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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斯德》八.六不安的爆發
  ——T6.18

  夜深人靜,星光點綴的夜空之下,神宮的某間樓房燭光顫抖。從法爾福村回來的第一個晚上,華桃墨素難以入眠。

  從結果而言,第一次外出活動算是成功。

  法爾福牧場的儀式成功了,收獲了廣大村民的好評,按洛納斯的說法六個人全部獲得滿分20分的積分。由此一來,現積分-10分的華桃墨素終於回歸正數。雖然只是10分,但再小的進步也是進步,華桃墨素很欣慰地接受成功的喜悅。

  然而這一次出行有喜亦有悲。

  讓華桃墨素耿耿於懷的是法爾福村夜晚的襲擊。當時的視線說不上絕對有惡意,但被監視肯定有相應的理由,而且不是光明正大的理由。考慮上之前神宮內受到阻擊,華桃墨素覺得這是敵人的其中一個信號——無論是神宮內還是神宮外,敵人都有辦法加害於自己。

  危險,十面埋伏的危險,幾乎無可逃避的危險。

  華桃墨素按著作痛的腦袋。

  因為遭遇襲擊,她失眠了一整晚,白天還要加強警惕,長時間的精神集中狀態讓她感到疲憊。此外,白天的儀式消耗異常大,以至於幫盧修他們搬運牛奶的時候“身體強化”跟不上來。

  身心疲憊,休息才是良策,但偏偏華桃墨素是那種緊張就睡不著的類型。

  不安是種傳染病,特別是敏感的女孩,華桃墨素不能讓梅裡斯知道自己無計可施。睡不著又不想影響到同房間的梅裡斯,華桃墨素只能半夜三更爬下一樓緩一緩氣。

  “怎麽辦……”

  華桃墨素趴在桌面一籌莫展。

  華桃墨素害怕四面楚歌的狀況,她久違地陷入焦慮和恐懼。同樣面臨著生死抉擇,比起劇場的時期沒有身份地位的下克上玩法,現在的狀況明顯更輕松。然而看似更輕松的情況,自己卻沒有那時的遊刃有余。

  習慣了一匹狼生活,從前的江政忠溯一個人行動乾脆利落從不害怕困難。自己本就一無所有,身後沒有需要在意的東西,那就不需要害怕失去,只需管一往直前。無論哪個世界,無所畏懼的狂人都是最可怕的,若這個狂人是個聰明人便更加惡劣。

  和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她有需要保護的東西。一切圍繞著保護對象展開,一切以他人的利益為重,而不是只顧著自己就好,這些對於華桃墨素來說是全新的難題。

  結合目前的情況,敵人在暗我在明,外出走兩步都是危險,要保證梅裡斯兩年內平安無事地畢業實在困難。保持24小時警戒狀態兩年時間未免太痛苦,華桃墨素也不見得能做得到。為此她必須考慮更有效率的守護方法,同時必要更加精通防暗殺的技術。

  困難是困難,但應該沒有難到擊垮內心的程度。

  這一點,華桃墨素非常清楚。

  於是,她給出了唯一的解釋——自己變弱了。

  作為華桃墨素進入主城後,她失去了耐心和索克起衝突,因為幾件小事與艾爾文和特昂硬碰硬,這些都不是原本的江政忠的會做的事情。即使被欺壓到鼻子上,江政忠不會打沒有勝算的戰,招惹惹不起的人。

  與此同時,她開始習慣女性的心理,開始畏懼危機,因為壓力惶惶不安。性格變得柔弱,變得善妒,變得衝動,變得越發感性。

  華桃墨素意識到,自己的心理女性化相當嚴重,甚至扭曲了原本的人格。

  “我是不是回不去了?”

  身體或許可以重置回男性,

心理上的改變會如何?  想到這裡,像是感受到全身發冷,華桃墨素揪著胸口喘氣。

  掙扎了好一會兒,華桃墨素決定放棄思考,找其他事分散一下精神。

  如以往一樣,她撥動手上的手套,一點點地注入靈氣。連接的絲線一條條閃光,編制的光浮現綻放光芒,回應她消極的情緒,靈氣變得渾濁起來。逐漸地,盡管她沒有想使出力度,靈氣依舊加速注入手套。

  隨著光芒越發閃亮,華桃墨素皺緊眉頭,她意識到新的麻煩出現了。

  噗呲——

  夜空之下,紫墨色的光球一閃,樓房斷裂倒塌的聲音一下子打破了神宮夜晚的沉靜。

  ——T6.19

  “在室內放大范圍破壞的術式。要我讓醫師過來,看看你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嗎?還好樓塌下來的時候沒傷到人,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麽收場。”

  洛納斯的語氣並不嚴苛,倒不如說帶著幾分有趣。

  “是我的錯,神官長。”華桃墨素沒有任何怨言地接下所有的譴責。

  沒有傷員確實是不幸中的萬幸。

  華桃墨素自己就在一樓,倒下來的樓層被術式彈開沒有受傷。樓倒塌的時候,特蘭德恰好醒來,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下了迷迷糊糊的梅裡斯。換句話說,若沒有了特蘭德,華桃墨素接下的保衛任務便因為自己的過錯失敗了。

  周邊的人員聞聲而至,一起幫忙打撈原住宿人的行李,當然瓦魯多、盧修、阿布諾拉和休比德也來了。直至朝陽升起,打撈工作才差不多完成。

  期間,華桃墨素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一言不發地看著夜空,仿佛沒有月亮的夜色可以帶走此時的委屈。

  “姐姐你沒有事吧?”

  靠著華桃墨素犯困的梅裡斯醒了七八成,逐漸找回了日常行動的感覺。

  華桃墨素笑了笑:“我沒事。”

  微風浮動華桃墨素散亂的長發,遮擋的陽光在臉上留下一絲絲黑影,沒有浮動的眼球像兩塊塞在腦殼的冰晶。

  梅裡斯再度把頭靠向華桃墨素:“我也沒事哦。”

  “那就好。”

  一直手拉著行李箱,阿布諾拉揮手:“華桃墨素小姐!”

  從深夜開始就和大夥一起在廢墟中挖行李,現在的阿布諾拉和其他人一樣滿臉灰塵。揮動的手慢慢地放下,阿布諾拉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她靠到梅裡斯的耳邊細語。

  “梅裡斯翁主,是發生了什麽事了嗎?”

  梅裡斯只是輕輕地搖頭,她本人確實把握不住華桃墨素的心理。

  “梅裡斯翁主,今天你們怎麽辦?”

  梅裡斯抬眼反問:“什麽意思?”

  “額,其實是其他人讓我來提醒一下兩位……”

  阿布諾拉用只有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音。

  “梅裡斯翁主和華桃墨素小姐還穿著睡衣呢!”

  後知後覺,梅裡斯才意識到今天的早晨格外冰冷的重要原因——她和華桃墨素都穿著睡覺用的衣服。

  很多貴族睡覺喜歡穿約等於裸體的絲服,原本梅裡斯也是穿類似的衣服睡覺,但來到神宮之後改成了布衣。短袖露肩,短褲露膝,加上用料也不算厚,如果不是因為披著華桃墨素的外衣,認真瞪幾眼能看到肌膚。

  而華桃墨素則是完全裸露睡衣的狀態,只是她本人沒有余力思考羞恥心的問題,不知四周的視線異常火熱。

  “阿布諾拉,快去找一件衣服給姐姐!”

  “已經拿來了。”

  阿布諾拉遞過手上的外衣,梅裡斯為華桃墨素披上。

  “梅裡斯翁主,還有一個問題。”

  “誒,還有哪裡被看到了嗎?”梅裡斯細細地檢查華桃墨素的身體。

  “額,不是。梅裡斯翁主的宿舍變成了廢墟,早上的洗漱和換衣服要怎麽辦?”

  梅裡斯看了一眼身邊打不起精神的華桃墨素。像為自己鼓氣,她重重地吸一口氣。

  “哦,剛才的問題是問這個啊。阿布諾拉,你能借個地方給我嗎?”

  “當然了。”

  在阿布諾拉的帶路下,三個到達了阿布諾拉和休比德的宿舍。

  準確點來說,那裡不是屬於兩人的宿舍。

  一層矮樓內部放著六套配套的床具,阿布諾拉和休比德睡在最裡面的兩張床。和貴族居住的樓房不一樣,廁所和洗澡房要繞到神宮一層背後的公用衛生間。由此一來打水也不方便,所以阿布諾拉通常會用木桶打好水放置在床邊急用。

  不過今天的份已經用掉,所以水要重新打一次。

  阿布諾拉提著兩個水桶進來:“水打來了。”

  “謝謝你,阿布諾拉。”

  回話的是已經打起精神的華桃墨素。

  “姐姐,今天我想試著自己梳洗。”

  “誒,為什麽?”

  往日裡一直是自己照顧梅裡斯的衣食住行,突然遭到拒絕,華桃墨素愣住了。

  “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嗎?”

  “不是,姐姐做得很好。只是,我最近越發覺得自己太過依賴姐姐了。無論是日常還是危險,幫我解決問題的都是姐姐。我不想成為姐姐的包袱,不希望姐姐因為過重的負擔氣餒。”

  “不,照顧梅裡斯是我的工作。工作原本就不是快樂的事情,我早做好了相應的心理準備。”

  華桃墨素苦苦作笑。

  “姐姐只因為是工作才照顧我的嗎?”

  注意到梅裡斯瞪大了雙眼,華桃墨素知道自己不小心踩到了陷阱。欺騙是人類交際中最輕松的手段,華桃墨素當然也可以選擇欺騙梅裡斯。然而華桃墨素沒有這樣做,她不希望自己成為曾經討厭的人。

  “實話實說,我照顧梅裡斯的九成原因是工作需要。”

  “九成……”

  不可言狀的氣流從胃部升起,眼睛閃光淚光,梅裡斯還是強忍住了。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兒,阿布諾拉左望右望尋找打破死寂的機會。

  “喂,阿布諾拉,要集合了啊,你……這是怎麽了?”進門的休比德很快察覺到氣氛微妙。

  “對了,快趕不上集合了!梅裡斯翁主、華桃墨素小姐,要不讓我和休比德協助兩位吧。”

  “不,梅裡斯還是由我——”

  “今天我想讓阿布諾拉替我梳洗。”

  梅裡斯難得強硬了一回,讓華桃墨素很是不適應。在華桃墨素看來,梅裡斯是個乖乖翁主,至今對自己的話百依百順,如今的轉變無疑是對自己感到幾分不滿。

  “別為難別人了,梅裡斯。阿布諾拉從沒接觸貴族社會,更不可能知道怎麽替翁主梳洗。萬一有什麽差池,被其他人覺得阿布諾拉服侍不周,或許會禍及他人。”

  “沒問題,在姐姐來之前,梅裡斯已經接受了十年以上的梳洗。即使沒有心學,也已經把梳洗的步驟記了下來。阿布諾拉由我一邊指導一邊梳洗就好。阿布諾拉,你覺得怎麽樣?”

  “啊,誒?我,額……”

  “別鬧脾氣了。如果這麽做,我們今天肯定會遲到。”

  “我沒有鬧脾氣!”

  這是除了華桃墨素以外,其他人第一次聽到梅裡斯的怒哄。休比德和阿布諾拉發現,眼前的翁主沒有想象中的柔和。

  “梅裡斯,你怎麽了?我確實是以工作為準照顧你,但——”

  “阿布諾拉,來幫我!”

  阿布諾拉遲疑地望著華桃墨素。直到華桃墨素無奈地點頭示意,阿布諾拉才做出回應。

  “好,梅裡斯翁主,我這就來。”

  ——T6.19

  梅裡斯不願意跟上來,華桃墨素提前去用餐,所以今天比往常要早一點。用餐片刻後,華桃墨素就被侍候大神官的聖女叫上神殿。因為自己炸了宿舍樓,華桃墨素心知肚明會被拉進小黑屋,問題就是處罰的量。

  “嘖!”

  華桃墨素狂躁地騷動頭髮,擾得頭頂的達斯很不滿,用肉球連續拍打她的額頭。而此時的華桃墨素,對任何不爽都會做出激烈的反應。

  “怎了傻狗,你也不爽我嗎!”

  “旺!”

  “不爽就給我滾下來!”

  華桃墨素忍著頭皮作痛用力地扯動頭頂的白毛,只是耗盡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把它扯下來。鬥爭了好一段時間,得知是徒勞的華桃墨素放棄了掙扎。

  神殿的大門打開,開門的女神官向華桃墨素敬禮:“華桃墨素小姐,威廉大神官有請。”

  走進大神官的辦公室,威廉大神官沒有多加解釋,直接告訴了華桃墨素他做出的處罰決定。

  “100分嗎?”盡管做好了心理準備,華桃墨素還是被嚇到了。

  “不錯,日常積分扣100分,這是我對你最寬大的忍讓了。換做是其他人,哪怕是貴族,破壞神宮內的設施的懲罰肯定不止如此。”

  “但是100分,這是至少要五個月才能賺回來的分數。”

  “那華桃墨素,我問你,你破壞的設施價值何許你知道嗎?若是普通人,他們工作一兩年也賺不到那個金額吧。再而,神宮不允許胡亂使用術式。只是一直以來有結界限制著神宮裡的人,監管相對沒那麽嚴格。華桃墨素小姐是管理者,能隨意使用術式不代表能無視神宮的規則。如此想來,你還覺得我的處罰不合理嗎?”

  華桃墨素一下子語塞,她本就知道自己沒有辯解的余地。

  “華桃墨素,願意接受處罰。”

  “那就好,回去上課吧。”

  像隻灰溜溜逃跑的狗,華桃墨素沒有前往教室,而是繞到了沒有人在的廚房背後。人總有極限的時候,華桃墨素也不例外。各種事件接連發生已經超出了她的對應能力,以及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她不在乎自己繼續被扣分,反正已經被扣到-90了,多一點也沒所謂了。

  劇場裡有希克斯和菲茲,在牢房的時候有歸方建玉,來到城內江政忠溯再難也有庫拉頓可以訴說和提供幫助。

  但現在只有華桃墨素一個人,一個人承擔所有比預期的要困難。敵人在暗處,自己在明,最惡心的還是敵人還有強力的隱身手段。如此一來四周都是危險,幾乎沒有安全的地方可言。不單是守護對象的生命,連自己的小命都隨時可能不保。

  沒有可以傾述的對象,積累的怨言也不知道向誰訴說。雪上加霜的是,在這種關鍵的時候自己還失誤了,差點親手創傷梅裡斯。梅裡斯開始疏遠自己,自己因為處罰成為了神宮內的高級吊尾車,以正常的時間畢業幾乎不可能。

  華桃墨素害怕了,喘息著心中的畏懼和不安。但她不想落淚,她覺得懦弱的淚水是女性化的標志。山的那邊還是山,逆境之後又是逆境,華桃墨素理應習慣自己的不幸。她想保護自己身為男性的最終底線。

  再苦再累,絕不為苦難哭泣。

  反覆回憶昨晚的行為,後悔和莫名的衝動湧上大腦。“那個時候不應該那麽做,而應該這樣做”,人生在世總有進行這種無意義的思考的時候。

  “錯是錯,但沒有逃,也沒有氣餒,絕對沒有。對,我只是想休息,我只是需要一點休息時間。”

  細聲地說服自己,華桃墨素捏緊了拳頭。

  藍天白雲,清澈的空氣讓天顯得更高。白雲飄浮,一朵一朵飄過,宛如暗示著俗世皆是過眼雲煙。

  只有在這種時候,華桃墨素才有機會靜靜地觀望世界。

  “華桃墨素小姐?”

  “閣下是,弗蘭西·多庫洛嗎?”

  華桃墨素在養女儀式的宴會上見過弗蘭西一面。因為他的行為怪異,華桃墨素一下子記起了這個人的名字。

  “小姐這是在幹什麽?”

  “額……”華桃墨素四處張望尋找能用的借口,“來偷吃?”

  弗蘭西眼前一亮,又突然沉了下來:“小姐也來偷吃啊?”

  “原來弗蘭西大人也來偷吃的啊?”

  弗蘭西點了點頭:“小姐來偷吃什麽?”

  華桃墨素也不知道自己想偷吃什麽:“弗蘭西大人,你又想偷吃什麽?”

  對此,弗蘭西不懷好意地笑著。

  弗蘭西進入廚房的倉庫,翻動一下牆角角落儲存干物的竹籃,從中取出了兩根用白布包著的灰白色的小木條。

  “我來偷吃這個。”

  “我沒有見過。這是何物,弗蘭西大人能告訴我嗎?”

  木條狀的食物,華桃墨素是第一次見。

  “回小姐,這叫木薄荷,是有點稀罕的木質消遣品。”

  “木質消遣品?這東西能吃嗎?”

  “木薄荷不是拿來吃的,是拿來叼的。”

  弗蘭西轉動其中一根木薄荷,露出一端咬在嘴裡,然後很是享受的呼吸著空氣。華桃墨素見過類似的情景,她打從心裡抵觸這種行為。

  “這是能燒出香氣的雜草一類的東西嗎?”

  華桃墨素不知道諾瑪語的“香煙”怎麽說,她隻得把香氣和雜草湊在一起。

  弗蘭西笑著回答:“小姐說的是煙草吧?木薄荷不是煙草。”

  “莫非是毒品?”

  “更不是。這玩意就是提神,健康得很呢。小姐嘗一嘗就知道是什麽味道。弗蘭西覺得,現在的華桃墨素小姐需要這小玩意。”

  從小受過教育不亂吃陌生人給的東西,華桃墨素猶豫了好一會兒。不過看著弗蘭西很是享受的樣子,她逐漸動搖了。

  接過弗蘭西的木薄荷,華桃墨素先是用“清淨”清除“毒物”,以防被暗算。隨後,她緩緩地把木薄荷放入口,學著弗蘭西深吸一口氣。

  因為吸氣用力過度,刺激的薄荷味充斥大腦,強烈的清新感支配五感,仿佛溢出的眼淚也成為薄荷味。

  “咳咳!咳咳咳!”

  弗蘭西嚇了一跳,趕緊跳起來打水遞給華桃墨素:“小姐,沒事吧?來,喝口水。”

  喝著水拍打冰涼的肺腑,華桃墨素終於緩過氣。

  “這玩意,夠勁。”

  弗蘭西屈身致歉:“是我不好,沒告訴小姐吸氣不能太急。”

  “沒事,是我自己沒問清楚罷了,弗蘭西大人不用介懷。”

  華桃墨素說完,接著把木薄荷放在口中輕輕地吸氣。適當的薄荷冰涼讓腦袋清新,此時此刻,所有的煩惱都被拋諸腦後。

  坐在木凳上仔細品味了一段時間,華桃墨素有點理解木薄荷是什麽東西了。

  這是一種帶香氣的木料,像沉香之類的,只不過木料的香氣是很濃的薄荷味。沒有科學驗證,她也不知道木薄荷健不健康,但她肯定這比尼古丁要好用一點。

  心情舒緩了許多,華桃墨素斜眼瞧著靠著牆的弗蘭西。

  “弗蘭西大人,這東西當真不錯。弗蘭西大人一直有吃木薄荷嗎?”

  “一直說不上,木薄荷在埃斯瓦爾很難種植,大多從林森達爾進口。”

  “林森達爾?是另外一個城地嗎?”

  “是的,林森達爾專門種植和販賣植物和草藥的城地,木薄荷僅是他們的產品之一。林森達爾還有更刺激的草藥,比如小姐剛才說的煙草,或者迷人花香等等藥物。”

  “如此一來,這木薄荷不就很貴重?需要從別處進口的話,價格不菲吧?為什麽會在廚房放著?”

  弗蘭西摸著頭,稍感不好意思:“回小姐,是我動了手腳,讓商會的人夾帶進來的,這件事——”

  華桃墨素自然理解弗蘭西的感受,她笑著點頭:“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弗蘭西,謝過華桃墨素小姐。”

  “不過話說回來,弗蘭西大人是何時進入神宮的?華桃墨素自覺記憶力尚好,卻沒有見過在神宮進過弗蘭西大人的記憶。”

  “想必華桃墨素小姐也聽說過,今年有3人申請進神宮的人。”

  也就是說,弗蘭西是3人中的一個。

  華桃墨素記得,瓦魯多說過其中有兩人是受到安排過來的,這麽來看弗蘭西應該是友方。如此一來,她不知道身份的還剩一個人。

  “弗蘭西大人知道3個人裡,除了大人和瓦魯多,剩下的那個是誰嗎?”

  “第三人是名為多尼·阿莫尼的女性,她屬於伊格伯特中央貴族,華桃墨素小姐暫且不需要在意她。”

  “中央貴族……中央貴族和城地貴族有什麽區別?”

  弗蘭西整理了數秒。

  “簡單一點來說就是,城地貴族負責地區細部的政治、經濟、文化管理,而中央貴族負責監管城地貴族有按法規執行。城地貴族除了主族還設有副族,就是為了讓副族監管主族,副族本質上是中央貴族的一員。與此同時,上升到國家層面的抉擇由國王和中央貴族議會決議,城地貴族只能聽取他們的命令,不得違背。”

  這是聰明的做法,通過設置競爭對手的副族,來優化城主一族的管理行為。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時刻處於被替換的風險下,便能擁有更上進的意識。

  華桃墨素注意到了問題:“但現在的伊格伯特,不是沒有國王嗎?也就是說,中央貴族議會是最高權力機關咯?”

  “華桃墨素小姐,此言差矣。伊格伯特現在還有國王,只不過不是正規途徑選拔的國王。現在的伊度爾提王是王族選出的臨時攝政王。因為王族沒出正規的國王,中央貴族議會權力變大,但也不至於到最高機關的程度。”

  “國王還有分正不正規?有區別嗎?”

  “華桃墨素小姐是城地管理者,自然見過核心間的術式對吧?”

  華桃墨素點了點頭。

  “如同城地有小型核心間,國家也有大型的核心間,有很多特殊的術式需要正規的國王才能控制。比如說守衛整個國家的巨型結界,又比如說震懾其他國家的殲滅式V5國家巨炮等等,都需要正規國王來啟動和控制。掌握國家的生死命脈,正規國王在伊格伯特是獨一無二的權力者。”

  由此,華桃墨素也理解了伊格伯特國王是怎麽樣的存在。

  空有核武器,但沒有發動權限,核武器就是個擺設。伊格伯特國王就像是獨自包攬核武器密碼和發動權的人,只有他才具備震懾性。缺失了正規國王對伊格伯特影響有多大可想而知。

  “國王掌握著國家的實權,真正意義上的一手遮天。如此權力者,若是讓壞人當上了,場面不容想象。所以才會設計下如此繁瑣的系統,對吧?”

  “設計這個系統的是‘太導師’和‘賢王’,偉人怎麽想,區區孩童不可能知道。不過,我猜他們是希望國王符合相應資質,由有資格的國王篩選合格的貴族,由合格的貴族帶領人民。”

  這樣的系統奇特的同時效果也算好。至少,華桃墨素接觸到的埃斯瓦爾貴族很少作奸犯科,也不像影視作品裡那麽橫行霸道。

  只不過,這裡有一個大問題。

  “沒有任何擔保,一個時代裡肯定能出一個優秀的明君當國王。要是沒有國王,伊格伯特怎麽辦?”

  “或許是他們覺得,哪怕伊格伯特因沒有國王而滅亡,也不想讓不符合資格的昏君暴君上任吧。前兩代國王都是有資格的明君,讓伊格伯特獲得前所未有的發展。如今正規國王缺失了十五年,伊格伯特也倒退了十五年。”

  所以,這無疑是一個拿國家命運冒險的系統,設置的人腦子肯定有問題——吸著木薄荷的華桃墨素如是判斷。

  華桃墨素與弗蘭西暢談到中午時分,直到廚房開工華桃墨素才悄悄回課室。她對知曉各方信息的弗蘭西一見如故,並收下了弗蘭西贈予的兩條木薄荷。

  順便一提,上午沒規定一定要聽課,所以華桃墨素也沒有因此被扣分。

  ——T6.19

  “姐姐早上去哪了?”

  “和梅裡斯沒相關的地方。”

  “是嗎,那就好!”

  對於今天的華桃墨素和梅裡斯來說,最難熬的莫過於午飯時間。兩人的位置相近,卻因為賭氣不願意多說話,以至於氣氛十分微妙。

  感受到淡淡的火藥味,瓦魯多今天也沒站在兩人身邊。他坐回自己的位置,默默地守候著兩人。

  午飯結束後到午休時間,然而華桃墨素和梅裡斯沒地方可以去。準確一點,這裡還要加上在圖書館看書的特蘭德。三個人的宿舍被華桃墨素轟沒了。

  顧及到一方走動,另一方會不知所措,兩人呆呆地坐在食堂沒有移動。

  “弗蘭西,見過梅裡斯翁主,華桃墨素小姐。”

  “又見面了,弗蘭西大人。”

  華桃墨素笑著向前來的弗蘭西揮手,這個行動吸引了梅裡斯的注意。梅裡斯沒見過華桃墨素對男性如此友好。

  “又見面了?莫非,姐姐早上是和弗蘭西大人在一起嗎?”

  “是又如何?”

  “姐姐身為我的女侍衛,一個早上不見人,和另一位貴族男性在一起。傳出去難免傷及主城貴族的名聲。”

  “行得正,走得正,華桃墨素不畏人言。若是梅裡斯翁主擔憂名聲問題,大可以命令華桃墨素以後緊緊跟著翁主不得亂走。華桃墨素是翁主的女侍衛,定會按照翁主的命令執行。”

  華桃墨素故意強調“翁主”一詞。

  華桃墨素在賭,梅裡斯不敢這麽說。雖然她的身份是女侍衛,但自認之前和梅裡斯相互之間情同姐妹。若梅裡斯發布了命令,便是視華桃墨素為自己的家仆。身份有了高低區分,又怎麽能再稱姐妹。一旦梅裡斯這麽做了,便是昭示與華桃墨素斷絕關系。

  所以,華桃墨素這種說法十分欺負人。

  “梅裡斯擔憂的不僅是自己的名聲,更是姐姐的名節。華桃墨素姐姐可以視流言為無物,但不代表忽視流言,流言就不存在。流言亂動之鋒利,梅裡斯深有所感。曾經的江政忠溯大人也因為流言而被冠上不義之名,想必他也明白梅裡斯的感受。不過,若是姐姐不聽勸,執意孤行,那就當梅裡斯沒說過吧。”

  梅裡斯用正論回應華桃墨素。通過江政忠溯和華桃墨素兩人不同的感受和不同的面對方式,諷刺華桃墨素不如以往的江政忠溯那般明事理。

  而這恰恰踩中了華桃墨素的心頭刺——她正為自己心理女性化感到自卑。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聽聞忠誠的江政忠溯大人落得個無跡可尋的下場,華桃墨素甚是心寒。華桃墨素不想成為下一個江政忠溯大人,自然不明白他的感受。”

  梅裡斯忍著悶氣。

  一直以來,她是最渴望找到江政忠溯,也是最尊敬江政忠溯的言行的人。對江政忠溯因為她而不得善終的事,梅裡斯很是內疚。可是如今被本人拿出來挑釁自己,她反而怒氣騰騰。

  “如此說來,姐姐不想學江政忠溯為埃斯瓦爾盡忠,為何要當我的女侍衛?這個位置委屈你的話,我可以叫父親大人調去。”

  不可能,因為就是你那偉大的古雷城主讓我去當女侍衛的——然而“契約”的事受古雷要求不能說出口。

  “華桃墨素習慣了安排到的工作認真執行,僅此而已。”

  “所以我只是你眼中的服務對象,是吧?”

  華桃墨素注意到梅裡斯嘴唇微微抖動。江政忠溯在牢房裡見過很多次,這是梅裡斯壓製不住情緒想要哭出來的表現。

  “是。”然而,她還是如此回答了。

  幾乎同時,梅裡斯轉身離開了食堂。華桃墨素沒有追上去,她覺得不應該由自己去追,也沒有去追的資格。

  “瓦魯多!”

  “明白,梅裡斯翁主交給我保護。”

  待瓦魯多也飛身出去食堂,華桃墨素終於繃不住情緒。

  不能哭出來!

  華桃墨素使勁地按著額頭,試圖將委屈憋回心裡。她從神官服內部的口袋裡拿出木薄荷,叼在嘴上隱隱地抽泣。

  弗蘭西全程站著看劇。他沒有插手兩人的問題,也沒有安慰孤身一人的華桃墨素,僅僅是站著等候她緩過氣。

  “不好意思,弗蘭西大人,讓你見醜了。”

  “沒事。正如華桃墨素小姐所說,今天的事,你知我知,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謝謝。”華桃墨素整理好了心情,“那麽弗蘭西大人,這種時間來找我們,不會是專門為了點燃導火線吧?”

  弗蘭西笑了笑:“怎麽會呢,我才沒這種空閑。我是來告知梅裡斯翁主和華桃墨素小姐,你們今晚的住宿地點的。沒想到一個字都還沒說,就鬧成這樣子,哈哈哈。”

  不得不說,弗蘭西當真神經大條,這種時候還能笑的出聲的人屈指可數。

  “既然是弗蘭西大人通知我,莫非接下來的住宿地點和弗蘭西大人有關系?”

  “正如小姐所想。從今打後,梅裡斯翁主、華桃墨素小姐以及特蘭德小姐三人會住進我的宿舍樓。”

  華桃墨素皺了皺眉。

  這種為弗蘭西開后宮一樣的情節,她用腳趾想都覺得不對勁。

  “貴族男女共宿,不合規矩吧?”

  “回小姐,弗蘭西是家族花重金買進來的神官,不是住在小姐之前小樓閣。弗蘭西住的是神官長宿舍樓,位於神宮第三層的三棟住宿樓之一。神官長宿舍樓單室就設備齊全,不需要公用衛生間。再加上弗蘭西住在第一層,小姐等人住在第二層,實則不算是共宿。”

  華桃墨素想象了一下,有點像她在內城區居住的五髒俱全的單身宿樓。

  “原來如此。好吧,等我處理好了問題,我會帶著梅裡斯過去。”

  說著,華桃墨素冷淡地笑了笑。嘴上說著簡單,她隻覺得尷尬無比,不知道如何去收拾殘局。

  為什麽會說出那些傷人的話?

  華桃墨素不知道,她越來越理解不了自己的情緒,這讓她更加恐慌。

  “不過,弗蘭西聽說,華桃墨素小姐和梅裡斯翁主的關系奇好。如今看來,當真有過之而無不及。”

  華桃墨素挑起眉間:“弗蘭西大人哪隻眼睛看到關系好了?”

  “那恕我問華桃墨素小姐一句。小姐剛才故意挖苦翁主,心裡是知道翁主會有什麽反應的,對吧?”

  華桃墨素不與否認,她確實預料到了梅裡斯會怎麽表現,但還是將傷人的話脫口而出了。

  “與此同時,我想梅裡斯翁主也是專門挑出華桃墨素小姐最討厭的地方來回應。如此,不正是小姐和翁主熟知彼此的表現嗎?隨後,梅裡斯翁主因為傷心離場,華桃墨素小姐因為自責而低沉。這不正是互相之間都很在意的表現嗎?要我說,哀莫過於心死。若是真的沒有感覺,那才是沒有了關系。”

  “那弗蘭西大人覺得,我該如何是好?”

  “華桃墨素小姐,每個人的答案都藏在自己的心裡,詢問他人是問不出東西的。而小姐的答案,我相信已經出現在小姐的心中,就是差一點說出來的動力。”

  華桃墨素深吸一口木薄荷,長長地吐出一口歎氣。

  “說話含糊不清,卻意外地有說服力。我說,弗蘭西,你丫的真的適合去做個心理醫師。需要我幫忙的話,我會找一個最好的地方給你開店。”

  “華桃墨素小姐過獎了,弗蘭西未來隻想當一名廚師。”

  “叫我墨素就行,我以後也直呼你弗蘭西。”

  弗蘭西屈身敬禮:“好,墨素小姐。”

  此時的華桃墨素沒有余力關注其他信息。她不知道,弗蘭西買進神宮是種多麽脫線的行為,以及多庫洛一家的財富能與埃斯瓦爾整塊城地比肩的事實。

  ——T6.19

  在弗蘭西規勸之後,華桃墨素離開了食堂。有瓦魯多跟著,她無需擔心梅裡斯的安全。所以她沒有立刻去找梅裡斯,而是靜靜地坐在課室思考如何解決矛盾。

  “聽說你和梅裡斯吵架了?”

  華桃墨素沒有轉過頭看洛納斯:“洛納斯神官長是如何得知的?”

  “神宮才多大。一茶杯水,哪怕撒一點鹽,都能讓它變味。”

  華桃墨素睜開眼睛:“也就是說整個神宮都知道了。”

  這句話裡,整個神宮是重點,意味著敵人也知曉了守護者不在梅裡斯身邊。

  “那是肯定的。”

  “所以洛納斯神官長是來勸我去找梅裡斯的?”

  “怎麽會,我和弗蘭西那小子一樣,都不喜歡搭理無謂的事情。”

  “所以,洛納斯神官長偷聽了我和弗蘭西的對話了吧。”

  “你們說話的地方是公共場所,被聽到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是我沒看到洛納斯神官長的身影,也就是說神官長是故意隱藏起來聽的。如此行徑,不叫偷聽叫什麽?”

  洛納斯笑了笑:“普通隱藏身影的術式,你能看不出來嗎?無證無據,為何說我偷聽了。或許我從別處聽來的也說不定。畢竟,會奇異術式的人不止我一個。”

  華桃墨素沉默了。

  洛納斯這說法,仿佛是知曉了自己持有“審判之神的庇護”。與此同時,她覺得洛納斯不是為了勸她找梅裡斯,而是在做某種提示。

  “說起來,既然神宮如同一杯茶水,之前的阻擊手,洛納斯神官長還沒找到人嗎?”

  “啊,別提了這事了,難得很。”

  “洛納斯神官長也有覺得難的時候?”

  “當然有了。我既然不是神,自然做不到神一般的萬能。”

  “不僅能避開神宮結界的監視,還能避開洛納斯神官長的追查。這麽看來,對方的隱藏方式確實很神。”

  “所謂行行有狀元。身為伊修神官,做不到面面俱到,我當真慚愧。”

  “以神官長的才智,再多練個一兩年相信沒什麽是做不到的。華桃墨素想起來還有要事,需先行離去,還請神官長見諒。”

  “好,你去吧。”

  華桃墨素站起來向洛納斯扶額行禮,然後離開了課室。

  洛納斯輕輕敲打著額頭,越發覺得事情變得有趣。

  “倒要看看,大神官的試煉,能不能難得住你。”

  ——T6.19-T6.20

  夜晚,華桃墨素來到了新的宿舍——提供給神官長等要人居住的,神宮第三層的高級宿舍。

  宿舍樓佔地比原來的大一小圈,分有四層,頂樓比神宮第四層平面高一點。

  宿舍樓內部是酒店一樣的設計。進大門能目視的只有能通行兩人的通道,房間被牆體隔離,看不見內部的環境。每一層的布置大同小異,華桃墨素便沒有上三四樓查看。

  二樓有兩間大房,每間房間前掛有門牌。一間掛著“艾斯蒂·艾比利提”和“特蘭德·卡頓”,另一間掛著“梅裡斯·埃斯瓦爾”和“華桃墨素”。

  華桃墨素沒多在意艾斯蒂的名字,她筆直地打開自己的房門。

  今天華桃墨素讓瓦魯多護衛梅裡斯一天,她沒有接近兩人。晚飯她也故意錯開了時間,她不想在風口上與梅裡斯相遇,以免燃著不必要的火星。

  晚飯後,華桃墨素找上阿布諾拉和休比德一起在訓練場訓練術式。而梅裡斯今晚沒有出現在訓練場。

  避得了一時,避不了一世。

  特別是對方是自己的舍友,回去宿舍總要碰上一面。

  除了兩套生活設施,宿舍內部布置有小書房、衛生間、小廚房,和半封閉的小陽台,確實是五髒俱全。華桃墨素和梅裡斯的行李由阿布諾拉等人在下午時分拿上了宿舍,如今整整齊齊地放置在恰當的位置。

  梅裡斯坐在小書房。她注意到了華桃墨素進來,但沒有轉過頭。她亂揮手裡拿著的筆,如此一來便有不搭話的借口。

  在不轉頭的前提下,梅裡斯極限地轉動眼球,無奈還是看不到華桃墨素在幹什麽。她想著能側一點頭,又怕華桃墨素發現自己在偷看。

  華桃墨素坐在床上,一點點地翻看自己的行李。實際上,她不在意自己的行李被怎麽擺放。只是不找點事情消耗時間,她受不了這份尷尬。

  華桃墨素豎起耳朵,她能通過聲音知道梅裡斯在翻書寫字。既然如此,自己搭話或許不是個時機。即使搭話了,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說,說些什麽。

  料到梅裡斯起身要去洗澡,華桃墨素習慣性地收拾好東西放置在衛生間。 兩人不約而同在衛生間門口碰上面。

  沒有人說話,華桃墨素後撤一步讓梅裡斯進門坐在矮凳上,然後熟悉地為她套上頭套。洗完梅裡斯的頭髮和背部,華桃墨素也同時放好了浴池的水。她退出衛生間待梅裡斯洗完身出來,然後自己進浴池進行粗略的梳洗。

  華桃墨素一如往常地進行自己的工作,梅裡斯傻傻看著鬼畫符的筆記本,扭扭捏捏的兩人直到熄燈睡覺也沒有出聲。

  第二天早上,沒能入睡的華桃墨素繼續早晨的工作,而沒能入睡的梅裡斯撐著疲憊的眼皮也坐了起來。望著華桃墨素來來往往了好幾趟,梅裡斯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話。

  “姐姐,能幫我梳洗嗎……”

  華桃墨素停下手。她原本的情緒千絲萬縷,如今能歸結成一種——內疚。

  讓一個小女孩先出口,這才是最不應該,最不“男人”的行徑。從結果來說,自己無疑接受了女性的性格,並以女性的態度應對事情,這讓華桃墨素無法原諒自己的虛偽。

  “我說過,照顧你有九成是因為工作需要。”

  華桃墨素哽咽了一會,正如弗蘭西所說,她需要蓄積一點動力。

  “但包括這九成在內的十成,我是真心想待你好。”

  梅裡斯微微瞪大雙眼,她意識到自己在哪裡出現了誤會。

  “我知道的。”

  隨後,兩人沒有多說兩句,繼續著彼此之間充滿默契的日常。而這天恰逢祈禱值班,一夜未眠的兩人祈禱後,在神殿裡肩靠著肩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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