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間讀懂了這個笑。

　因為上輩子無能而逞強的自己，也會經常用這份笑容回擊對手。

　在博弈論中，有一個模型名為“膽小鬼博弈”，這個模型描述的其中一個場景——是兩輛急速飛馳的汽車在一條狹窄的道路上相向而行，他們都急著趕往自己的目的地。

　兩方的司機都將希望寄托在對方會主動避讓這一個選項上。倘若有一方先退縮，那麽率先退縮的一方就會被判定為失敗，同時他也會被扣上膽小鬼的帽子。而那個方向盤從未偏移甚至深踩油門的一方則大獲全勝。但若是雙方都抱著這樣的念頭，都不願成為膽小鬼的話，那麽最終的結果只能是雙方兩敗俱傷，輕則雙雙遲到，重則雙雙罹難。

　其實華夏“狹路相逢勇者勝”說的就是這個模型。

　自然界有很多狹路相逢，虛張聲勢者勝。

　頸部肌肉膨脹展開的眼鏡蛇、鼓成球的河豚、打起脖子處雨傘的傘蜥無疑不是個中高手。

　但是越虛張聲勢，越說明它們受到威脅並處於守勢。

　敲了幾個響指，戴上□□□之星，淺間那充滿余裕和惡意的表情上線。

　“近衛千代大小姐，沒有人告訴你，在能看穿你的人面前虛張聲勢，和裝大人的小鬼一樣可笑嗎?”

　近衛千代左手將劉海撩至發後，另一隻手撫了一下裙子坐在了淺間正對面，

　“這句話同樣適用於你，淺間靜水。”

　小孩子喜歡用的[反彈，全部反彈]?

　“一大早上不請自來，有什麽事麽?學生會的結果還沒出來吧?”

　近衛沒有直接回答淺間的問題，而是自己拿了一個茶杯，用開水燙了一圈，將淺間身前的一壺黃山銀毫茶給自己斟了一杯。

　“學生會大局已定，你的兒子，比你想象中還沒用。如果你想提前交易，我也不反對。”

　胸有成竹的近衛，嘴角微微一笑，拿起杯子，準備淺飲一口。

　“如果我說，你用的這個杯子幾分鍾前被另外一個男生用過，你還喝的下去嗎?”

　近衛喝茶動作停止了，她放下茶杯，平靜地看著淺間靜水，說道，

　“看來你這裡差一副茶具。”

　“抱歉，你在我眼中，並沒有那麽特別。”

　淺間攤了一下手，繼續說道，

　“現在談交易也太早了，等今天學生會出結果再說吧。”

　“你似乎對你的兒子很有信心?”

　“不，我是對志大才疏的你比較有信心。”

　“.”

　深呼吸平複情緒，知道自己打不贏對面的【小醜】，近衛千代起身，打開戀愛谘詢部的冰箱，看著側門上三排擺放的整整齊齊的葡萄味芬達，她忍住了將它們的拉環拉開放氣的衝動，取了一瓶礦泉水和一根吸管。

　“如果口渴，讓你們家女仆去給你買水，別來無產階級的家裡打劫。”

　“呵，能給不死川理世5000萬的你，還差這點錢麽?”

　“太平洋的水管不到撒哈拉，你和我的生活美學並不相通，所以，哪怕是一瓶水，你也該付出遠超這瓶水的代價。”

　近衛毫不在意地將吸管放在自己的嘴角，用微笑的狀態喝了一口水，

　“什麽代價?”

　“一袋米扛幾樓。”

　“???”

　淺間看了一下時間，晨會已經開始了。

　“不要浪費時間了，有話快點講，有屁快點放。”

　近衛千代皺了下眉頭，又舒展起來，或許這是英和所有人都不曾領略的【黑色淺間靜水】吧?

　“為什麽會一口氣加價到5000萬，幫我籌錢的目的是什麽?”

　近衛千代知道那個【F桑】不死川理世，只是淺間靜水的代理人。

　自己通過【醍醐晚宴】籌錢、找人的圖謀非常清晰，淺間靜水插手進來，是想在這個方面幫自己麽?確實，整個英和，應該沒有比他更有錢，更厲害的人物了，那麽他想要的是什麽?

　近衛搞不清楚。

　幾次交涉中，她感覺淺間靜水隻想讓自己出醜，另一方面，他試圖控制自己。

　這種莫名其妙的好意，背後一定藏著難以承受的代價。

　淺間笑著雙手抱臂，右手食指敲起自己的左臂，

　“我喜歡父慈子孝的戲碼，所以，我給你這出戲找來了女一號。”

　“什麽意思?”

　“不死川家和近衛家走得這麽近，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說的是女一號。”

　“女二號近衛千代很適合你不是嗎?惡女這種設定。”

　近衛千代從不反感當惡人，她反而覺得惡人才能乾成老好人們乾不成的偉業，秦始皇橫掃六合後車同軌、書同文為華夏大一統提供范式，沃爾特·埃薩克森寫的《埃隆·馬斯克傳》裡那位鋼鐵俠對於員工來說就是一個惡魔。

　“呵，所以說，5000萬是片酬?”

　“想多了，是總投資。”

　“你已經有劇本了?”

　“優秀的演員只要給他一個人設，他們會自己編寫劇本。”

　“讓所有人按照你的劇本演戲這種事情，你的投資遠遠不夠。”

　“扮演自己而已，剩下的錢，找其他人身上賺。”

　近衛笑了，這種和【黑色淺間靜水】密謀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體驗。但是，她也警惕著這裡面的毒藥。

　“這錢是父親給你的吧?”

　“托你的福，你可要好好感謝你的父親，利用這次機會。”

　“你到底想要什麽?”

　“只要讓你們家的老頭們暴跳如雷，就算回本。”

　“你這種低級的離間，毫無必要。”

　“呵呵，你如果想扮演一個聽父親話的乖乖女，那我也無話可說。”

　淺間靜水到底知道多少事?為什麽他會認為，【醍醐書屋】的事情，是她脫離父親控制的機會?

　到底怎樣做?

　近衛千代沒有追問淺間靜水。因為她覺得，如果她問了，她就輸了。

　【不能聽命於自己的人，必定要受命於他人。】

　自己的事，答案，必須要自己找才是答案。

　“不死川理世完全變成你的玩具了吧?”

　“???”

　“近衛勇這個懦夫，確實沒資格代表近衛。我倒是好奇，你是怎麽說服我父親的。”

　“我說，近衛千代大小姐，不死川的家主應該不看好你吧?”

　“應該說，不死川家的那些土雞瓦狗，想要入贅近衛家，簡直是白日做夢。”

　“但不可否認，你的存在，阻攔了近衛家進一步整合不死川家吧?你的父親對你可真好啊。”

　“.”

　“我需要你配合女一號，我能保證，下一代的不死川家，和下一代的近衛家能同進同退。”

　對付不了這一代，就把目光對準下一代麽?

　【小醜】待在英和，玩弄權力遊戲的理由，近衛千代感覺自己已經看清七八分了。

　“5000萬的保證金麽?呵，玩物喪志的不死川理世，你太看得起她了，真的為有馬吉彥感到不值，他那麽尊敬的父親，目光只在手上的幾個玩具上，卻一點也不關心他。”

　還不關心有馬嗎?

　連深澤都主動提給錢的事了，用了自己這麽多點子的有馬吉彥，可是一分錢都沒打算給啊。

　如果這都不算父愛，還有什麽算?

　話說，有馬吉彥對近衛千代的愛，淺間覺得非常扭曲。

　想到那天勸有馬放棄近衛的對話，又想起了黑田龍太郎和阿部復仇的事情，淺間忽然靈光一閃。

　“你所追求的女孩，只是我不要的二手貨”，這種能不能勸退有馬吉彥呢?

　淺間重新看了一下系統任務，發現近衛給的三個支線任務還在。

　任務期間雙方好感度總值低於0，就會默認任務失敗，這個BUG一度讓淺間覺得，遇到負好感度目標，只有超級舔狗才能幫助淺間維持任務不被取消。

　此刻自己對近衛的好感度差不多是負數吧，這麽說，喂近衛點心還是有好處的。

　就是不知道拿到獎勵後直接甩掉近衛千代，系統會不會回收獎勵。

　淺間探過身子，問道，

　“近衛大小姐，你記不記得，你在我這裡提過三個任務。”

　近衛千代向後縮了一下，又逞強般前移，

　“怎麽，給了我5000萬，又想從我這裡拿回3000萬麽?”

　“呵呵，我擔心你說的那3000萬的報酬根本就兌現不了。要不這樣，我讓你追到我，你也不用給我3000萬，把拍賣所得全部轉我就行。畢竟一條家的大小姐也不過是我的囊中之物，可以說給你減免1000萬了。”

　近衛千代的笑意淡了，

　“呵呵，我的前提是忠心不二的男友，現在看來，你似乎不合格。”

　“畢竟日本人做狗的基因，我是一點也沒遺傳到啊，不好意思。”

　“如果你真的想要回3000萬，就讓我看看一條真澄淪陷的醜態吧。”

　看著近衛惡意的笑容，淺間攤了攤手，

　“真不知道你這醜態是跟誰學的。近衛老頭沒教過你，政治動物，可以隔絕道義，但必須披上偽善的紗衣嗎?”

　跟你學的。

　近衛千代內心裡對淺間靜水除了厭惡、憎恨，還有著一絲欽佩。

　【小醜】不止是一個單純的恐怖分子，他用有限的資源和時間，成長成了一個超越大部分成年人的個體。

　他有著完整、黑暗而扭曲的價值觀。連她這樣的人，都覺得眼前這個人的冷血。

　她從不玩弄感情，但，她正在向這個人學習，可以蒙蔽人理智的，偽造的感情。

　正如她開始學習金錢、暴力、謊言組成的政治世界常識。

　但是，近衛千代永遠不會分裂，永遠不會瘋狂。

　第一節課的鈴聲已經響起，世界史應該開始了。

　“體育祭小插曲，還滿意嗎?”

　“少做的小動作，很LOW。”

　“體育祭上為什麽不接受我的挑戰?”

　“呵呵，想不到近衛大小姐是個喜歡當眾丟臉的變態。”

　“說得像你永遠可以贏一樣。”

　“沒有人永遠可以贏，但是保證不輸是可以辦到的。”

　近衛聽著和父親一樣的論調，搖了搖頭，她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爭之世，不爭就是輸，不比就是輸，不佔鼇頭就是輸。”

　“說得像自己連續三個月拿了考試第一名的樣子。”

　“.”

　“作為學生會副會長，就這麽翹課沒問題嗎?”

　“我可以是因為公務。”

　“就是你們這種人多了，國家才失去幹勁的。”

　“怎麽，【小醜】也會有報效國家的念頭嗎?”

　“不好意思，再完美的國家擺在我面前，我也是個安那其主義的戰士。”

　“呵，挺會拿一些光鮮的東西包裝自己。”

　淺間喝完最後一杯茶，又一次探身，盯著近衛千代，

　“我發現你還挺喜歡和我聊天的，我都看了4次鍾，你就沒一絲覺悟嗎?”

　“照鏡子的功夫，總能讓人忘了時間。”

　淺間知道她這是在回應上次他引用蘇格拉底故事，諷刺她有貌無德的事。

　“真可憐啊，近衛大小姐，連個朋友都沒有。”

　“呵，你覺得你有嗎?朋友是一種會被慢慢淘汰的東西，我們只不過是將淘汰的過程提前了。”

　近衛其實明白，淺間在暗示她，放下身段，偽裝親和，可以獲得很多可以利用的人。就像他現在做的一樣。

　她上周就聽到那個暴發戶十神，揚言要庇護淺間靜水的事了。

　淺間靜水需要他的庇護?

　所以，自己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他身上有著許多罪惡的美學。

　自己應該放下傲慢，承認他不止是一個空有力量的變態了，他還是一個合格的陰謀家。

　那麽按這個陰謀家所說，近衛千代，真的只是近衛琢磨的一個失敗的作品麽?

　英和女王忽然起身告別，離開了戀愛谘詢部。

　淺間依舊坐著，看她背影中，如冰雪般的後頸消失於門後。

　這個大小姐，真的是長心不長個。

　話說，一條也好，近衛也罷，還有藤原和二條

　為什麽貴族家的大小姐都感覺沒什麽朋友呢?

　鮑德裡亞解釋過這些東西，富裕的權貴不再像過去那樣受到人的包圍，而是受到物的包圍。豐盛堆積的奢侈品、技術服務奴隸、城市動產等等，還有那些自主物化的仆從，這些人都不能作為朋友。

　近衛那套“無友不如己者，故無友”的說辭，其實不成立。

　蘇格拉底說過，【真正高明的人， 就是能夠借助別人的智慧，來使自己不受蒙蔽的人。】

　結識這樣的人，才能在短暫的一生中，完成更多的事。

　淺間揉了揉眉心，二見、不死川的信息接連發來，詢問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間島不僅發了半節課的筆記給他，還問是不是在保健室，要不要現在來看他。

　這些比自己更有智慧的人，似乎沒把智慧用在對的地方。

　就不能認真聽課嗎?

　等第一節下課再回教室吧。

　想起今天周一，系統商城刷新還沒看，雖然沒什麽積分，而且積分也是要存著兌換7777屬性的，但現在過個眼癮總行吧，說不定就有便宜又增加屬性的東西呢?

　淺間靜水打開了系統商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