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包成袋的垃圾，接二連三地翻舞著飛進大院內，“啪啪”地落碎開來，散著腐臭味。

“堅決讓縣領導給個說法！”

“請周書記出來表態！”

……

幾分鍾後，刺耳的警笛聲就傳了過來。但是，小小幾個民警根本不起作用，甚至警車上也被砸了垃圾，髒汙不堪。

這讓馬小樂有些擔心了，矛盾不斷升級，最後不要不可控，那可會玩火自焚的。想到事情的嚴重，他立刻找到丁新華，說得趕緊把勢頭給壓下來，說說就算事，收拾一下現場趕緊離開。

馬小樂和丁新華爬到了縣大院的電動門柱上，一唱一和，五分鍾時間，“平息”了事件。

很快，門口小山似的垃圾被清運乾淨，包括大院裡扔的那些，但是有兩名環衛工人被警車帶走了。

“丁局長你放心，我馬上找人，我們的工人絕對不會有事。”馬小樂邊說邊進了大院，去找周生強，這事找他比找甄有為更管用。

“周書記！”馬小樂裝著猛擦額頭的汗，“場面差點失控！”

“不是差點失控，是已經失控了！”周生強好像很生氣。

周生強一生氣，馬小樂也不高興了，他可不願意在周生強面前窩這口氣。

馬小樂先用懷疑的目光注視著周生強，爾後扭頭往外走，“也許我不參與進來就不會失控了，我檢討，回去寫檢討書去。”

“你……”周生強沒想到馬小樂竟然還會在他面前搞軟抵抗，“我沒說怪你！”

馬小樂站住腳，回頭道:“接到電話就趕過來，到現在腿沒停嘴沒住，好不容易把人群安頓好了，連口氣還沒來得及喘就來向周書記你報喜，結果還不落個好。”

周生強歎了口氣，背著手走了兩步，“小馬，我知道在工作調動上你有情緒，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那多謝周書記了。”馬小樂道，“我這還急著去市裡接朋友呢，來就是跟你說一聲，事情解決了。”

“啥朋友這麽重要。”周生強道，“現在環衛工人的事這麽緊張，你還是留下來的好。”

“匡世彥，就是那個記者，昨天就打電話約好了今天去接他的。”馬小樂歎道，“誰知道碰上這麽個不省心的事。”

“哦。”周生強聽馬小樂這麽一說，沉默了會，“小馬，你那朋友的筆頭子很厲害呐，我看這事不能讓他寫呐。”

“那當然，這事又不是啥好事，對咱榆寧不起啥好作用，不會讓他寫的。”馬小樂深呼吸了下，道:“周書記，人心都是肉長的，環衛工人這麽鬧騰固然不對，但作為我來講，還是挺感激他們的，畢竟他們是為了我才這麽做的，現在有兩個人被公安帶走了，希望您說說情把人給放了，這事也就圓滿結束了。否則，工人們再被激起來那也不太好辦。”

“可以。”周生強道，“回頭我就跟光波局長打個電話，不能再出亂子了。”

“嗯。”馬小樂道，“周書記，那我走了，在不走就來不及了。”

“去吧，別怠慢了遠客！”周生強擺擺手。

馬小樂出去了，心裡樂呵呵的，事情還算是比較順利吧，不過有點把不準的是，不知道這事會不會在市裡引起一番影響，他希望能。

這一點，宋光明算是幫了忙，他告訴了方瑜。雖然他和方瑜之間沒有什麽特殊的交情，但憑著都是政府口的，還是多了這一嘴。

在宋光明看來，多一嘴就多一個打擊周生強的機會。其實在和周生強的抗爭上，他本沒有這麽強烈，無非是周生強退下來，他頂上去，當然前提是沒有“空降”過來的。

只是，周生強之前對他並不好，甚至還一度對他搞了點打壓，所以想在周生強的末任之尾來個痛快的打擊，出口氣。其實這是宋光明小人了，當初周生強是打壓過他，那只是因為他方方面面確實太差勁，是純粹出於工作考慮的，並不是什麽權派鬥爭或個人恩怨。

小人總有小人的得意之處。宋光明打電話給方瑜的時候，剛好是在市常委會開會之前的空閑時間。方瑜對馬小樂的境遇有點感歎，所以在會議結束時就隨口講了下，說榆寧縣有群眾為官請命，少見。

市委夏書記很感興趣，方瑜便把從宋光明口中聽來的講了一遍。

梁本國聽了心裡穩不下來，因為一切都是他授意的，開會前，吉遠華也打過電話給他，把環衛工人堵門的事說了。現在，如果馬小樂的去向被推翻或者事情嚴重追求起責任來，他都會不自在。

“這分明是有人策劃！”梁本國指間的香煙靜靜地燃燒，和他心裡的不平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有人策劃?”夏書記輕輕一問。

“對。”梁本國道，“據我了解，那個叫馬小樂的就是善於投機取巧、拍馬溜須，更懂得欺上瞞下，結果還撈到不少好處，蒙蔽了部分領導的眼睛。此次環衛工人圍堵榆寧縣大院，或許又是他一次幕後成功的指使。”

“哦。”夏書記緩緩點了下頭，“我對馬小樂不了解，不過聽說工作上還有些能耐。”

“那就是他善於投機的地方。”梁本國道，“搞表面工程，不注重實際，短時期內看是有效果，但其實著眼長遠並無益處。”

梁本國的話，方瑜聽得很受不住，“梁書記，馬小樂的事情，我想我知道的比較多一些，去榆寧縣調研的時候見過他，好像和梁書記說的有些出入。”

梁本國對方瑜的話有些不屑一顧，“事情看到的往往只是表面，要了解、考察一個人，必須有一個長期的過程。”

“梁書記說的不錯，但不管怎麽講，我至少是考察過了。”方瑜道，“而且我已經關注他有段時間了，從當初的沼氣建設推廣建設，到創衛工作的開展，再到現在縣級市申報的準備，可以說，每件事情都很有成效，這個成效不是面子工程，而是實實在在的成效，現在到榆寧縣城看看變化，那不是能否認的。”

“靠蠻乾取得一點成效，並不值得提倡。”梁本國道，“效益最大化發揮不出來，也是失敗。”

方瑜不好再接著反駁了，否則火藥味太濃，不過她實在是受不了梁本國狹隘偏頗的心胸，便跳到了眼前的話題上，“剛才我說了，這次榆寧縣大院被圍的事跟馬小樂有關，但原因值得深思，馬小樂從城管局剛到衛生局的位子上，就遭受到接二連三的刁難、事實證明，確實有人幕後安排了一系列醫鬧事件，正是因為這些事件，給他造成了一些本不該有的影響，而這些影響，卻導致了他現在被調離崗位，去了什麽政協提案科，所以，我可以憑著良心大膽質疑，那裡面到底有沒有什麽必然的聯系?”

此時，會場的氣氛已然緊張起來。

“好了，這個事情不在常委會議題。”夏書記呵呵一笑，他知道方瑜和梁本國之間向來有矛盾，在常委會上嗆起來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不能讓兩人繼續理論，“有時間再慢慢交流，散會。”

散會後，方瑜回到辦公室就打電話問周生強，到底是怎麽回事。周生強支支吾吾，隻好實話實說，調離馬小樂是梁本國的意思。

方瑜沒有說什麽，她不能責怪周生強沒有及時跟她講。實際上，她和馬小樂甚至都沒有單獨交流過，對他也沒有什麽需要特殊照顧的，只是因為梁本國的緣故，讓她有種強烈的敵推我拉的感覺。不過，馬小樂的能乾確實在她腦海中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一點，也是她這次和梁本國對抗的原因。

“對馬小樂，以後有沒有什麽打算?”方瑜問。

周生強見方瑜還挺入真，當然也不敢亂說，便一五一十地講了，說馬小樂開始打算辭職，後來被勸住了，又提出要停薪留職，回鄉做項目。

“停薪留職?”方瑜道，“你同意了?”

“沒，我給他出了個主意，安排他對口支援，一樣可以回到鄉裡做項目創業。”周生強道，“我這麽做，的確是看他有能耐，等遇到好時機，再把他弄上來嘛。”

“當初我要把他弄到市裡來你還不同意，現在好了，你根本就保不住他。”

“方市長，你再使使勁，把馬小樂給弄上去得了。”周生強笑道，“難道還真的怕梁本國了?”

“不是梁本國的問題， 他有什麽怕的?如果單單是他的問題，我完全可以立刻把馬小樂給提到市裡去，畢竟馬小樂是沒有問題的，但是現在這情況，就沒有那麽容易了。”方瑜道，“你們縣委都開會研究了，讓馬小樂到政協提案科，如果我迅即把他提走，那就是對你們縣委的不尊重。”

“唉，啥縣委不縣委的。”周生強道，“我都在這個份上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執行上級的命令，這樣過段時間我退下來，也好有個更好的去處。”

“雖然話是那麽說，但事不能那麽做。”方瑜道，“我是要幫幫馬小樂，但得過段時間，稍微穩一穩。”

“那可真是太好了。”周生強道，“說實話，我也不願意看到馬小樂受委屈，你能幫幫他，我這心裡頭也痛快呐！”

“不過也不一定能成功。”方瑜道。

周生強知道方瑜說也不一定的意思，他知道，方瑜幫馬小樂大部分原因還是出在梁本國身上。現在這情形，馬小樂是他們一次較量的落點。“那是，方市長你大事多，此類小事只是順帶而已。”他笑道。

“嗯，不管怎麽說，現在你得做好馬小樂的工作。”方瑜道，“別讓他辭職了，要不到時想幫他都困難。”

“行，有方市長這話，我絕對能做好他的工作！”周生強滿心歡喜的掛了電話，躺倒在座椅裡很舒暢地吐了口氣，又然後很有力地坐起，撥通馬小樂的號碼。

接到電話的馬小樂，正不知如何應付眼前的新麻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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