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紅夜的語氣依舊冰冷,好似一條沒有感情的赤練毒蛇,卻難掩內裡的疑惑。
“你在和誰說話?”
此話一出,李鶴瞳孔驟然縮小,一股莫名的寒意順著脊骨爬上心頭,冷汗頃刻間打濕胸前的衣襟。
他不再看寧紅夜,猛地轉向身後,但那裡哪還有東方山行的身影,只有似是被利刃切割出的萬丈斷崖,以及連神識都無法探穿的詭異迷霧。
怎麽會…只有我才能看到他?
李鶴心神驚駭。
一時間,與東方山行有關的所有記憶湧上心頭,初識,經過,結果……
一個個迷題與疑點像是炮彈般墜落,衝擊李鶴的識海。
是啊…這裡明明是禁法之地,他卻能大搖大擺使用神行術。
這裡明明迷霧層層,他卻能絲毫不受影響,而他給出的理由是三品的神識才能洞穿迷霧,可是我的神識又比三品的煉氣士差上多少呢?
我不行,他難道就可以?
更不要說連季滄海都洞穿不了這詭異的迷霧了。
可是為什麽那麽簡單的疑點,我會看不出來,難道是他影響了我?
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又會維持到什麽時候?我見到寧紅夜後出奇的憤怒,是不是因為受到了他的影響?
寧紅夜饒有興趣地看著面色不斷變化的李鶴,沒有開口。
她可不覺得李鶴是神經病,一個人在那自言自語,對方八成是遇到了什麽厲害的東西。
待李鶴表情恢復好轉,她才再次開口:
“怎麽樣,合作嗎?我想你應該知道這個地方的可怕了。”
說著,她還伸出那白芷般的玉手,示意李鶴握緊。
李鶴好似沒看到那隻漂亮得更璞玉手,自顧自扭過頭去,不去看對方。
他現在不出手完全是顧及這座山裡可能存在的詭異東西,要不然寧紅夜與他今天必有一死。
二人對峙間,遠處忽然傳來喘氣聲。
幾乎是同時,李鶴和寧紅夜轉頭望去,就見刀削般的斷崖處,有一個個陌生的人影從迷霧中走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到了,我們終於出來了,嗝?”
一行十數人看到了漫山遍野的彼岸花,愣了又愣,又看了一眼平原中央的巨大湖泊,最後將目光放在了李鶴和寧紅夜二人身上。
“這裡不是出口,該死,我們又迷路了!”
站在隊伍最前頭的白袍青年擺動著手中的羅盤,一臉懊惱。
“罷了,總歸是遇到了活人,先上去問問他們吧。”
隊伍裡,一位看起來地位很高,穿著繡鶴白袍的少年煉氣士開口,步履輕盈地朝著李鶴走去。
之所以選擇李鶴而不是寧紅夜,是因為他覺得李鶴看起來比較和善,一看就是很好說話的人。
“這位少俠,敢問你們被困在這裡多久了,可有出去的辦法。”
李鶴掃了一眼面相頗為俊郎的少年煉氣士,沒有作出回答,而是扭頭看向寧紅夜停滯在半空中的細嫩柔夷。
對方的手從始至終都未曾放下。
猶豫片刻,李鶴還是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算是同意合作。
寧紅夜滿意點頭:“明智之選。”
被無視了的少年煉氣士面露迷茫之色,久居宗門的他想不明白自己被二人無視的原因。
好在隊伍裡也並不都是未經人事的煉氣士,一個面容蒼老,背負長槍的老人緩步走出隊伍,一臉客氣地衝李鶴說道:
“這位少俠,鄙人是來自雷州的白龍槍潘龍,敢問少俠名諱。”
“白龍槍?”李鶴眉頭一挑,他聽過這人。
傳聞雷州西部有一嗜槍的武癡,自三歲起第一次握槍,便把槍當做了自己的全部,將自己的一輩子奉獻給了槍道。
他的武技天賦也確實沒讓他失望,15歲那年,他僅憑一杆木槍,就斬殺了一個七品境界的山匪,更是在20歲不到的年紀踏入槍道宗師,30歲得槍道宗師圓滿,就是離那傳聞中的泰鬥,也只差一寸的距離。
只可惜,傲人武藝天賦下的,是他那爛到稀碎的武道天賦。
白龍槍潘龍自7歲起開始修煉武道,到12歲時才修煉出一縷纖薄的真氣,勉強進入九品武者的行列,在35歲時,才突破到八品天璿之境。
如今,年已近百的他滿頭華發卻只有七品的武道修為,其武道天賦差勁程度就算放眼整個江湖,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天賦不盡人意,但潘龍卻從未放棄自己,不僅沒有放棄武道修煉,還譜寫了很多與槍有關的武經,並分文不取的將其傳播開來,聲名遠播。
老實說,對於這樣一位前輩,李鶴是打心底裡的尊敬。
純粹的武夫,純粹的槍者,若不是被武道天賦所累,恐怕對方的槍之一道,早已臻至泰鬥。
回想起與白龍槍有關的傳言,李鶴面色不由得泛起一抹同情,不過又很快化為平靜。
雖然轉變的很快,但李鶴的表情還是被潘龍捕捉到了,他苦笑一聲:
“呵呵,看來少俠是聽過老朽一些淺薄的名聲,到不知少俠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季白常。”李鶴還是老樣子。
“季白常?少俠莫非是季家子弟?”潘龍反應飛快。
李鶴一愣,類似的話他已經聽過好多回了。
“是。”
不遠處,寧紅夜輕歪著頭,她雖不知道李鶴的名字,但陰神之眼告訴她,李鶴在說謊。
狡猾的小家夥,實力不怎麽樣,花樣倒是不少。
“呵呵,既然是五大世家中季家的子弟,那想必季少俠對武當山應當是不陌生的。”
聽到武當山三字,李鶴表情一變,卻在轉瞬間恢復平靜。
“略有耳聞。”他的語氣很平淡,心裡卻冒出一股無名之火。
潘龍點頭,鄭重其事的介紹起了身邊的少年煉氣士:
“我身邊這位道長名喚東方糜, www.uukanshu.net乃是當代武當山首席弟子,也是這百年來天賦最為傑出的煉氣士。”
老人的誇讚讓年輕煉氣士紅了臉,趕忙擺手,連稱過獎。
李鶴卻是表情古怪,他沒有去看那個叫作東方糜的煉氣士,而是側頭看向寧紅夜,眼神中帶著詢問。
寧紅夜注意到李鶴的眸光,微微點頭,示意這夥兒人在她眼中確實存在。
“這次應該不是假的了吧?”
每每回想起那詭異的東方山行,李鶴便覺得後脖頸一陣陰涼。
而後他無奈地拍了拍雙手環住自己脖子,整個鬼趴俯在自己後背的咿咿,歎氣道:
“我在談正事,別鬧,你先下來。”
“咿咿呀呀!”咿咿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