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宇戰戰兢兢來到方塵下方，等待問詢。

　忘川磨滅了他曾經身為六轉仙的心氣，也早已看清自己普通遊魂的身份。

　面對一名來歷不明，修為不明的存在，周懷宇心中實在沒甚底氣。

　“說說吧，當初你們大五行宗在南晴星座開戰，有何目的?事無巨細，只要你記得的，都說一遍。”

　方塵淡笑道:“如今爾等身為遊魂，生前之事也早就一筆勾銷，不要怕有誰來清算。

　據我所知，如今的五行域裡已經沒有大五行宗的蹤跡，想來是斷了傳承了。”

　不少人心中微微一驚。

　周懷宇愣了半晌沒回過神。

　畢玄怔了怔，突然低聲笑了起來:

　“報應啊，這就是報應！”

　“大五行宗……沒了嗎?”

　周懷宇茫然。

　幾息後，他面露苦澀，低聲道:

　“當初那一戰，目的在於肅清南晴星座上與我輩志向不同之人，至於肅清之後要做什麽，我……的確是不知曉。”

　“你不知道誰會知道?你身為六轉仙，那一戰你已是大五行宗的核心力量，他們不可能一點事都不告訴你。”

　畢玄冷笑。

　“畢玄道友，我的確不知內情，但我也有過一些猜測。”

　周懷宇沉吟道:“記得當時，我聽到消息，人間九域有不少門派聯盟，號‘九域仙盟’。

　大五行宗就是其一，雖然上頭沒告訴我們，九域仙盟的存在是為了什麽。但從後續的動作我能夠猜的出來。

　九域仙盟就是為了反抗曾經的天道而存在。

　天道不仁，篩選出一些門派，與仙界，陰間，一起奴役世人，劃分三六九等，就連每條仙路途徑，都只能有一位九轉仙。”

　頓了頓，周懷宇似乎找回了當初的思緒，語氣變得激昂:

　“為什麽每條仙路途徑只能有一位九轉仙！?

　為什麽九轉仙的數量，要由天道來劃分?

　我輩修士，求的不就是大逍遙，大自在嗎！?

　這種束縛，猶如一道沉重的枷鎖，勒的我們喘不過氣，所以我們就要反抗！

　九域仙盟若是贏了，當重立天道，改變三界之規，仙人才可真正得大逍遙，大自在！”

　周懷宇聲音越來越小，悲愴道:

　“可惜，現如今看來，九域仙盟已經落敗。”

　畢玄一開始有些震驚周懷宇這番話，但聽到最後，忍不住發出一聲嗤笑:

　“說的好聽，不管你說的多麽天花亂墜，你們不就是想重新洗牌修行界，然後由你們來做主嗎?

　本來人間九域好好的，就是因為你們這些人亂來，才導致各地生靈塗炭。

　當初我本也有機會獲得仙籍，晉升古仙，卻不得不來南晴星座與你們交手，如今淪落至此。

　像我這般的修士，天下何其多，數都數不過來！

　除此之外，這亂世害死了多少生靈?你看看此間遊魂，有多少曾經只是凡人?他們就是死在那一戰！

　更多的連抵達此間的機會都沒有，早已消磨完陰壽，徹底魂飛魄散！”

　周懷宇看了畢玄一眼，眼神淡漠:

　“你不懂。”

　他不再言語。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笑。

　周懷宇望向方塵，目光疑惑:

　“閣下為何發笑?”

　“我在笑你啊。”

　方塵笑道:“他不懂，你的確也不懂，也許你聽到的，的確和你所講的沒什麽差異。

　甚至你看到的，也的確如你所想，似乎你們是在改變三界。

　可你不知道這背後代表著什麽，因為從一開始，你就藏著私心。

　總覺得如果三界有所改變，你就能從中得到好處。

　至於是什麽樣的好處，可能你都沒想明白吧?”

　“不是這樣……”

　周懷宇下意識搖搖頭。

　“就是這樣。”

　方塵輕輕點頭:“畢竟亂世出英雄嘛，總有人希望看到天下大亂，三言兩語半推半就，也就跟人上了賊船。

　整日告知自己，做的是正義之事，掃除的是天下不公。

　可未曾想過，世上存在公平，就有不公，唯有穩定，才是真理。

　修仙修的就是陰陽，你們卻是陰陽不分。”

　“若是我們贏了……閣下恐怕就不會這麽說了。”

　周懷宇沉默了半天，道。

　“若你們贏了，這世上可還有人間九域?”

　方塵大笑:“有人拿你們當槍使，很可能所謂的九域仙盟幾個帶頭的，早就知曉此事。

　只是想利用對方，來達成自己的目的，卻沒想過引火燒身之結局。

　為何會出現亂世，因為……有人要奪我人族九域，奪我人族三界。”

　“閣下是說……有異族在其中使壞?”

　畢玄微微一驚，下意識道:

　“妖族?沒理由啊，當時妖族也死傷慘重，的確有妖族是在大五行宗那邊，也有妖族是站在我們這邊。”

　“青冥之廣，你我不過一粒沙碩，豈能知曉一切。”

　方塵言罷，便對周懷宇道:

　“有些細節，等到了陰城再問你，順便好好想想五行仙途徑，你既是走的木仙途徑，便要整理一番交予我。

　是說假話還是真話，都在你一念之間，想清楚了再說。”

　周懷宇沒有聽進去多少，他還在沉思方塵此前那番話。

　想著想著，他面色突然驟變，臉蛋白的嚇人，身子不住的顫抖。

　能修到六轉仙之境，豈是愚蠢之輩。

　即便心中藏著一絲私心不願教人知曉，但簡單的思維邏輯還是存在。

　經方塵點出那番話，當初有不少疑惑如今竟豁然解開。

　與此同時，燭龍已經遊到一座殘缺的橋梁前。

　但它沒有靠近這座橋，而是拉開了一段距離。

　方塵從它身上感受到一絲忌憚的情緒。

　橋梁的盡頭，隱隱站著一道身影。

　其負手而立，正目不轉睛的看著方塵這邊。

　此人身著一襲黑色長袍，臉色猶如塗了白色胭脂，一雙瞳眸沒有半點眼白，一手放在背後，另外一隻手則托舉著一尊陰氣濃鬱的寶塔。

　周懷宇等人看見此人後，神色變幻連連。

　其中有人忍不住揮手大喊:

　“三長老！！”

　“道友，這位……好像是當初大五行宗的帶頭修士，是一尊……古仙……”

　畢玄咽了口口水，眸光死死盯著那道身影，眼中充滿不可思議。

　對方為何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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