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11.4
決戰結束,南獸離去,北獸也離去,長壺島恢復往日的狀態。三重天之上,絕大多數面孔像個死人,唯有賭錢贏的眉開眼笑。
無法動彈的江政忠溯被幾十個人圍著轉。見此,奧尼蒂斯笑了笑,默默地遠離現場。走到一半,維也奈德堵住了他的去路。
“怎麽了?還嫌棄鬧不夠?”
維也奈德捏著手指:“是我的錯,讓奧尼蒂斯你出醜了。”
奧尼蒂斯抬起手,當維也奈德閉著眼畏縮的時候,他輕輕拍打她的肩膀。
“我沒有怨過任何人,今天一戰反而神清氣爽了不少。要是你真的覺得對不起我,還請你別再惹麻煩了。走吧,師傅在等我們呢。”
“哦。”
維也奈德像小雞一樣跟緊奧尼蒂斯這隻老公雞。
遠處,伊格志知望著被眾人抬起的江政忠溯,久久沒有動作。再遠一點,齊格律清背著手,很是滿意地咧嘴嗤笑。
奧尼蒂斯走到伊格志知身後,雙膝下跪拱手致歉:“師傅,對不起,是徒弟不孝,辜負了師傅的厚待。”
“你最後那一劍為什麽不砍下去?”
伊格志知沒有生氣,語氣非常平靜。
“若不是有南獸的庇護,北獸出現的時候奧尼蒂斯就輸了。失去南獸的庇護,決戰本可以更快地結束。但江政忠溯也削去北獸的庇護,用自己的力量和我決戰。面對如此對手,奧尼蒂斯也不願意再依靠其他東西。最後的那一刻,若非江政忠溯偏離了炮口,我又一次依賴神器‘追日’的瞬移,我如今已灰飛煙滅。所以我判斷是自己輸了。徒弟知道這場比賽對伊格家多重要,願意接受大罰。”
接受大罰,通俗點就是逐出師門。
伊格志知轉過身,維也奈德立即拉著他的衣袖雙膝下跪。這個傲慢的公主也有跪下來的一天,伊格志知和奧尼蒂斯不禁瞪大眼睛。
“師傅,這次事件全由維也奈德而起,維也奈德等人可以被逐出師門,但還請師傅留下奧尼蒂斯。奧尼蒂斯一直在努力,連著成天無所事事的我們那份一起努力。他的天賦極好,未來肯定能幫得了伊格家。還請師傅三思!”
“維也奈德,不要為難師傅。此次我在勝利之際公然認輸,若是不受大罰,伊格家的其他師兄弟會心懷不滿。大罰是必須要的。”
“奧尼蒂斯,你在說什麽呢?”伊格志知轉過頭,“我說過要把秘術傳給你,又怎麽會此時趕你出師門?”
奧尼蒂斯傻眼了:“師傅諒解徒弟了?”
“諒解倒沒有,處罰還是要的,但我還不至於傻到把自己最好的徒弟趕走。都站起來,眾目睽睽下跪成何體統?”
維也奈德眉開眼笑,她率先站起來然後扶起奧尼蒂斯。
“奧尼蒂斯,跟我回去寫檢討。”
“是,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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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重天齊格家,從三重天回來之後,齊格律清的心情非常好。
“這次算得上大成功了。”齊格律清舉起茶杯,“天助我也,讓我齊格律清押對了寶物!哈哈哈,剛才我看到了伊格志知的樣子,被失敗挫敗到氣焰全無,令我當真神清氣爽啊!”
“父親,如此一來我們齊格家真的能重回九大家的行列嗎?”
“伊格家百年裡沒有產出,而我們屢屢製作出新東西。再穩扎穩打一段時間,我會試著聯系以前和齊格家交好的東方家,讓他們提出換位。
再聯合花鳳和華桃兩個後大家,我們齊格家大概率能擠下伊格家。” 家族看到了翻身的日子,齊格敏娜也有點驕傲。但驕傲之余,她心有余悸。
“江政忠溯閣下那裡。閣下不僅幫我們創造了翻身的機會,還屢屢和我們合作。而我們卻借著和閣下合作的機會,從合作的‘迷你導彈’項目中解析了他的‘魔法化術陣’,還仿造出他的‘術式結晶’瞞著他在外販賣……”
“敏娜,商不厭詐。如果你覺得愧疚,我可以給江政忠溯的帳號打錢。”
齊格敏娜搖著頭:“無奸不成商,我是齊格家的長女,需要習慣這種算計。”
齊格律清眯著眼睛想了想:“敏娜,等一下和我一起去找江政忠溯閣下吧。”
“找閣下做什麽?”
“既然今天是大好的日子,聚在一起還能做什麽?”
齊格律清站起來拍了拍女兒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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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戰結束的當天夜晚,伊格貞藍家裡擠滿了人。
江政忠溯、上官婉霞、華桃英桂三人組,伊格貞藍和她的丈夫、孩子四人組,珊多利歐、茱莉亞多、奧農、晴南明、晴南穎、賽梅斯師弟師妹六人組,齊格律清和齊格敏娜兩人,伊多蒂亞、夢妮、瓦魯達、晉東慧嫻和三名新人七人組,華桃展空、華桃落儀一家六人。
28個人圍成4桌,熱熱鬧鬧地慶祝著江政忠溯的勝利。
“謝謝各位給臉,今晚大家盡情歡快,不樂無歸!”
江政忠溯代替沒有心情說話的伊格貞藍開場。見伊格貞藍悶悶不樂,晴南明湊到同樣烏雲密布的珊多利歐耳邊。
“所以你們和老師總共輸了多少錢?”
奧農喝著果酒昂首長歎:“19枚才賺1枚,大基數才能賺錢,我們就把有的錢全部丟進去了。”
茱莉亞多笑著諷刺:“不管什麽時候,你們這群人眼裡只有金幣,活該你們賭死在路上。珊多利歐我事先聲明,我這一次是絕對不會分你一分一毫過日子的。”
被這麽一說,珊多利歐更加失神了。
賽梅斯忍俊不禁:“哈哈,虧死了。南穎你們賺了多少。”
兄妹兩人笑得很甜:“我們也就投了11枚金幣。”
“19倍,那就是,209枚金幣!”賽梅斯瞬間繃不住了,“南明,你還缺女朋友嗎?”
晴南明無聲地笑了笑,並沒有做出正面回復。
江政忠溯吃飽喝足,拿著茶杯走到齊格律清身旁。
“齊格家主,感謝你今日的款待。”
不錯,出資今晚宴會的還是齊格律清,所以他才會被邀請過來。順便一提,江政忠溯的衣物全損,齊格家提供的導具裡只剩一雙鞋子還活著,現在的白色長壺島衣裳也是齊格家提供的。
“江政忠溯閣下不必客氣,閣下可是以13歲的幼齡一對一擊敗過地玄的人。若是正規的天門替補戰,第八十一地玄就換成閣下了。”
江政忠溯拉著下巴:“原來如此,還有這種設計。不過我也沒打贏奧尼蒂斯,是他出於自尊心認輸了而已。地玄是輪不到我做了。”
齊格律清停頓了一會:“我聽小女說閣下打算離島,可有此事?”
“沒錯,我確實有這個打算。”
齊格律清搖著頭:“那太可惜了。我原本想著,雖然歲數有差距,閣下能和小女有一份姻緣——”
江政忠溯笑著馬上打斷齊格律清:“齊格家主,江政忠溯13歲,未對齊格小姐有任何邪念。齊格小姐天資貌美,未來大有人選,江政忠溯不敢奢求。”
齊格敏娜默默地作笑,齊格律清繼續感歎。
“婚配的事情放一邊。閣下乃造物之才,沒有了閣下,齊格家如鷹損翼。”
“齊格家技術精湛,時刻向前邁進,沒有江政忠溯一樣可以發展壯大。”江政忠溯拾起茶杯,“來,江政忠溯敬齊格家主一杯。”
“好,乾杯。”
對飲之後,江政忠溯後撤離開了齊格律清。江政忠溯看人不算準,但他能清楚明白什麽人想利用自己。齊格律清便是其中之一。所以江政忠溯是打死也不想和齊格律清扯上更多的關系,更別提要做他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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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齊格律清的桌子移步到一半,江政忠溯被華桃展空叫住。
“江政忠溯,你過來!”
“怎麽了,華桃前家主?”
華桃展空按著彈起的腿:“你告訴我,你最後使用的是什麽術式?”
質能轉換的術式出自利巴,江政忠溯不好直接說。
想了想,江政忠溯回答:“我只是試著把石塊捏碎之後擴散出去,沒有術式名。”
“騙鬼!那明明是把物質分解成靈氣的術式!”
說不上完全正確,但差得也不遠。靈氣就是一種暗粒子為主的能量形式。
江政忠溯攤開手:“既然知道你還問?”
“我就想試試你個小子,一看就知道平時收收藏藏了不少秘密。今天那北獸為誰而來,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
江政忠溯慌慌張張地轉動眼球,發現華桃家的人都把被視線放在自己身上。
江政忠溯湊到華桃展空耳邊:“能不能別說出來!”
華桃展空不屑地作笑:“呵呵,你又沒事先告訴我。怪誰呢?”
華桃落儀放下碗筷:“江政忠溯。”
江政忠溯咬著牙站穩:“在。”
“英桂的事情,我謝過你了。”華桃落儀挑動眼睛,“如果那個不孝女想要跟著你走,我不會阻止她。但你必須好好照顧她。”
無疑,華桃落儀知道了華桃英桂想離開華桃家的事。
“請華桃家主放心,桃花姐是我的養母,江政忠溯肯定竭力照顧她。”
還有沒有別的問題?——江政忠溯當然不會繼續問。
從華桃展空那裡脫身,江政忠溯來到了伊格伯特眾人所在的桌子。瓦魯達第一個站起來,做出伊格伯特的男性貴族禮。
“江政忠溯閣下神勇無雙,請受瓦魯達一禮。”
“瓦魯達大人客氣了,江政忠溯只是幸運致勝。”
伊多蒂亞舉起茶杯:“江政忠溯大人,請受我一杯。”
“好,伊多蒂亞公主,乾杯。”
喝下茶後,伊多蒂亞糾結了一會。因為伊多蒂亞故意表現出為難,江政忠溯感覺到是有什麽大事情發生了。
“伊多蒂亞公主,請問又發生了什麽事了嗎?”
伊多蒂亞點著頭:“是關於江政忠溯大人的。”
江政忠溯立馬豎起耳朵:“願聽其詳。”
“其實,江政忠溯大人以與太導師同年齡獲得術師資格的事情已聞名出島,消息被伊格伯特王族打探到。埃斯瓦爾城地即便與中央隔遠,傳達到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江政忠溯點著頭。
也就是說,自己離被拉回去幹活的日子很近了。
“沒關系,我早就想回一趟埃斯瓦爾了。”
伊多蒂亞緩緩搖頭:“江政忠溯大人有所不知。如今伊格伯特上層紛爭不斷,硝煙在國內蔓延。如大人所見,伊格伯特沒有老前輩留在長壺島,其原因就在於王族之間搶人才準備鬥爭。聞名於世的江政忠溯大人此時回去,必定會卷入其中。”
“伊格伯特國內形勢居然如此糟糕?”
“沒錯。伊多蒂亞之所以留在長壺島,也是因為多年前家族鬥爭失敗出逃而致。”
江政忠溯迷惑了:“公主的家族不就是王室嗎?出於國王膝下,還會被拋到長壺島?”
伊多蒂亞作笑:“看來江政忠溯大人是不了解伊格伯特的王室。自從這一屆國王登基,所有王族血脈的人,其符合條件的子嗣都算作是王子和公主。我雖然名義是第四公主,實際上只是掛名的而已。”
江政忠溯摸著下巴自言自語:“因為這屆國王不是正式的,所以不能只有他的子嗣是王子和公主……”
伊多蒂亞稍許驚訝:“江政忠溯大人倒是知道這事。沒錯,就是這個原因。而落敗公主的我沒有實權,只是個無能貴族罷了。”
瓦魯達舉杯敬禮:“伊多蒂亞公主就是公主,瓦魯達·奈特歐是伊多蒂亞公主的騎士,定當追隨到最後一刻!”
夢妮也行禮:“夢妮·奈休比爾,永遠是伊多蒂亞公主的侍衛。”
“瓦魯達、夢妮,謝謝你們。今天是個好日子,不開心的事情先不說。江政忠溯大人,伊格伯特眾人敬你一杯。”
獲得了需要的消息,江政忠溯陪著伊格伯特的眾人喝了好幾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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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酬了一會,江政忠溯帶著疑惑和顧慮回到自己的位置。華桃英桂摟著白貓一直有觀察江政忠溯的行動,她看得出來江政忠溯此時心事重重。
“忠溯,你是被什麽事難倒了吧?”
江政忠溯笑著搖頭:“沒有。”
華桃英桂笑得很是正常:“也就是說,這事情和我有關。”
“真的不是。”
“不需要擔心我,我很好。”
華桃英桂沒有理會大眾的目光,她垂下發絲將額頭按在江政忠溯的額頭。江政忠溯兩臉一紅,一時間說不出話。
伊格貞藍的孩子喧囂著:“媽媽,我也想要那樣。”
伊格貞藍面無生光:“你媽我把全部家產輸了,沒有心情。找你們爹去。”
說著,伊格貞藍的孩子二話不說就貼向他們的父親。
伊格貞藍無可忍耐了:“你們還真沒血性啊。你媽我這麽傷心,居然說走就走?”
兩個孩子面面相覷,無可奈何又回到了伊格貞藍身邊。
所以你到底想幹什麽?——如此作想的不僅是伊格貞藍的孩子,還有隔著桌子看戲的珊多利歐等人。
視角回到華桃英桂,她緩緩起身:“怎麽樣,能告訴我你在煩惱什麽了嗎?”
江政忠溯摸著頭,臉上忍不住笑意。深深地呼吸一口,江政忠溯把藏在心裡的話全盤搬出。
“桃花姐,其實我是伊格伯特埃斯瓦爾城地的貴族。我是擅自離開埃斯瓦爾,前來長壺島求學的。我成為術師的事情已經被伊格伯特的王族打聽到,沒多久埃斯瓦爾城地的古雷城主也會知道這事。雖然這一次我贏了決戰,但如果古雷城主發布命令讓我回去,我還是要離開長壺島回埃斯瓦爾。”
華桃英桂面不改色,這只是表面上的。江政忠溯注意到,她的嘴唇和臉頰都有微小的抖動。
“桃花姐,在埃斯瓦爾城地是古羅將軍收留和照顧我,我與古羅將軍關系甚好。所以在知道你的真名是華桃英桂的時候,我便知曉你是古羅將軍的發妻。”
華桃英桂快繃不住了,這種表情江政忠溯見過,和以前的梅裡斯很是相似。
“當然,我照顧華桃姐不是為了古羅將軍,或者說我壓根沒想過這事。與華桃姐接觸的江政忠溯都是百分百純正的江政忠溯,這點你可以放心。”
“我知道真心的人是什麽樣子的。”
華桃英桂勉強笑著。
“如果我要回去,我最放不下的就是桃花姐你了。古羅將軍對你思戀如初,埃斯瓦爾還有你的歸宿在。所以……”
江政忠溯猶豫不決,道不出簡單的一句話。
沉默了一陣,華桃英桂把艾斯按著臉頰邊:“我說過的,我會跟你一起回……回去。”
江政忠溯松了一下:“好,那我會準備好行程。”
這段深情的自白,在場的大多數人都在聽。大夥也為這對沒有血緣的母子能踏上一條歸途,輕輕地舉杯祝賀。十二分不樂意的華桃落儀,此時也被華桃展空死死地按著。兩人旁邊的上官婉霞擦著嘴,沒有說更多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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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人祝賀的時候,一重天的秘密基地也實時直播著。沒有腿的利巴一步步下樓梯,按著樓梯的暗格打開了秘密基地的秘密通道,來到了基地裡最秘密的房間。
黑發的女人翹著腿就坐,望著牆上的直播隱隱作笑。
利巴敲著鐵腦袋:“他們大團圓了,你這次也玩得開心了吧?”
女人沒有回復。
“從頭幫到你尾,也只有這種待遇……別那麽薄情行不行啊?”利巴用沒有的嘴巴歎氣,“好歹曾經是一條船的同伴,給點面子也好啊。”
“我的同伴都死了,你只是個會說話的鐵球。”
“或許吧,但鐵球也不是莫的感情的,至少我這個鐵球不是。”
沉默了一會,利巴繼續說話緩解氣氛。
“罷了。你這一輩子只看得見那一個人,其他人宛如雜草。在你從前的眼裡,我就是個莫得感情的鐵球,現在也沒有差別。”
女人沒有回答,這更加傷到利巴的鐵心臟。
利巴頓了一會:“江政忠溯,你這麽關注他的原因,我即使沒有腦子也能猜得出來。但是你要知道,江政忠溯不是你夢裡的人。我接觸過他好些時日,深深地感覺到這一點。你越是把江政忠溯和他重合,這種突兀感越是明顯,你越是會受傷。”
“我受傷與否,與你無關。”
利巴的內核傳來異動:“對,以前是,現在也是。一切都是渡邊千木的一片癡情,繼承他記憶的我只是順勢而流。他人若是無情,自己再怎麽癡情都是無關人物。生前我說不出這話,但現在的我能說出來。伊卡洛斯,你也和我一樣,只是一片癡情的無關人物而已。”
黑發的女人捏緊拳頭,術式零點幾秒完成釋放。燈光閃爍明滅,秘密房間的設備腐朽損壞。好在利巴自帶著護盾,沒有半點傷痕。
利巴有點氣憤了:“別這樣折騰我的東西。這裡不以靈氣為能源,物理修複要很長時間的!”
女人沒有理會利巴,轉身離開了秘密房間。
利巴用力地敲著鐵腦袋:“渡邊千木你為什麽這麽犯賤,喜歡上了這種女人了?”
舉杯喝果汁的男孩,扒著飯的白犬,他們周邊圍著男男女女載歌載舞。利巴望著牆上閃爍顯示的情景緩緩輕笑。
“你們開心就好。”
——T11.18
長壺島四重天,當術者發表的術式到達一定水平,便能在此處的學術會廳公開展示。
展示過程錄製成像,會半永久儲存在術式數據庫裡,其身影記錄將與長壺島共存。對於追求學術留名的術者而言,這是極高的榮耀。
第一次在學術會廳發表的人,會同時間獲得術師資格,由在場的九大家家主頒發紀念品——象征長壺島術師的金牌項鏈。
雖然說術師認證的要求降低了不少,創新還是困難的事情。平均下來,通過審核的每三個月有三到四個。總不能一個個開學術會,九大家也沒有閑到隻為一個人頒獎而浪費半天的時間,所以學術會規定湊夠三人以上時才會開一輪。
決戰之後兩個星期,學術會湊滿了三個人即將開啟。受到邀請的江政忠溯和其師伊格貞藍一起上到了四重天。
“我說伊格老師,你能不能振作一點?”
穿著正經衣服,把短發修剪整齊的江政忠溯如是說。
兩個星期過去,伊格貞藍依舊鬱鬱寡歡。
“輸光了家產,能振作就有鬼了。”伊格貞藍像怨婦一樣斜視著自己的學生,“你個混蛋,你為什麽要贏?為什麽!”
一個老師能為錢怨到這種份上,也是世間罕見。江政忠溯習慣了伊格貞藍的性格,沒感到意外。
“我本來沒打算這麽早告訴你的。”江政忠溯輕歎,“伊格老師,我的舊術式和新導具都大賣,現在銀行帳戶裡最不缺的就是錢。老師輸錢嘛,我可以補償一點點。”
說到這裡,伊格貞藍拂動手袖恢復日常的老師風范。
“你現在有多少錢來著?”
“先老實告訴我,老師你到底輸了多少錢。”
伊格貞藍是個聰明人:“200枚金幣。”
“呵呵,你框我啊?有200枚金幣你還用去賭?老實說吧,要是再騙我,我一分錢也不會給。”
伊格貞藍皺著眉:“100枚金幣。”
“你還真的不死心啊……最後一次機會。”
“那50枚總行了吧?師生一場,連50枚金幣都不值嗎!”
江政忠溯笑著:“老師,我聽珊多利歐說了,你只是賭了23枚金幣。要我給你50枚,不就賺翻了嗎?”
“去你的,你知道還問個球啊。”
“這招是學華桃前家主的,能試試你的人品去到哪裡。結果,你還真沒有底線可言。”
說著江政忠溯無奈地搖頭。
“別說著這些沒用的。老實說吧,你到底有多少錢?”
江政忠溯翹起雙手:“欠華桃家的600枚金幣還沒還,現在帳戶裡只有132枚金幣多幾個銀幣。”
伊格貞藍噗通一下跪下:“大師兄,你不會讓老師挨餓的,對吧?”
江政忠溯拉著臉皮,對帶這個不要臉的老師出席學術會感到非常不安。
——T11.18
學術會廳是位於數據庫旁邊的大小圓頂建築,半月型的觀眾席能裝下好幾千人。邊上的小圓舞台掛著能放大投影的水晶,只要人站在上面,場下的人都能看得清楚。
說實話,這設計完全是多余的,到場的人不足500人。三重天的激戰好看,圍觀的人自然多。但學術會又長又悶,長壺島根本沒那麽多閑人來看。何況術士無法單獨上四重天,需要術師的帶領。術師數量本來就不算多,觀看的人更少了。
看的人少,不影響要上場的人心情緊張。
江政忠溯是第二個上場。現實版的江政忠是辯論賽的達人,這種場面司空見慣,沒有多緊張。直到他看到著前面演講的人暈倒過去。
江政忠溯認真看了看,沒有術式作用,就是單純受不住壓力暈倒的。
“真的假的……”
“沒辦法,第一次上場是正常的。”回應江政忠溯,是最後上場的奧尼蒂斯,“畢竟這錄像拍下來會被永遠保存,在場上的一舉一動都會永世長存。想著絕對不能讓後世萬千看到自己的醜態,我也有點緊張。”
被這麽一說,江政忠溯也緊張了。
“江政忠溯閣下肯定不會有問題。走吧,到閣下了。”
按著撲通撲通的心臟,江政忠溯走向舞台,僵硬地解說完自己研發的導彈型晶囊。這是他有史以來最緊張的一次演說。
之後上場的是奧尼蒂斯,說是“我也有點緊張”,江政忠溯應該沒看到他緊張在哪裡。他的一舉一動都像在說戲,把自己的“激化”術式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
毫無疑問,三個人之中最出色的就是奧尼蒂斯。
“學霸說的‘掛了’不能信。”
江政忠溯自言自語。
三人發表都結束,除去暈倒的人,江政忠溯和奧尼蒂斯站在舞台中央等候九大家派人上來。陳仙雲按著打瞌睡的嘴,拿著金牌項鏈走上舞台。
和之前不同,金牌上各刻著一個字,代表術師的整體修煉方向。江政忠溯的刻著“馮”,代表練成術一類。奧尼蒂斯的刻著“秦”,代表能量干涉術一類。
為江政忠溯和奧尼蒂斯掛上項鏈,陳仙雲勉強擠出笑容合影。江政忠溯捏著這個寶貴的牌子,他的銅牌和銀牌都因為花鳳春閔的火焰化作鐵泥,能紀念的只有這塊了。
陳仙雲隨即搖搖擺擺地離開了學術會。陳仙雲走了,其他人也沒有逗留的理由,大夥紛紛散去。在散夥的時候,舞台上的兩人對視一眼,笑著相互寒暄。
江政忠溯恭敬鞠躬:“江政忠溯,恭喜奧尼蒂斯大人獲得術師資格。史上最年輕的地玄,還兼顧獲得了長壺島術師,奧尼蒂斯大人肯定前程似錦。”
奧尼蒂斯拱手回禮:“恭喜你,江政忠溯閣下。能在如此年紀有如此成績,此等才能是常人,乃至我也無法比肩的。想必,閣下有朝一日會有太導師般的成就。”
江政忠溯抬起頭:“奧尼蒂斯大人才華橫溢,江政忠溯望塵莫及。”
“不,奧尼蒂斯乃閣下的手下敗將,研發上也遠遠比不過閣下,論文論武都是閣下要強。”
江政忠溯望著笑容苦澀的奧尼蒂斯,得知他沒有開玩笑。
“奧尼蒂斯大小誤會了,論文武,江政忠溯都比不過大人。此乃真心話。”
見奧尼蒂斯迷惑不解,江政忠溯繼續說明。
“研發迅速,那是因為我一直和他人合作。研發乃至創意本身,都不是我一個完成的。而奧尼蒂斯大人不同,你是當真以一人之力力挽狂瀾。大人‘激化’術式,一人構想和完成難度都比我要大。另一個巨人,怎麽能說坐在巨人肩膀上的人比自己高呢?”
江政忠溯轉動腦袋:“說到武鬥,我被閣下用‘激化’術式擊落的時候,其實已經落敗了。之後都是意外所致。”
奧尼蒂斯搖著頭:“不,我起初也受到了花鳳家暗中幫忙,那不是公平的對決。”
“奧尼蒂斯大人,即使你沒有南獸的加持,我也必然會落敗。身體技術和術式精煉度都是大人佔優。即便能防禦得住,我也打不中奧尼蒂斯大人,而大人能將我消耗到投降。這一點,和我對決過的大人是最清楚不過的。”
望著奧尼蒂斯猶豫不決,江政忠溯笑著再拱手。
“奧尼蒂斯大人,請不要把一時的失敗帶到整個人生。天賦神勇無雙、聰明絕頂,做人光明磊落、寬宏大量,奧尼蒂斯大人無疑是遠遠碾壓江政忠溯的天造之才。”
奧尼蒂斯比江政忠溯高好幾個頭,拱手的時候江政忠溯只能看到他的胸部。久久不見奧尼蒂斯回復,江政忠溯緩緩抬起眼,然後被眼前的光景嚇得口齒不清——奧尼蒂斯微微低頭,兩行淚水像潰壩一樣滲出。
“奧、奧、奧尼蒂斯大人?你這是……”
奧尼蒂斯迅速用手按著兩眼之間:“不好意思,我只是,眼睛進了風塵。”
不像吧!——江政忠溯沒有說出口。
“謝謝你,江政忠溯,再會。”
說完,奧尼蒂斯大步邁出,繞著台走向學術會門口,留下深感莫名其妙的江政忠溯傻傻站在原地。
“我剛才說的話哪裡感人了?”
——T11.18
在奧尼蒂斯落淚之時,台下的伊格志知靠著舞台沒有上去。灰白色的衣裳劃過伊格志知的眼前,華桃展空停在了他的身邊。
華桃展空說道:“深有同感,對吧?”
伊格志知抬頭望著天花:“呵,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天才的壓力必然來自另一天才。當天才的較量出現了高下,失敗的天才便會出現自我質疑甚至自暴自棄。若能得到勝者的認可,敗者將畢生難忘。至少,我是這麽體會過。”
“呵呵,你還真是自負。敢叫自己天才的人,除了你也沒誰了。”
“我說的是大實話。當今世上,能比肩我們那個年代的年輕人寥寥無幾。於我來看,現在的大多是蠢貨。”
華桃展空再次昂首呼氣。
“當時的我埋沒在更厲害的天才當中,自願成一個普通的高手。現在也成了天才了。到底該遺憾,還是該慶幸?”
伊格志知作笑:“天才哪有那麽多。真正的天才是跨越時代,經得起時間考驗的人。縱觀歷史,能被這麽稱呼的人僅僅數人而已。華桃展空,你和我都只是平凡中突出的人物罷了。”
“所以,在你看來的天才只有伊格遊霖和伊格志丹二人。”
伊格志知沉默不語,華桃展空接著自語。
“陳玄宗無疑實力非凡,但那不是天賦之才,那是弑神一族的詛咒。以凡人之軀,到達神靈的領域,甚至窺透世間的構造,也只有這兩人能當擔得起你說的天才了。說實話,我也是這麽想的,哈哈哈。”
華桃展空回首看著台上的男孩,藍光微微閃爍。
“落儀跟我說過結界異動的事情,據說當時他也在那艘船上。如此明顯,你和有點眼色的古大家不可能看不出來。一百年過去,小時候的事情我忘得七七八八了。但我現在隱約能回憶起,他和遊霖小時候長得有八九分相似。若事情真的如我們猜想那般,你那針鋒相對的態度我也能理解。”
伊格志知不想說話,他緩緩走向學術會的大門,追趕離開的奧尼蒂斯。華桃展空之後的話,他也全當沒有聽見。
“伊格志知,你只是痛恨自己沒能被自己最欽佩的天才,沒能被伊格遊霖認可罷了。以至於現在還糾結於如何證明自己比伊格遊霖更出色。”
——T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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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什麽會這麽強?”12歲的黑發少年昂首思索了一會,“應該是因為有遊霖在身邊亂逛吧。”
“所以,大哥是被霖哥改造得這麽強的嗎?”
少年揮著手:“當然不是,他才沒這本事。我現在說你也不會明白。對於我來說,遊霖更像是一種刺激,讓我不得不每天想方設法提升。這個過程很苦,但想著能把遊霖教訓一番,又莫名得有動力。從小到大,日複一日,我就變成現在這樣子了。”
哦哦,原來還有這種神奇的作用。
如此作想的男孩跑到了二重天的破爛角落。偌大的破宅子裡,少年和少女倒在地上按著肚皮輾轉反側。
“遊霖,有想到什麽沒有?”
“別問,問就是沒啥好東西。”
11歲的少年總是穿墨綠色衣裳,他說這樣的穿著翻垃圾堆也不會髒的明顯。少年身邊的是年長他3歲的姐姐,正翹著腿想著去哪裡打家劫舍。兩人的父母在五年前因意外去世,目前在自家破宅中相依為命。
“霖哥!霖哥!我來了!”
少年喜出望外:“嘿,志知,有帶見面禮沒有?”
男孩很聰明,把塞在兜裡的糖果抖了出來。幾乎同時,少女飛身撲到地上搶走一大半。
“老姐,這是我的東西!”
“管你丫的,你平時騙吃騙喝喝不夠啊?讓點給我!”
“欺人太甚!”
男孩望著這兩人狗鬥,看得很是歡樂。
好一陣子過去,鬥爭失敗的少年坐在地面:“怎麽了,突然來找我?該不會是志丹又要我和他比賽吧?告訴他,我餓得慌沒力氣。想要和我比賽,麻煩提供一頓燒雞。不,燒雞有點摳門了。展空上次送了我10枚銀幣,他至少得給20枚我。”
男孩通一下跪下,隨後做出叩拜:“霖哥,請受徒兒一拜!”
少年哭笑不得:“這又是幹啥了?受了什麽刺激了嗎?”
男孩抬起頭,天真無邪地笑著:“大哥說,他是有霖哥待在身邊才能變強。我也想要變強,也想繞著霖哥轉。既然我小一輩,那霖哥你收我為徒好了!”
“不不不,我壓根不是做師傅的料,換別的去。”
“我很聰明的,也很努力,以後肯定能成為霖哥最出名的弟子!我說真的!”
“我也說真的,我不收徒弟。”少年搔著頭,“而且你家是伊格名家,你爹媽的秘術夠你學上好幾十年,輪不到我教。”
“大哥也有父親母親教導,霖哥為什麽經常教大哥東西?這不公平。”
“歪說不公平。我們那叫學識切磋,彼此之間有能夠交換的東西。而志知啊,你還小,拿著糖果零食我能陪你聊聊天,但說到高深一點的內容你根本參與不進來。等哪天你有點東西了再來找我。徒弟我不收,多一個知識來源我倒是很歡迎。”
男孩想了想:“我有能交換的知識,就能像大哥一樣和霖哥一起學習了?”
“可以這麽說。”
少年還不知道,他的無心之言使得這個腦袋開花的男孩偷走了伊格家的密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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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一閃,黑發的女人站在眾人之中成為眾矢之的。發絲遮擋著她的臉,從無力的站姿和微微彎曲的後背可以知道她的沮喪。
“害死老師的人是你,伊卡洛斯!”
如此咬牙切齒圍攻女人的人種族各異,其中叫得最大聲的是站在人群之外的黑發男人。指手畫腳的幅度告知了所有人他的憤怒和哀歎。
“我才是伊格遊霖的大弟子!他的第一個弟子本該是我!而不是你這個女人!如果是我在場——”
這是沒發生過的場景。
因為男人不是眾人之一,無法參與進對女人的群體譴責之中。成為眾人中的一員,化作當代的傳說之一,這是男人未能實現的夢想。
即便男人不顧身份參與進去了,他也肯定說不出口——他沒有公開心裡話的勇氣。沒說出口的狂言就這麽失去了最後的機會,畢生的遺憾埋沒在男人的心中,形成永遠去不掉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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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天的早晨,伊格志知起身望著窗外久久沒移動。
“志知,你只是痛恨自己沒能被自己最欽佩的天才,沒能被伊格遊霖認可罷了。”
腦內回蕩著華桃展空的一句話,伊格志知垂下眼瞼。
“我隻想當你的徒弟……”
木門敲動,伊格志知整理好面容:“請進。”
進來的是他的兒子伊格居森:“父親,我已經將江政忠溯的身世調查清楚了。”
“這麽說,他果然來自伊格伯特。”
“回父親,正是。江政忠溯是伊格伯特的港口城地,埃斯瓦爾的貴族。了解到他和北獸有聯系,我們集中人手到北之天災的發生地區調查。 江政忠溯是埃斯瓦爾最年輕的護衛,為城地出生入死之後成為了護衛副隊長。但據消息,他在好幾年前就因為卷入‘世界門’失蹤了,北獸來襲的時候也不在城地。”
伊格志知敲著手指:“也就是說,他根本沒有失蹤。他只是隱藏了身份,在暗地裡守衛著他的主人。”
“按這猜想,他的主人莫非就是華桃墨素?”
伊格志知點著頭:“極大可能是。降服北獸可是不得了的事情。護衛的功勞轉移到了主人身上,事後主人為了居功不暴露真偽,將他趕出了城地。”
伊格居森想了想:“父親,還有另外一則通告。”
“說吧。”
“埃斯瓦爾城地發起了航行申請,說要派人前往島上辦事。”
伊格志知眯著眼:“他們要把江政忠溯接回去了。”
“我想也是,這樣伊格家便有喘息的機會。”
伊格志知搖著頭:“喘息終歸是喘息,不改即將沒落的事實。”
“父親,我們還有機會,還請父親振作。”
“我振作得很呢,你以為是誰苦苦支撐了這衰退的大家一百年?”伊格志知長歎,“時代要拋棄你的時候,做什麽也沒有用。之後的事我會繼續安排,你照著做就好了。”
伊格居森沉默了一會:“那,埃斯瓦爾申請航行的事情如何處理。”
“他們想抓人就讓他們來,沒關系。你去港口以伊格大家的名義批準吧,這點小事情其他大家也不會有意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