中國古代則是傳說中女媧一族的形象。
還好現在是8歲男孩子,否則江政忠也難逃春心蕩漾。
“你這動作是怎麽回事?看得漂亮姑娘還怯了?”
菲茲半笑著問道。
“嗯?澤布很正常嘛?”
江政忠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無意識地往後縮。
“呵哼,這孩童真有意思。”蛇小姐半掩著嘴發出笑聲,“如果沒親眼所見,還真難以置信是策劃了整個異動的人。”
江政忠警惕地收起表情:“這是什麽意思?”
“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我是科瑞特的一號奴隸伶人,名叫安娜。除了伶人的工作,我還負責管理和處理伶人相關的事物。這次過來,我是想問你們是不是需要材料,或許我能告訴你們獲取材料的途徑。”
“願洗耳傾聽。”
按著安娜所說,在劇場中“表演組”也有生死篩選。如果同一個人同一個表演用多了,觀眾自然而然會覺得膩。人氣下降到一定程度的“表演組”成員被面臨淘汰到“死亡組”的命運,所以“表演組”時刻要思考更新穎更搶奪眼球的方法。而要現實新的方法便通常需要用到新的道具,這個時候可以向管理倉庫的彌優爾(獸皮青年的姐姐)申請。
這是不是說,打從一開始江政忠就沒必要找獸皮青年挨罵?畢竟原本就不是他的管轄范圍。
“謝謝安娜小姐的助言。”
說實話,江政忠搞不懂安娜為何突然來告訴他們這些,但情報的用處倒是不少。姑且是在幫自己,江政忠屈身向這個身材龐大的蛇女致謝。
事不宜遲,江政忠立即前往倉庫找到了彌優爾。彌優爾是個暗紅短發的女人,年齡過20正處妙齡,總是一副對世事漠不關心的樣子讓人有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在彌優爾品著茶的時間裡,江政忠解釋了自己來訪的目的。
“嗯,想要怎麽樣的材料想好了嗎?”
“木板數塊即可,大小都沒有問題。”
“那麽跟我說一說,為什麽我要同意。”
女人點起手上的煙槍,深深地呼出一口煙霧。江政忠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卡頓,他沒想過要材料需要答辯。
“額,因為更好的表演要用得上。”
“為了讓表演更好,我就得掏出劇場寶貴的資源?表演得好與不好是誰定的?若是沒有材料和有材料的表演,觀眾的認可度都差不多,那我為什麽要批準?加大了支出看不見收益增加,這種愚昧的事情你也敢提?”
女人用著最溫和的語氣,說著最刺耳的話,一句一問都像鋼針精準地刺向江政忠的痛點。江政忠差點忘了,無論是獸皮青年還是這個彌優爾,他們都是活脫脫的商人之家,一切以看得見的利益為基準。
準備不足,無話可說,此刻的江政忠隻得連聲道歉後落荒而逃。
——T9.4
“流火!”
江政忠中二地叫出了聲音。果不其然,術陣沒有任何動靜,術式也完全沒出現效果。每個夜晚休息之前,他都會這樣練習。
“清淨”的發動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最近閉著眼睛都能畫出術陣並發動術式。但除此之外的術式“流火”卻沒有反應。江政忠以相同的方式把術陣刻在地面,以相同的方式注入靈氣,可就是沒能啟動。為了探究是不是啟動條件問題,他嘗試了各種方法,包括倒立發動、俯臥撐發動、以及這一次的叫聲發動。
結論而言,術式的發動和人體動作沒什麽關系。那麽到底缺了什麽?
順便一提,為了避免被除了組內人員以外的人看得江政忠使用術式,目前他都是躲在房間才用。此外,江政忠還要防止別人貿然進入三人的房間,因為房間的地面和牆壁基本上畫滿了術陣。用石子刻的術陣不好清除也不好更改,無奈江政忠的身體就是忍不住找地方畫。江政忠在奴隸場的地面也刻畫過不少術陣,因為清除不了,當時的他也頗為腦殼痛。
在江政忠腦殼痛的時候,阿瑞和希克斯一同從衛生間歸來。阿瑞走到江政忠的身邊,用小手推了他兩下。
“溯……洗澡。”
“嗯,我現在去。”
坐在衛生間的地上,江政忠用六臂大哥事先打好的水呼啦啦地衝刷全身。因為是劇場的後起之秀,四周的視線相當刺痛。不過江政忠已經習慣了,所以絲毫不在意。
最近江政忠了解到,在劇場裡面有著“自己造成的後果自行受”的優良傳統,一般來說不敢得罪自己得罪不起的人。而江政忠被傳言是希克斯一行人的領隊,看到過六臂大哥的神力,自然沒有人白癡到靠過來。
不過以防萬一,他還是讓希克斯和阿瑞一起行動。阿瑞長得那麽清秀,而且小便也喜歡蹲著,不知情的人難免想撿他的肥皂。
說起肥皂,江政忠好久沒用過類似的東西了,那種可塑性強悍的清潔用具著實是人類智慧的結晶。回想著肥皂抓變形的感覺,江政忠準備拿起另一隻木桶。
“啊?”
江政忠看著手上掰下來的木塊陷入沉思。身體散發著靈氣的光芒,而木桶的邊緣融化變形。缺口像拉扯的麥芽糖,留下明顯的爪印。
江政忠慌慌張張地抱著木桶四周環視,好在周圍的人若無其事,還是之前那些模樣。待光芒消停,他放下心來。這現象無疑是術式發動,沒被人發現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這是怎麽回事?
江政忠仔細地看著手上的木塊和缺邊的木桶。沒有任何雕刻,拚接過去剛好對正,這說明它們原本是一體的。無疑,江政忠剛才無意識地發動了新的術式。
這可是大發現。有術式不需要畫陣也能發動,而且江政忠可以推斷發動術式的關鍵不是動作或者術陣,而是精準的想象。
江政忠試著重複剛才的行為,一邊想著捏肥皂的畫面,一邊散發靈氣。果不其然,手上的木塊像粘土一樣輕易改變了形狀。興致上頭血氣沸騰,他丟下木桶拿著木塊立即回房間。
——T9.5
“噗!你這死人一樣的眼睛是幹什麽去了?”
次日早晨,菲茲看著江政忠的臉笑了出聲,江政忠揉動黑眼圈減緩眼睛的疲勞。
“太激動,一個晚上沒睡……”
“所以你到底是幹嘛去了?”
“多說都是廢話,讓你實際看看更快。”
江政忠把捏成球性的木塊重新捏成片狀,自豪地哼出聲音。
“水屬性基礎術式!你是什麽時候學會的?”
“果然這也是術式的一種啊。額,該怎麽說。”
江政忠試著解釋了昨晚發生的事情,附加上一個晚上研究的結果。目前他在嘗試中發現了這種被菲茲稱為水屬性基礎術式的術式有幾個規律。
規律一,必須一邊想著捏肥皂的感覺進行。江政忠認為這只是一種強化想象的手段,實際上想象肥皂以外的容易流動造型的東西都有效。
規律二,只能作用於認知到的范圍。比如江政忠把石子參合在木球中,因為他不知道石子的具體位置,最終能改變形態的只有捏到的木球部分。對此江政忠猜測,沒有完全混合不能視為一體的材料無法一起捏。
規律三,能捏形態但改變不了物質原有的屬性。江政忠在捏木球的過程中讓阿瑞試著觸摸,結果他感覺到的依舊是普通的木質。這說明術式的發動不是將分子結構變成可流動狀,只有發動的人能自由改變木質內部的分子構造,對於其他人它仍然是普通的木質。
這些規律相當重要,直覺告訴他“流火”的發動失敗和規律有關。隨後,江政忠嘗試了一個晚上上百次後,終於成功發動“流火”術式。
不錯,江政忠能噴火了,能做的事情指數增加。如果他能進一步驗證和解決關鍵的問題,至今他見過的術式全部能用也不是夢。
“哇,你是真的厲害啊。自學的術者不是沒有,玩到你這程度的當真萬裡挑一。居然靠著感覺和實踐總結掌握了沒學過的術式,而且用的還是術思發動……”
“總之熟練了之後道具的問題就解決了,現在來想想要做哪些道具。”
菲茲迷惑不解:“等等,道具製作是容易的,但材料哪裡來?”
“主人不是說‘自己收集材料’嘛,既然被允許了,只要是內部可以用的材料都能用吧?比如木板不夠,拿衛生間的木桶不就行了。”
“呵呵呵,我覺得要是被發現了你會死的很慘。”
“放心,我隻用了一天,當天會捏回桶的形狀,就是不保證形狀大小完好。”
“衛生間的設備還是別用為好,很容易被發現你會用術式。”
“額,如果不用木板用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很髒打掃起來很麻煩。如果有石灰石和沙子就能製作臨時用的混凝土……哦哦哦,還有這種辦法。”
江政忠靈光一閃敲定了主意,他再一次奔往倉庫。此時,彌優爾正在檢驗新購的物質入庫。見到江政忠又過來,她停下手裡的工作回到椅子上坐好。
“又怎麽了?我很忙。”
“關於批準物質,我想——”
“滾。”
女人冷漠的話不帶情感,打在江政忠的臉上赤赤作痛。江政忠沒有放棄,他拱手鞠躬不慌不忙地繼續請示。
“主人,容我失禮。這一次我想申報的不是木板,而是一些泥土。”
“泥土?用來做什麽?”
“報告主人,用來製作道具。”
彌優爾想了想:“不行,舞台是觀眾視線的聚集地,我不能允許泥土弄髒。”
“所以此次來還想在外面借個角落加工,加工之後泥土會凝固成一塊,不需要擔憂肮髒的問題。當然,剩余的碎屑我們小組會負責清理乾淨。”
“別忘了奴隸的身份。聽主人命令,滾回去訓練。”
彌優爾用手捏著江政忠的頭髮往後推。江政忠髮根作痛,但保持沉默沒有還手也沒有退縮。
“彌優爾,不就借點位置和泥土嗎,又有何妨呢?”
中年女性笑著走過來。彌優爾放開了手,江政忠得到喘息的機會,轉眼看著過來的女人。她是獸皮大叔的妻子,名為布雷姆娜。
“母親大人,奴隸伶人最不應該的就是違反主任命令,即便他真的有辦法,在我拒絕的時候就應該回去工作。如果縱容這些人低下的人一次,未來很可能會有第二次甚至無數次,負責奴隸管理的格拉爾的工作便會更加困難。這,是秩序的問題。”
江政忠這才明白這女人在抗拒什麽,理解了作為奴隸伶人到底有多卑微。
“我也看著這家劇場走過數十年的路程,你的意思我當然明白。只是現在是什麽狀況必須分清楚,挖掘新的可能性也是經營者的工作。既然他說的振振有詞,在考慮秩序之前先行考慮是否有利益,這才是經營者該有的思維。”
彌優爾一時無以言對,慢慢地放開江政忠的雜發。布雷姆娜低下眼睛看著揉動頭頂的男孩。
“那麽年輕人,你剛才想說利用泥土做什麽,能不能詳細解說。我會根據內容判斷應不應該給你優待。”
“是,女主人。”
江政忠想到的是火製土磚。磚的話比泥凝聚得更加穩定不容易散亂,有一定的承壓能力,配合他的“捏肥皂”術式能做成小型的裝飾道具。當然話不能直說,江政忠隻說他知道如何用泥土製作像磚一樣的道具。
“你的話我明白了。但是年輕人,磚不應該使用特殊的土做的嗎?我們現在踩著的泥地也能做磚?”
“報告女主人,需要承壓的磚需要用特別的土,但道具本身只是擺設,腳下的泥土綽綽有余。”
“可是加上建火爐的費用,這筆開支劃不來,你怎麽看?”
“報告女主人,簡單的製作不用火燒也可以,所以我不需要火爐,只求一塊能施工的地方。”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沒有灼燒製不了土磚,除非用的是水泥磚。但是這樣的世界,水泥存不存在都是個謎。但是要個火爐勢必會被批得頭破血流,所以打從一開始江政忠就隻想要個工作地點,如何火燒得看自己的發揮。
“你確定借你一塊地方夠了?”
“是的,女主人。我並不希望加重劇場的負擔,如果只是泥土用不著多少資源。因為施工怕影響到其他人,所以邊角的地方就可以了,搬運會由我們自己負責。”
“行,但我必須檢查第一批作品。如果在你們第一次演出前沒有做出結果,我會把地方撤回。”
“多謝女主人。”
——T9.6
有了布雷姆娜的雞毛,江政忠獲得了來到特斯德以來第一個工坊。能光明正大地自己行動搞研究和製作,盡管是一片沒有東西遮擋的黃土,也是江政忠夢寐以求的風水寶地。
借來是做土磚道具的,次要才是搞術式研究,絕對不能本末倒置。——江政忠如此告誡自己。
絕對?應該吧。
讓江政忠意外的是,他離開團隊時心理有種不踏實的感覺。成員對自己表演的部分已經相當熟悉,所以他可以毫不擔憂地把監督練習的職責拋給了菲茲。如江政忠一開始所期望的,小組內的人互相之間產生了信賴,自閉的人群也能活得悠哉。
所以我這是在擔憂個啥?
江政忠迷惑不解地晃動腦袋,把這問題拋諸腦後。
江政忠獲得的黃土區處於劇場圍牆內的邊角,正對著宿舍的外牆。透過宿舍的窗戶能看得到江政忠的工作情況,但一般來說訓練時間不允許回宿舍,所以他不需要過多擔憂有人看到自己使用術式。
不過俗話說得好,不怕萬一只怕一萬。江政忠趁著四周沒有人經過,發動“捏肥皂”,把硬邦邦的泥土掀起來砌牆,造出了5x5米形狀高1米多的土牆。這樣的土牆經不起風吹雨打,但用來遮擋視線綽綽有余。原本江政忠想把屋頂也砌了,但想到時間不多,他還是優先必須完成的工作——土磚試做。
雖然江政忠對布雷姆娜說得天花亂墜,實際上他隻想著忽悠,並沒有把握百分百做出來。這個世界也有製磚的技術,一般而言製磚需要用到粘性大的粘土,還需要經過晾乾、火烘和靜止三個階段才算完成。要是老老實實按著技術來,剩下4天的時間是不可能趕上的。所幸現在製磚不是為了承壓而是製作裝飾,只要強度穩定不會被簡單捏碎就沒問題。考慮到時間,江政忠今天必須研究出製作方法,明後天開始量產。
江政忠把一樓公用衛生間的木桶偷了5個,把其中的4個用“捏肥皂”術式捏成歪歪扭扭的大桶,再拿另一個木桶打水。黃土挖到大木桶倒入水沒過,把收集來的雜草當纖維材料放進去一起用手攪拌。待混合物變得粘稠便可以開始拿來做實驗。
在這之前要製作臨時火爐。過程相當簡單粗暴,直接把黃土捏成火爐的形狀就行。臨時的火爐要避免高溫斷裂破壞,所以建的要盡可能厚。至於火爐內部的火,當然是江政忠自己用術式代替。他用“捏肥皂”術式把“流火”的術陣用手指繞著火爐畫,瞄準火爐內部點燃小火烘乾。
“流火”發動需要的是點燃的想象。發動之後會在術陣作用內的定點噴出穩定的火焰,集中意識想象還可以控制火焰變形和流動。點燃之後只要持續地接觸術陣邊緣將靈氣注入就能維持,唯一的問題是點燃的過程需要消耗靈氣,用久了江政忠的身體會非常疲憊。所以江政忠是把自己當成燃料,典型的用體力節省金錢支出。
把大木桶的混合物取出,江政忠發動地面畫的“清淨”術式,同時用著“捏肥皂”術式一邊風乾一邊捏泥球。同時發動的要點在於把注意同時分配到兩個對象,對於習慣一邊聽課一邊做其他事情江政忠沒有難度。
捏出的小山丘慢慢呈現回正常的泥土顏色,江政忠把它放到臨時火爐裡。他接著控制“流火”製造出繞著小山丘一圈的火焰。
火焰的溫度能通過意識控制。昨晚江政忠試過製造出橘色火焰差點沒把木床燒了。火力強能省點時間,但控制不好也會造成前功盡棄。
火焰的溫度可以通過焰色判斷。沒有金屬焰色反應的情況下,紅色的火焰溫度約在600°C,橘色火焰則是超過800°C。一般而言土磚要在1000°C左右烤24小時,江政忠沒那麽多時間,只能嚴重減縮時間製作次品。對於現在的江政忠,一套流程下來維持“流火”的力氣只有10分鍾左右,之後需要長時間休息才能進行第二輪。
怎麽看都不可能做得出來啊……不不,不能輕易放棄。
為了能活著繼續研究,江政忠不得不硬著頭皮乾。這裡是異世界,有著異世界獨特的法則,江政忠能嘗試的方法多的去了。
磚和混凝土本質是都是用膠凝劑把各式材料混合發生反應,反應時間相對長。膠凝劑反應的過程和結冰的過程類似,由水到冰水混合到蔓延至整體結冰。期間因為反應不均勻,很容易因環境作用而影響成品,所以必須放置在易於保護的地方。
從中值得注意的點是整體沒形成也有已經完成反應的部分。江政忠猜想可以利用“捏肥皂”來把完成的部分挑出來,或者乾脆製造出均勻的未完成品代替成品。
光想沒用,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第一輪結束,待冷卻後查看搞出來的小山丘。外部結實了一點,但內部仍然是土。這是當然的,正常來說要進行24小時的反應江政忠隻搞了10分鍾。休息過後,江政忠試著用“捏肥皂”術式重新捏均勻放入火爐再烤10分鍾,如他所料強度比之前要好了。“捏肥皂”不改變物質本身狀態,相當於把反應好的部分和沒反應的部分重新均勻分布,這麽一來可以通過重複烤來加強製作物的強度。
到這江政忠就看到希望了。
“哇哇,這玩意還行哦。”
一天下來來來回回試了十多次後,形成的物質終於有點磚的外形。不摔在地上不會破碎,也不像泥土輕易掉屑,算得上是可用的道具。燒好的材料可以用手捏成想要的形狀,碎了也能用術式像粘土一樣壓回去。這質量目前算是過關了。
終於完成任務松了口氣,江政忠站起身來卻因為眩暈跌了個狗吃屎。他不眠不休地研究了一晚,還不斷地透支靈氣來試做材料,期間還得跑一趟舞台,身體老早就到極限。平時江政忠在晚上也會玩“清淨”到乏力,但和現在的脫力感完全無法相比。
“需要幫忙嗎?”
說話的是蛇小姐安娜。江政忠聽到不熟悉的聲音,急忙用盡最後的力氣翻過身體擋住地上的術陣。
“怎麽樣,需要幫忙嗎?”
“哈、哈哈,我只是累了想躺一下,謝謝關照了。”江政忠笑著敷衍,“安娜小姐為什麽會在這裡?訓練時間好像說不給亂竄的吧?”
“你忘了嗎?我先前也說過,我位列1號,除了平時的訓練還兼顧了協助管理奴隸伶人。大半天不見人,也就演出的時候看得到你的臉。我方才演出完巡場的時候你也不在,詢問了一圈才知道你在這裡單人工作,便外出查看你的情況。”
彌優爾大人說過,管理奴隸伶人的是名叫格拉爾的人,江政忠猜指的是獸皮青年。江政忠猜想,蛇小姐安娜和獸皮青年格拉爾是一夥人。這麽一想就能解釋那個時候為什麽安娜會主動接觸自己並告訴自己如何獲取材料。
江政忠的感覺告訴自己,安娜已經看到了他試圖隱藏的東西。既然是主仆關系,她很可能會匯報給格拉爾,然後一傳十十傳百。江政忠覺得應該在這裡想辦法封她口。
但江政忠現在筋疲力盡,即使有力氣也打不過這麽高大的蛇人。想要說服她,在不清楚她的情況下江政忠也無從下手,只能用故弄玄虛的試試。
江政忠筆直地拋出話題:“安娜小姐,你能替我保密嗎?”
“保密什麽?”
江政忠吞咽了一口口水:“我來自長壺島,隻想請求你保密心知肚明的內容。作為代價,我也會保密你的秘密。”
“我的秘密?”
蛇小姐安娜的眼神突然變得尖銳,而江政忠沒有放過這個細節。這意味著,安娜自己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是心理學裡的巴納姆效益的廣泛應用,例如佔卜類書籍采用模棱兩可的說法,讀書的人會由此想象到自己符合說法的一面從而加強信服感。我先是提出出身於長壺島,菲茲說過那裡貌似是術者群聚的地方,側面地暗示她我有能力得知某種秘密。而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越是聰明越是容易被誤導腦補到對自己最不利的內容。
“大家知道就好。”
江政忠露出溫和的微笑示意沒有敵意,以為這樣能蒙混過關。可他沒想到眨眼間蛇小姐溫柔可親的形象崩塌,冷漠的視線寒氣透骨。眼睛什麽都沒分辨出來,反應過來的時候安娜的蛇尾已經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尾巴的頂端套著鐵錐的尖端,戳下來百分百致命。
明顯是玩大了,江政忠目瞪口呆不敢動彈。安娜身上有的秘密遠比他想的嚴重,這麽下去反客為主,反而是他會被安娜封口。
“呵呵,如此威脅連臉皮都不動一下。看在你的勇氣和韌性我相信你。不過,不要讓我失望。”安娜收起尾部,“乾完就回去,準備吃飯了。”
留下這句話,安娜離開了土房區。
江政忠安心下來長長地呼氣。其實他真的是每沒來得及反應而已,差點就尿了。江政忠用盡力氣把尿意逼回膀胱,因為他知道要是現在失禁怕是會被碎屍萬段。
想恐嚇人結果反而被嚇得三魂不見七魄。晚飯時間,江政忠搖搖擺擺地回到小組內吃飯。或許是很久沒有一個人行動還經歷了各種非人待遇,一個人工作回來看著他們的臉,江政忠覺得格外暖心,暖氣滲入冰寒的軀體從內部融化結起的冰雪。
“我回來了。”
江政忠壓製著複雜的疲憊感笑著揮動小手。
菲茲趁著腦袋問:“搞定了嗎?”
“嗯,姑且算是完成了過程設計了,接下來只要不斷重複步驟製造出盡可能多的材料就好。”
“辛苦了……”
江政忠有點吃驚地看著主動說話的阿瑞。聚餐也好平時集會也好,正常情況下只有江政忠和菲茲對話,這是阿瑞第一次主動加入話題。
“對對,老板辛苦了!”
“老板辛苦了。”
格琳和亞蘿也跟著附和。
話說為什麽是老板?
這還不是最奇怪的,三人使用的語言不一樣,江政忠很好奇她們是怎麽聽懂阿瑞的話的。
莫非在接觸過程中學會了?如果真是,那比我還厲害啊。
菲茲笑著解釋:“大家都知道你為了集體奔波勞碌折騰自己呢。”
“嘿嘿,這不,我只是為了自己的興趣。”
嘴上這麽說,江政忠心理卻是波濤洶湧,不知名的感情湧上眼球。原來被人理解和需要是一件讓人歡喜的事情,他第一次有此感受。
“幫大忙了……沒有溯…….大家都得過得不好……”
“老板,這是心意!”
格琳把餐盤上的蘿卜分了一點給江政忠,這是她最喜歡吃的部分。
“我也。”
亞蘿也跟著分。
一時間,江政忠的餐盤塞得滿滿的,不用吃都顯得飽了。
“總之,大家一起加油。表現的好,大家過得好,我的付出就有價值。一起奮鬥吧!”
“哦!!!”
眾人一起叫出聲音,連平時不露聲色的希克斯大哥也學著他們舉起了拳頭。
——T9.15
一個多星期過去,正式開演前的一天,江政忠找到了倉庫前的彌優爾大人,打算把完成的黃白色水果盤交給她。這個盤設計來當裝載食物用的道具,江政忠以現實中的水果盤為原型製作。全手工邊緣的扭曲面花費了不少心思,除了材料是燒製的土,賣相比得上販賣品。
“報告主人,先前女主人要求檢查作品,這是我呈上的樣品。”
江政忠低頭舉高樣品。久久沒得到回復,他偷偷抬高視線。只見彌優爾紋絲不動,紅唇松開了煙嘴,手上的煙槍靜靜地飄著青煙。
這表情是吃驚還是不滿意?
彌優爾大人放下煙槍,拿起水果盤撫摸細看:“這是你一個人做的?”
“是的,主人。”
“這是什麽材料?不是磚吧?怎麽會這麽光滑。”
額,這個確實不像磚。平時的磚內部構造酥松,不僅能承受力還能透水。可這玩意很脆而且不怎麽透水,已經接近陶具了。
江政忠的土木工程專業知識只能支撐他製作磚,沒想到照著磚做加上“捏肥皂”術式能捏成另一種密室的器具。原本製作磚還要加點纖維,在他屢次改進新材料的製造過程之後,他發現雜草加上去毫無意義。不需要加草之後,他試著調節溫度和循環作業的次數。現在流程方便了,製作新材料只要將土和水的混合物拍扁,並重複3次在800°C左右的火爐裡待10分鍾然後捏實的過程即可。
“報告主人,我沒也是照著葫蘆畫而已,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不知主人是否滿意?”
“這東西你做了多少?”
“報告主人,因為製作過程漫長,現在隻完成了表演必用的部分。具體有這類型的盤3個,假草1份,假山1個。”
“假山、假草?”
“報告主人,就是外部看上去是山和草,實則內部空心的道具。”
說是假山假草,江政忠的手藝還沒到達正常水平,只能做出看上去像又不像的模型。空心是為了節省材料,原本也想搞平面會更省事,但觀眾席環繞著舞台,平面無法應對360°的環視。
彌優爾重重地系列一口煙向著天空長噴:“很好,我很期待明天的演出效果。這個盤子我也會交給劇場主審查,你繼續回去準備吧。”
“謝謝主人,告退。”
江政忠後退了幾步,緩緩轉過身準備離開。能順利過關,江政忠的腦殼輕松了許多。
“等等,你叫什麽名字?”
江政忠愣著轉身:“報告主人,我名叫溯。”
彌優爾眼神有明顯的變化:“溯?奇怪的發音,你來自哪裡?”
“報告主人,我沒有故鄉的記憶,有意識以來就為奴隸。”
“嗯?那你製作東西的知識是哪裡來的?”
糟糕,要圓不回來了。
恰好的時機,蛇小姐安娜從江政忠的背後挪動過來:“彌優爾大人午安,關於明天的演出我想申請一些物質。”
“安娜,明天也得靠你熱場,我相當期待你的表現。溯,你先回去吧。”
“是,主人。”
被分散了主意,彌優爾也就沒糾結江政忠的身世。江政忠一邊撤退一邊留意著蛇小姐的視線,安娜很明顯在幫他收場。對此,江政忠心生感激。
——T9.15
回到土房工坊,江政忠繼續製作材料。只要有材料捏什麽都行,“捏肥皂”術式真是無比的方便。工作到一半,江政忠注意到了拖地的沙沙聲。這是蛇挪動的聲音,能走出這種聲音的他隻認識一個人。江政忠提前起身做好準備,恭敬地向安娜低頭道謝。
“安娜小姐,剛才謝謝你了。”
“你個蠢貨,說謊不準備全套是找死嗎?”
“我也沒想到她會突然問起名字和故鄉之類的問題嘛。話說,溯這個名字有這麽奇怪嗎?聽起來很像這裡的人了啊?”
安娜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啊,直接說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把這個當成藝名不就好了。會用這樣的發音做名字的只有靠近長壺島的人,在這個國家不常見。”
“哦,也是啊。”
江政忠如同醍醐灌頂。
“呵哼。”安娜不厚道地笑出聲,“我一直以為你聰明絕頂,現在看來你果然還是小孩童。”
“我還真是一個普通小孩。”
“既然我幫了你一次,你是不是也得有點表示?”
江政忠眯著眼睛發問:“額,請問安娜小姐想要我做什麽,能辦到我盡量實現便是。不過事先說明,要錢的事情我是都乾不了的。”
安娜笑著回答:“我知道你沒有錢,我也不用你出錢。我的要求很簡單,幫我做個小東西,具體的形狀是這樣的。”
江政忠看著安娜的手勢,歪著腦袋再問:“這是手環嗎?”
“不,比手環再小一點,最好能有手指大小。”
“戒指?”
“嗯,對的。”
“安娜小姐,找到了想求婚的人?”
“別廢話,直接告訴我乾還不是乾。”
“當然幹了,我覺得我沒有選擇的余地吧。”江政忠摸著下巴思索,“不過有點難度啊,我現在的技術還做不到這麽精細。”
安娜想了想:“問題不大,反正也不急,一年內做出來都可以接受。總之你把這事放在心上就好。”
一年之內的話還好。能靠著空頭支票換取安娜的幫助,算上去是江政忠大賺了。
“哦,好。”
就這樣,江政忠接下了一個奇怪的任務。
——T9.16
來到了實際演出的日子,劇場比預想地更加繁忙和緊張。在奴隸場就聽說過城地貴族會前來這個劇場,從如今肅殺的氣氛判斷應該就是今天了。人們來回奔波大汗淋漓,反而是沒收到任何外界信息的紐斯達淡定自若。
離劇場開場還有半小時,舞台上架起了大型鋼欄。鋼欄半徑約10cm,由下至上發散到10米之高,呈現連綿不斷的環狀。
這是蛇女安娜在大型活動表演熱場絕活時需要用到的工具。屆時,她會用蛇的婀娜多姿在鋼纜中加速穿梭,到達頂點還有凌空翻騰和飛躍等高危動作,僅想象便能感受到現場的震撼。
別看會很精彩,這是相當危險的表演。底部的支點和鋼纜整體大小不協調,單腳高跟鞋一樣的配置很容易失穩。期間要以安娜的身形體重用皮膚摩擦著鋼纜加速,還要進行高空動作,任何一個失誤都會危機生命。
不愧是現“表演組”的老大,蛇小姐牛皮!——江政忠忍不住感歎。
安娜熱場之後是驚險無比的“死亡組”表演。
江政忠也沒看過“死亡組”的實際表現。不過按安娜的說法,這一次表演的是“空中接力”。這動作沒有聽上去那麽友善,是讓表演者在肉眼難見的鋼絲上跳躍碰撞,視覺上仿佛是無視重力的小球自由飛行。緩慢的速度碰上細小的鋼絲都會割傷,更不要說借用鋼絲跳躍,一個劈叉很可能會被割成兩半。“死亡組”當真名不虛傳。
之後進入普通表演,緩解緊張激動的現場氛圍,由“表演組”的普通成員環繞這舞台表演特技。再之後便是紐斯達的表演時間。
“尊貴的各位大人,敬愛的各位來客,歡迎來到‘科瑞特’!先來介紹今天的演出行程。”
從舞台上傳來長鞭女的聲音。
長鞭女今天換上了華麗的長裙,打扮後失去平時的野性,負責做一個正常美女主持。順便一提,長鞭女的聲音能響亮全場是因為手上拿著“麥克風”——一種具有擴大聲音術式的道具,劇場也給江政忠他們準備了兩個。
在長鞭女做開場介紹的時候,穿著開肩禮服的安娜盤踞在幕後的地上等候上場,剩下的伶人們按照上場順序整齊地排列在其後。
“那麽有請我們的劇場之花,安娜!”
蛇小姐瞬間將緊張的神情改成自然的微笑,向著舞台中央進發。轉換的速度之快,表情之自然,安娜無疑是真正的影后。
安娜開始自己的表演。紅色魅影順著鋼纜穿梭,每一次跳躍觀眾席會發出“哇”的驚歎。但說實話,江政忠看得是汗流浹背。作為土木工程的學生,看著地上搖搖擺擺的支點能知道倒塌的可能性有多大,不得不倒吸一口氣。俗話說技高人膽大,整個流程中安娜倒是鎮定自若,全然沒有危機感。
熱場走到尾聲,安娜往底部走,從最遠的距離加速準備做最後也是最高的跳躍。江政忠昂首看著天花上的白球,安娜應該是想碰到那個球。
嗯?奇怪了?
江政忠眯著眼睛細看,從他這個視角看白球前貌似有黑色的線條。江政忠突然想起了第二個表演是“空中接力”,如此說來著該不會是鋼絲吧?
因為會危害到安娜的表演,鋼絲要求在安娜演完之後再繃直,沒有傻子會提前繃直鋼絲才對。總有不好的預感,江政忠脫離隊伍靠著牆壁接近舞台認真觀察。
確實是鋼絲!
在江政忠確信的時候,安娜已經騰空躍起,尾部用肉眼難見的速度刺破了白球,炸裂出七彩斑斕的琉璃片。表演結束,安娜的龐大身軀下降,卻沒有做出俯衝動作直接撞上了鋼纜,尾部的血液隨著安娜一同灑落舞台。
“啊!!!”
觀眾席那是一片驚慌,紛紛好奇場上發生了什麽事情。
“安娜!叫醫師和搬運,快去!”
獸皮青年朝著眾人怒哄,然後飛奔向舞台查看蛇小姐的情況。
說是叫醫師,在這個奴隸伶人的雜劇場裡並不存在這麽友善的設施,醫師只能從外部請來。按著這出血量,等醫師來了安娜估計都涼透了。
而且現在有更大的問題。劇場要是就這樣停滯,到處的貴族們評價可想而知。從獸皮大叔一家人的表情看,劇場的運行已經不怎麽好了,這麽一來搞不好真會關門大吉。
關門大吉之後江政忠這些人會怎麽樣?分散被賣到其他地方的可能性很大,亦或者直接返廠奴隸場。不管哪一種情況都是江政忠不想看到的。
江政忠深呼吸壯膽,看著大夥們說道。
“我們上場了,聽我的指示。”
或許心有靈犀,大家並沒有很驚慌。這是很大的進步,特別是對原自閉三人組。希克斯大哥一隻手抱起人魚小姐,用其他手拿著道具。無視不知所措的其他人,紐斯達筆直地走向舞台。
圍繞在蛇小姐身邊的長鞭女放下手上的道具,匆忙地趕過來小聲地說道。
“你們在幹什麽?別擅自出來!”
“主管,請讓我們出場,我會一邊演出一邊救助1號。只要沒有停下來就都不算事故,我說的對嗎?”
長鞭女斜視觀察著四周,強行撐起笑容。
“很好,倘若失敗了——”
“我知道劇場的規矩。”
長鞭女舉起道具用戲派的語調說道:“我們的安娜受傷了。”
江政忠扛著的道具槍,抬起手上的“麥克風”接道:“噢,那是何等美麗的蛇女,狩獵三十的我也未曾遇見。嗯?她是受傷了嗎?”
江政忠緩緩走進蛇小姐,做出手勢讓背後的5人開始原本的演出。
菲茲唱的是布置場景時使用的歌,為了不讓布置場景突兀而設計。要爭取盡量多的時間,菲茲唱出語調明顯減慢的歌聲,配合著菲茲的歌其余4人的動作也慢了下來。按著這個節奏能換到不少的時間,剩下看的就是江政忠的本事。
“你們來幹什麽!我說了去找醫師!”
格拉爾怒目圓瞪,好不給情面。
“等醫師來就真來不及了,你繼續這樣按著,我來進行臨時治療。”
江政忠蹲下來仔細撫摸蛇小姐的身體查看傷情。
“你在幹什麽!滾開!”
面對著格拉爾的惡言惡語,江政忠隻簡單地問了一句。
“你想她死嗎?”
格拉爾立刻說不出話。
江政忠得集中精神,不然安娜真的神仙難救。他是工學院學生,對醫學僅有常識知識儲備,要是在現實肯定不會這樣出頭。但現在只有他擁有救得了蛇小姐的可能性。曾經威脅過自己也救助過自己,對這樣的安娜,見死不救不符合江政忠的做人理念。
初步檢查,江政忠了解到蛇小姐的情況相當不妙。比起高空摔下來失去意識,最為嚴重的還是鱗片散亂的尾部幾乎被切斷而且流出過量的血液。好在格拉爾有點智商,知道將大塊的傷口拚接回去。一般的傷口包扎沒問題,但大面積切割斷裂的傷口流血會非常嚴重,必須優先阻止血液流出。最好的方法是對著傷口臨時拚接回去,既能減少出血也能減緩傷面細胞壞死。
發動術式的要點是想象,即使是沒學過的術式,配合適當的想象也能發動,這個規律在“捏肥皂”時已經驗證了。那麽,理論上江政忠是能用沒見過的術式的,比如說讓細胞加速運作的術式。
傷口的本質是一大層細胞壞死失去連接,愈合時身體先祛除壞死細胞再進行修複分裂,只要將這個過程加速便可。
要實現術式的功能有了,接下來是想象。生物的生長本就是細胞的整體運作結果。江政忠以這個作為想象的藍本,想象一個人從一年前到一年後的變化,然後散發出靈氣。
身體發出亮光,江政忠集中精神臆想的同時控制著靈氣輸入安娜體內。安娜的身體發生肉眼可見的變化。頭髮和指甲瘋狂生長,傷口逐漸愈合。緊接著壞鱗片脫落新的生長出來,蛇身部位一層薄薄的液體浸出,凝固後像紙張一樣裂開脫落。比起治愈,這術式更像是“促生”——加速身體生長。
頭部眩暈,江政忠跪倒在地面強製控制自己不失去意識。格拉爾相當焦急,來回搖晃江政忠詢問。
“喂,安娜怎麽樣了?”
“不清楚,我倒是有點乏了。”
“什麽叫不清楚!你不是在治療嗎!”
“我只是加速了她的愈合能力,讓她的身體治愈能治愈的地方而已。但是剛才她從高空摔落,這方面的創傷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治愈,而且切傷的尾部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骨神經,若是神經斷裂了一般愈合不了。”
“那為什麽她沒醒過來?”
頭痛得爆炸,江政忠分不出多余的精神阿諛奉承。
“別磨磨唧唧的,我他媽都說了不知道!”
江政忠幾度企圖重新站起來,無奈術式比想象中更消耗氣力。他相當焦急,這麽下去很可能趕不上“獵人”的出場部分。
“站起來,你還在舞台呢。”
關鍵時候,暗紅色的蛇尾將江政忠拉了起來。
江政忠強打精神作笑:“這樣咱們就兩不相欠了。”
臉上蒼白的安娜挺直腰,重拾起影后的風范:“先撐過這個場面再說吧,你打算讓我怎麽加入這場戲?”
如果插入地太過突兀很可能會讓原劇本崩壞,最好的辦法是找個無關角色一筆帶過。但安娜本身自帶主角光環, 非常吸引眼球,一筆帶過也很突兀。
只能給邊緣角色“獵人”增加戲份。
輪到“獵人”出場,江政忠舉起右手做出停止的手勢,歌聲和表演都戛然而止。舉起“麥克風”,我盡可能裝腔地說道。
“在你瀕死的那刻是我救了你,你應該仰慕我而不是那種徒有名氣的花花公子!”
安娜取走長鞭女手上的“麥克風”接著:“我當知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但我依舊愛上了他。”
與此同時,菲茲配合著唱出歌曲,是在奴隸場裡歌唱的“悲戀之歌”。不愧是菲茲,銜接的恰到好處。
兩人照著這個形式臨時演了下去,新增的劇情大概是:獵人救了美人蛇並愛上了她,美人蛇出於救命之恩也答應嫁給獵人。但某天美人蛇遇上了另一個富商之子並一見鍾情,知道這件事的獵人悲憤交加。最終獵人知道挽留不了美人蛇的心而傷心地出走,來到了深山遇上剛好出行捕食的狐狸。因為和狐狸的悲傷共鳴而選擇放生了它,然後順著銜接原有的劇情。
故事是沒啥問題,但演出的是一個小孩和一個體型龐大的蛇女,實際看戲時應該會覺得出戲。“獵人”與“美人蛇”的劇情全程由江政忠和安娜互動,角色“富商之子”的格拉爾不知所措地站著原地任由兩人擺布。
後面的演出整體順利,結束之後安娜、格拉爾和紐斯達一起鞠躬謝幕,聽著掌聲能感受到劇本演出把意外扛了過去。一行人慢慢地退回幕後,在看不見觀眾席的瞬間,江政忠終於能安心地任由自重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