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雲遮月,天色昏暗,鏡面所呈現出來的景色卻異常明亮。
看到藤帽男子,李鶴眉頭一挑,心裡暗自疑惑。
他怎麽來了?
“砰砰砰!”敲門聲響起。
門後的小老兒輕疑一聲,嘴裡嘟囔道:“今天這麽熱鬧。”
他從老藤椅上爬了起來,蒼老的身體異常迅捷,只是兩步便來到了山莊的大門前。
“咯吱。”
大門被打開,小老兒也徹底看清了來人。
又是一個陌生人?
藤帽男子見門被打開,趕忙摘下頭頂的藤帽,露出一張英俊卻又不失銳利的面龐。
“我來找楊神醫。”
……
楊府的書房內,李鶴盯著鏡面,瞳孔睜大。
“你認識他?”楊天注意到了李鶴表情的微妙變化。
李鶴想了想,點頭道:“認識,他是我朋友。”
“那便放他進來吧。”
楊天摸了摸鏡子的把柄,就好像是在傳遞某種信號一般,小老兒瞬間心領神會,臉上的褶子像菊花般綻放開來,樂呵呵說道:
“小夥子,進來吧。”
說著,小老兒還主動讓開身位,示意青年男子進來。
青年男子也是第一次來,自己都不知道有沒有找對地方,又見面前這小老兒詭異,還熱情的過分,一時間也有些遲疑。
換做平常,他還不至於猶豫,但面前的小老兒氣息綿長,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惹的貨色。
那句江湖俚語怎麽說來著?
行走江湖,最不能惹四種人,街邊討食的乞丐,門前掃地的大爺,特立獨行的孩童,單身多年的女人。
對這句話,青年男子是深有體會的,畢竟他這一身武藝有半數來自炎州城街邊的一位乞丐。
不過他向來橫慣了,少小離家出走,養成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別說面前這一座風平浪靜的山莊,就是那西北的昆侖山與西南的烈陽谷他也未必不敢走上一遭。
遲疑隻存在片刻便立馬化作煙消雲散,但他警覺的心並沒有就此放下,神識依舊在向外擴散,提防著隨時都有可能出現的危險。
好在一路走來,相安無事。
“這裡便是楊府的住宅了,楊大夫在裡面等你。”小老兒指著旁邊燈火通明的屋子說道。
青年男子輕輕點頭,推門而入。
裡屋,李鶴不知何時已經換上了“季白常”的面容,他看著推門走入的季滄海,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
或許這就是緣分吧……
季滄海看到李鶴,瞳孔也是微微一震。
一旁的楊天將二人的神情盡數收入眼中,暗自點頭。
確實如李鶴所說,二人確實相識,只不過……
楊天瞥了一眼李鶴,心裡暗自納悶。
這家夥忽然換一張臉作甚,莫不是又勾搭了誰家的姑娘,被她家裡人找了上來?
一時間,楊天看向李鶴的眼神中透露出了危險。
李鶴隻覺得莫名其妙,但看在這老登剛同意自己和楊思鹿之間的事上,也就沒有多說什麽。
季滄海只是看了一眼李鶴,就立馬把表情收起,轉而朝著楊天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那張桀驁不馴的臉上竟是寫滿了尊敬。
“晚輩季滄海,拜見楊神醫。”
楊天聞言,端起茶杯的手頓住,一臉驚訝的看著季滄海。
“你是季滄海?那個季家的小家夥?”
季滄海連忙點頭稱是,他都沒想到楊天居然還記得他。
“沒想到你都長那麽大了,我見你的時候你才到我腰這裡呢,十六年過去,物是人非呀。”
楊天的語氣中頗有一種回味從前,他一邊喝著茶一邊說道:
“我楊天活了將近四十五載,活人無數,但唯有兩個人讓我最為棘手。”
“一個…是京城南國公家的小千金,另一個就是你的母親劉氏,也就是劉家那位病弱纏身的二小姐……”
聽到自己母親,季滄海也不禁陷入回憶之色,眼神中透露出一抹柔情,卻又極速黯淡下去。
“楊神醫謙虛了,十六年前,若不是您出手,或許我的母親連生產的那天都堅持不到。”
李鶴眉頭一挑,心念急轉。
楊家與季家之間似乎有些故事在裡面。
二人又聊了很久,在楊天面前,季滄海一直都是恭恭敬敬的模樣,與江湖傳聞中那個桀驁不馴的江湖浪子完全不同,聽得李鶴都有點懷疑面前的到底是不是季滄海本人了。
李鶴在一旁靜靜的聽著,坐姿端正,心裡卻已經急得抓耳撓腮。
關於二人口中“十六年前的故事”,他心裡實在好奇得緊,但兩個人來來回回的說了那麽多,就是沒再提過去的事。
不知不覺間,夜深了。
許是說了太久,覺得口乾舌燥,季滄海下意識抓向掛在腰間的赤酒葫蘆。
但一想到這裡是楊府,坐在自己面前的是自己的恩人,他的手又硬生生止住。
“楊前輩,夜色已深,晚輩就不多叨擾了。”
楊天看了看窗外明亮潔白的月牙兒,點了點頭道:
“是很晚了,路你自己應該知道的,我就不送了。”
季滄海應是,轉身離去,臨走前還看了李鶴一眼。
感受到季滄海的目光,李鶴同樣轉頭看去。
二人交換完一個眼神,都不曾開口。
等季滄海走後,李鶴才湊了上去。
“老…楊伯父,剛剛你和季滄海說, www.uukanshu.net 十六年前你曾幫過季家?”
楊天點了點頭,目光再次浮現出追憶之色。
其實這件事一直是他心頭裡的一根刺,他也不想多講,但現在的李鶴怎麽說也是自己的準女婿,總是賣關子也不好,於是他就直接說了出來。
“這件事還要從十六年前說起,那時候的我還很年輕,才二十五歲,比你還要帥上一點。”
楊天十分臭屁地拿起手中的梳妝鏡,打量了自己好一會兒後,又補充了一句:
“當然,現在也比你帥。”
李鶴嘴角抽搐,他忽然有點理解楊夫人為什麽總是教訓楊天了。
意識到自己跑題了的楊天輕咳兩聲,繼續說道:
“那一年,我遊歷無極九州,嬉戲人間。途徑炎州時,被那一任的季家家主接待,奉為上賓,卻也遇到了我行醫以來,遇到的最棘手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