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吉遠華也不是一無用處，起碼在為梁本國賣力的態度上值得肯定，一回到報社，他再次召開編委會。現在，他已經是名符其實的“一肩挑”式領導了，黨務、編務兩手抓。

　“老城區改造升級提升檔次，這是今後一段時期的宣傳重點！”在梁本國面前唯唯諾諾的吉遠華，到了單位總是趾高氣昂，一副絲毫不容冒犯的姿態，“這是我市今後的一個發展方向，通港市要在老城區舊貌換新顏的基礎上崛起！”

　“似乎這還不是定論吧。”一個聲音慢悠悠地揚了起來，是王四化，這個已經被架空了的總編輯苦悶到了極點，大有放手圖輕閑的氣度。不過聽了吉遠華這種缺少定奪的話，還是忍不住要撂幾句，“發展規劃裡對通港市的前進方向，還沒有定格在改造老城區上，拓展新區的呼聲也很高，作為主流媒體，還不能隨便造勢。”

　王四化的發言並不具氣勢，但言之鑿鑿，讓吉遠華也一時語塞，他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來回擊，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這個能耐來回擊。

　尷尬的氣氛令人窒息，但除了忍耐別無他法，在座的沒有人願意為吉遠華打這個圓場。

　“媒體也有自己的眼光！”吉遠華不得不為自己找出路，“我們的報道，可以為市委市政府提供些借鑒。”

　“那也不能一邊倒。”王四化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他知道吉遠華是在梁本國的授意下才如此放言，但他不在乎，即使因此而得罪梁本國。

　王四化不是不怕得罪梁本國，而是沒法子，被吉遠華排擠成這樣，他還有什麽選擇?

　“我沒說一邊倒，只是說一個方向，至少目前來說是這個趨勢。”吉遠華道，“事實擺在眼前，老城區的改造已現端倪。新區拓展，有動靜嗎?”

　沒容王四化再說什麽，吉遠華宣布散會。

　這恐怕是最短的一次編委會了，以前吉遠華總是有三說四，東扯西吹，總覺得講話時間長面子才足。

　吉遠華有些氣急敗壞地鑽進辦公室，把范棗妮喊了過來，對這個“提拔”上來的主任，他有種駕馭感，以為范棗妮會心存感激，選擇和他站在一邊。

　這只能說吉遠華是個傻蛋，沒摸清狀況就拉隊伍，他也不想想當初范棗妮給馬小樂寫報道的事，前前後後，哪次不是起到關鍵性作用?

　“跟部門記者說說，往後多寫老城區開發的稿件。”吉遠華的口氣不容商量。

　范棗妮當然不能說什麽，盡管她知道裡面的貓膩。“吉社長，要不要列個報道計劃?”范棗妮的迎合總是滴水不露，這也是吉遠華不知不覺被她麻痹的原因。

　“行，有計劃更好！”吉遠華不忘給范棗妮盼頭，“好好乾，爭取明年把你弄到編輯部，那就可以進編委了，然後下一步就是副總編！”

　范棗妮根本就不稀罕什麽副總編。當初在大學跟祁願定終身，也不是只為了進報社這個單位，那時還是情愛所在，所以，現在吉遠華允諾的什麽編委、副總編，對她來說，可有可無。只是生性率直的她覺得，該有個相對穩定點的飯碗，在報社這地方待著也算不錯，還比較快活，而且也算是給哺養了她二十多年的父母的一個安慰。

　一直以來，范棗妮都會把吉遠華對她講的一切告訴馬小樂。她知道吉遠華背後的梁本國和馬小樂背後的方瑜，他們之間的鬥爭暗潮湧動，老城區改造和東擴新建是一個焦點，那是通港市兩個頗有影響的男女之間的角力。作為角力的支點，吉遠華和馬小樂就是前鋒卒，他們的交手，既關系到梁本國和方瑜的進退，也關系到他們個人的榮辱興衰。

　因此，范棗妮沒有理由不給馬小樂通這個信，可是該死的馬小樂竟然順著她的線路和譚曉娟纏到了床上，雖然譚曉娟說馬小樂是酒後被她稀裡糊塗地從了事，但之後的第二次、第三次呢?其實就這事本身而言，她原本還不怎麽生氣，都是正常的單身男女，接觸多了發生那事的機會也多，可她氣不過的是馬小樂竟然隱瞞了她，這是對她的輕視！

　別人輕視她可以，就馬小樂不行。范棗妮不謙虛，她覺得對馬小樂都是掏心窩子的，馬小樂在和譚曉娟的事上隱瞞她就是不仁不義，而且，更讓她氣憤的是，到現在馬小樂也沒找她說半個屁字！

　怎麽辦?如果不聯系馬小樂，眼下造勢需要的報道計劃信息有可能會給他帶來不小的麻煩，可是聯系他，似乎又憋不住那口氣。

　“馬小樂！”無奈之下，范棗妮憑著股倔勁找到了門上去，“你個狼心狗肺的！”她進了馬小樂的辦公室關上門，兩手叉腰，圓瞪著大眼。

　或許這早有所料，馬小樂蜷縮在小沙發裡，低著頭，一言不發。

　“裝聾作啞一副可憐樣，別裝了！”范棗妮口氣依舊怒氣直衝，“把話說白了，我沒這個資格來斥你，但我就是氣不過！”

　馬小樂悶著頭暗喜，發火好啊，火越大，待會問題解決起來就越容易。

　“怪不得到市裡來這麽長時間都不跟我聯系，把我當陌生人給拋到九霄雲外了是吧。”范棗妮還真是越說越氣，“馬小樂，從今後就當咱們不認識！”

　范棗妮說完就往外走，馬小樂一下跳起來，伸手攔住，“就不聽我說兩句?”

　“你不是裝麽?”

　“唉，這事怎說呢。”馬小樂一手搭住范棗妮，垂下頭，“來市裡這麽久是沒去見你，但絕對不是把你當陌生人給拋到九霄雲外了，最直接的原因是剛來實在是忙，很多事都不是太順，弄不好就沒了前途，你說我能不拚了命去忙活嘛。當然，最根本的原因是沒臉去見你，原因不說你也知道。我這個人雖然是油了點，但也不是那種沒良心的人，怎麽說譚曉娟是你的朋友，我跟她一不留神發生了事情，我這心裡頭挺不得勁，總覺著對你犯了大錯，哪有借著朋友搞朋友的，天理不容啊！”

　“我跟你說，你馬小樂別弄一套一套的，你就是個臭流氓！”范棗妮依舊瞪著眼。

　“就算是臭流氓，那也是有良心的臭流氓吧。”馬小樂說得一本正經，在范棗妮聽來簡直是欠抽得很。

　“不要臉！”范棗妮，抬手就打。

　馬小樂躬著身子，把後背晾給范棗妮，打可以，但不能打臉呐。不過隻躬著自己的腰不行，還得抱住范棗妮的腰。馬小樂有時就這麽無賴，抱得范棗妮沒脾氣。

　“棗妮，這事要怪就怪沒把我們的事跟譚曉娟說。”馬小樂將腦袋拱進范棗妮的腋下，不顧她在他背上“啪啪”地亂拍，“要是譚曉娟知道咱倆之間有故事，估計她也不會在酒場應酬後把我帶回家。”

　這話的意思，譚曉娟對范棗妮講過。現在范棗妮又聽馬小樂提起，也不免一聲輕歎，“該發生的注定要發生。”

　“棗妮，你不知道當我醒來時是個什麽滋味。”馬小樂道，“對你，我內疚的很，真的沒臉見你去，就像是婚內出軌一樣，實在是太自責了。對譚曉娟，也沒法說，事情都發生了還能說啥?再說了，平心而論，譚曉娟人很好，我要對她講出跟你的關系，那純粹讓她難過，所以還不如不說，直到那天被你開門撞到，事情才攤開。”

　“反正這事你做得不對！”范棗妮停止了敲打。

　“是不對，要是對的話，早就去找你了。”馬小樂眯著眼悶笑，“棗妮，我跟你之間，本來可以通透達明的，但通過這件事來看，還遠遠不到。”

　“通透個屁！”范棗妮說話還是很不客氣，“你一肚子壞水，恐怕隻想讓別人通透，你渾濁著吧！”

　“嘿嘿。”馬小樂得意地笑出了聲，立刻又招致范棗妮一頓敲打。

　“我一聽你這壞笑就生氣！”范棗妮恨不得攔腰把馬小樂抱起來摔到地上。

　不過此時的馬小樂似乎已經徹底掌握了場面的主動，攢身一拱，將范棗妮扛了起來，回身後還不忘把門的保險掛上。

　“放我下來！”范棗妮瞪著小腿掙扎，但在馬小樂不容置疑的進攻下顯得柔弱無助。

　勢如破竹。

　這一刻，范棗妮徹底沒了怨氣。

　“馬小樂， 你是流氓！”范棗妮癱軟後還不忘說一句。

　“行。”馬小樂邊說邊勤奮地躬身勞作，“有責任心、求上進的流氓！”

　范棗妮勾著馬小樂的後背，避免身體在衝撞下大幅滑動。此刻，她想起了譚曉娟，突然覺得有點刺激，便問道:“笑了，跟譚姐感覺是怎樣的?”

　“火，一團燒了好幾十年的火！夠勁！”

　“好啊，過會我就去她辦公室說說。”范棗妮閉上眼，“讓她把你的毛都給燒掉算了。”

　“別了，就這麽點事，值得嘛。”馬小樂忙道，“棗妮，中午我請你們吃飯……”

　“我們?”已經平和下來的范棗妮輕撫馬小樂後背，尖起指甲一掐，“你有臉面對我們麽。”

　“嘿嘿，怎個就沒臉呢。”馬小樂調整著呼吸，畢竟小小沙發不是大床，沒法暢快地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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