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木兒……
他現在還能有什麽別的選擇嗎?
他的確不想現在公開參戰,哪怕計劃中的伏擊朱棣,也是因為他有自信能將朱棣集團可以說團滅。
後者無非三四萬騎兵。
他帶來五萬精銳,而金帳汗國自己還有近十萬亂七八糟,這裡距離朱棣的控制區哪怕最西邊,也還有兩三千裡,中間還有諾蓋草原,只要能用這場伏擊完成對朱棣的決定性一擊,哪怕就是朱棣能僥幸逃脫,也沒有能力活著在他的圍追堵截中走到鹹海的。
只要朱棣團滅在金帳汗國,那麽他就可以繼續扮演大明忠臣,然後在楊豐知道真相前解決掉巴耶塞特。
楊豐就算知道朱棣失蹤,也只會認為是孤軍深入,被金帳汗國所滅,但楊豐不會急於給朱棣報仇,畢竟他和朱棣又不是情同手足,朱棣自己作死被滅,大明要為他報仇討伐金帳汗國也不急於一時。金帳汗國又不是帖木兒,本來就不是大明臣屬,而就算他能通過其他途徑知道真相,恐怕也得幾年後了,帖木兒有足夠自信在這期間解決巴耶塞特。
但現在他已經沒有這樣的可能了。
朱棣的三到四萬,朱高煦的兩萬,鬼力赤三萬,這個實力雖然比他能集結起來的聯軍數量少,但也已經沒有絕對差距,更何況這裡面朱高煦那兩萬可是最可怕的駝城騎兵。而且他們是在薩萊楚克,帖木兒就算打敗他們,也無法真正做到圍追堵截,人家掉頭撤退就行,都是騎兵,想圍殲很難。真要說到穿越沙漠的能力,帖木兒的騎兵甚至不如明軍,後者攜帶的駱駝太多了,駱駝比戰馬還多,人家可以攜帶足夠的物資,穿過目前西域絕大多數的沙漠……
畢竟駱駝吃飽喝足,可以維持五天以上的負重行進,馱少點甚至能走十天以上,而駱駝的正常負重行進速度一天可以維持五十公裡。
在撒哈拉沙漠都沒問題。
更何況哈薩克的沙漠又不是撒哈拉,這時候僅僅才開春,氣候適宜,而且沙漠中其實還有不少積雪融化的水塘。
其實朱高煦穿過的大小巴爾蘇基沙漠,不到一千裡中間也有好幾條流入裡海的河流可以補給。
那裡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沙漠,至少這時候還只能說是荒漠化草原。
但帖木兒可沒這麽多駱駝。
不過明軍有這麽多駱駝,很大一部分其實就是他賣的,為了從大明購買鎧甲武器,他這幾年出售了數萬頭駱駝給明軍。
總之只要帖木兒現在公開參戰,那麽他和明朝關系也就宣告破裂,最多四個月後,楊豐就會知道他背叛大明的消息,然後最多七個月後,宋晟的甘肅軍團主力就會進入西域,而最多九個月後,魏國公徐輝祖的山陝軍團,就會同樣進入西域。而在這之前安克帖木兒,馬哈麻,納黑失隻罕,哈隻,烏格齊哈什哈這些家夥的聯軍,會提前進入苦盞向別卡巴德要塞進攻,他因為在這裡不可能短時間趕回,所以他在河中的守軍會面對這些家夥的進攻。
就算他們能夠堅守住別卡巴德要塞,而巴耶塞特也沒背刺他,他也帶著大軍順利趕回河中並擊敗這些家夥,那時候數以十萬計的明軍主力也已經進入了向陽地。
他只能在向陽地和明軍主力決戰。
甚至更大可能會被堵在喀什噶爾以西的群山間。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作為一個優秀的統帥,他知道自己應該堅持既定計劃,不被局勢發展牽著鼻子走。
但是……
他已經沒有選擇了。
一個小時後,帖木兒就下達了全軍北上突襲薩萊楚克的命令。
他要先解決朱高煦,畢竟朱棣已經被困別兒哥薩萊,不管朱棣是故意還是真的不想東歸,至少半個月內朱棣不會到薩萊楚克,只要他的大軍能在半個月內擊潰朱高煦,那麽朱棣也就回不去了。而朱高煦兵敗,鬼力赤也不敢南下,雖然這樣的代價是既定戰略完全被拋棄,他由秘密參戰變成公開參戰,他原本計劃的解決巴耶塞特也必須拋棄。接下來他顧不上管巴耶塞特了,解決朱高煦後他必須以最快速度全力攻破別兒哥薩萊,然後以最快速度東歸回河中,開始迎戰接下來進入西域的明軍西北軍團。
然後還得寄希望於巴耶塞特能忍住背後捅他一刀的衝動。
所以他還得向巴耶塞特示好。
而就在此時。
別兒哥薩萊。
朱棣正用望遠鏡看著遠處的天空,那裡一個熱氣球正緩緩飛過,但並不是飛越別兒哥薩萊上空的,距離他這裡還得二三十裡,至於他用來看著這個熱氣球的其實是楊豐給他的高倍鏡。因為這東西很多功能是耗電的,所以他極少拿出來使用,但現在就必須使用了,這個距離早就超出普通望遠鏡的能力,而在他的視野中是熱氣球上不斷揮動的信號旗……
“高煦率兩萬騎兵到薩萊楚克,十六個駝城,已經攻下薩萊楚克並在諾蓋草原做休整,另外鬼力赤,馬哈木,太平三部聯軍三萬走北路,也已經到喀山。”
他說道。
他身旁的朱能立刻展開地圖。
這個熱氣球是突然出現的,畢竟萬裡晴空一個紅色氣球還是很容易看到。
而這種東西出現,肯定是援軍已經不遠,不過這個氣球沒有調節方向能力,只能順著風飛行,所以……
所以熱氣球上的人應該也回不去了。
“到薩萊楚克需要沿河到哈吉.塔爾哈,再沿著哈扎爾海北上,以騎兵正常行進需要十五天,急行軍十天以內。”
脫脫迷失說道。
哈吉.塔爾哈就是阿斯特拉罕。
“但咱們出城的話,首先得解決外面的也迪該。”
丘福說道。
“不過我倒是覺著奇怪,薩萊楚克是也迪該的老巢,如今既然王子大軍攻破薩萊楚克,他為何還不回去?再說如今這種局面,他已經必輸無疑,最好的選擇是撤到伏爾加河以西,然後看著咱們離開,但他卻一不回去救自己老巢,二不撤軍到西邊自保,反而繼續堵在咱們前面,就像要阻擊咱們出城一樣。
可他就算阻擋的住咱們出城,能阻擋住王子的大軍和鬼力赤過來嗎?
還是說他只要擋住咱們出城,王子的大軍和鬼力赤另外有人給他阻擋?
鬼力赤那些或許有可能,若他給瓦西裡足夠好處,莫斯科人可能向喀山進軍牽製鬼力赤。
但王子這邊真沒有。
我想不出東邊還有什麽人能擋住十六個駝城。
倒是南邊有個。”
脫脫迷失一臉深沉的說道。
這家夥可同樣是梟雄,他只是比帖木兒和朱棣低一個等級,但他一樣是橫行東歐的梟雄,當年最強時候他攻陷莫斯科,血洗亞美尼亞,甚至一度打到帖木兒的核心區布哈拉,可以說他統治下的金帳汗國,一度回光返照般差點有了中興的模樣。
“所以,這裡有哪個地方最適合埋伏一支大軍?”
朱棣看著地圖說道。
脫脫迷失一指伏爾加河入海口。
“這裡,拔都薩萊,它的南邊雖然也是水網,但沒有大的河汊,都能騎馬涉水通過,向南一直到哈扎爾海都是最好的牧場,若是我的話,就會在拔都薩萊等著,把十幾萬大軍放在南邊遊牧。汗王大軍南下只能走東岸,到那裡時候這支大軍橫擊,大王就算沒全軍覆沒,向西過不了河,向南是拔都薩萊擋著,只能向東走。而向東到亞伊克河之前沒有河流,只有些積雪融化匯聚的水泡,這個季節牧草剛開始生長,咱們的牲畜這麽多很難喂飽,走不快,然後這樣走到亞伊克河,他們會走哈扎爾海沿岸提前過去。
那時候估計咱們就算還有殘余,也會全軍覆沒在亞伊克河。”
他說道。
“但現在他們沒等到咱們,該去找高煦了,傳令各軍準備突圍。”
朱棣說道。
“大王,若是這樣,高陽王恐怕頂不住帖木兒。”
朱能提醒他。
“頂不住也可以撤退,他後面又沒敵人,全騎兵想撤還不容易?”
朱棣說道。
“但咱們那樣還是要在亞伊克河面對帖木兒。”
脫脫迷失提醒他。
“我說去烏拉爾河了嗎?”
朱棣笑著說道。
亞伊克河就是烏拉爾河,哈扎爾海就是裡海,只不過脫脫迷失這些金帳汗國的都用本地語,亞伊克河是巴什基爾語,哈扎爾海是突厥語,而朱棣則習慣於楊豐地圖上的名字。
脫脫迷失愣了。
“你告訴我,如果有可能,波斯人會反抗帖木兒嗎?”
朱棣笑著說道。
“會!
他們對帖木兒只有仇恨,沒有忠誠,只不過不敢反抗而已。”
脫脫迷失毫不猶豫的說道。
“那麽阿塞拜疆人呢?亞美尼亞人呢?”
朱棣說道。
“他們恨不能吃帖木兒的肉。”
脫脫迷失說道。
“那麽誰會為帖木兒而戰?”
朱棣問道。
“誰也不會,黑羊土庫曼,劄剌亦兒都和他是仇敵,只是打不過他,不得不接受他的統治,黑羊土庫曼的首領優素福不肯向他臣服,逃到馬穆魯克人那裡躲著,也就是白羊土庫曼可能為他而戰,但也只是牆頭草而已,更何況他們的真正敵人是奧斯曼人。”
脫脫迷失帶著激動說道。
的確,他們沒必要向東,畢竟東邊是帖木兒和也迪該的聯軍,人家至少十五萬以上的兵力,而他們總共三萬多人,而且明軍彈藥其實也不多了,但問題是他們是帶著無數駱駝的高速騎兵,只要他們能進入不缺糧食和草料的地方,那真就是隨便走的,那麽哪兒不缺糧食和草料?南邊啊,格魯吉亞,亞美尼亞,原本黑羊土庫曼人控制的桃裡寺或者說大不裡士,全他瑪都是農業區啊,再向東是波斯人的城市,而這所有人全都和帖木兒仇深似海。
當然,他當年也去搶掠過,和他也有仇,但這樣他正好可以帶路啊!
而且一旦他們南下,煽動起這些對帖木兒仇深似海的被征服者,那就等於讓帖木兒幾十年征服付之東流。
這是刨他的根啊!
“汗王,帖木兒還是大明的官吧,他的地盤也是大明的吧?”
他說道。
“本王以大明皇帝叔祖身份,代替大明皇帝巡視大明所屬波斯都指揮使司,並慰勞各部,這很合理吧?帖木兒雖然是大明康居王,但他只是節製波斯等三都指揮使司,又不是說這三都指揮使司是他的,這些酋長是做大明的官,本王代替皇帝來慰勞一下。若這時候得知帖木兒背叛大明,那這些大明的忠臣,自然也就不需要聽他的命令,本王作為大明皇族才是他們該真正聽命的人,本王將帶領他們這些大明忠臣,為大明皇帝討伐叛逆。”
朱棣笑著說道。
不得不說他現在就像個瘋子……
大帝之魂上頭了,但這種冒險的感覺的確讓他很滿足,而且如果成功,他就能重創帖木兒甚至乾掉帖木兒。
那時候他將是西域的真正主宰。
“大王,咱們這是不是有些冒險?”
朱能還是小心翼翼地勸說。
畢竟帶著三萬騎兵,而且裡面真正明軍就五千,到目前為止明軍總共陣亡了不到五百人。
原本是五千五百人,目前還有五千。
至於受傷倒是還有七八百,不過除了兩百殘廢,其他的傷現在基本上都已經好了。
但無論如何這點人一頭扎進帖木兒控制區還是有些誇張了。
“他們這些勢力對大明想要的都是什麽?”
朱棣說道。
“貿易!”
脫脫迷失很乾脆的說道。 www.uukanshu.net
這些勢力與大明之間唯一聯系,就是絲綢之路的貿易,另外還有海上貿易,雖然現在海上貿易是建文朝控制,但這裡的人有幾個能搞明白大明的事,再說就算是建文朝控制,朱棣那也是他親叔叔啊!
“那我給他們想要的,他們對大明最可能的不滿是什麽?”
朱棣說道。
“神!”
脫脫迷失說道。
“你是信什麽的?月即別人是信什麽的?”
朱棣說道。
脫脫迷失笑了。
的確,他們都是一個信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