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要不是記著你是掘井人，當初我也不會照著對半利的原則跟你開條件呐！”何連華笑得很謙和。

馬小樂也趁著剛才那會開動了腦筋，把所有能與何連華聯系到一起的都想了，只要對砍價有利的又盤算一番，反正一切都盡量爭取，能不給何連華多加錢就不多加，萬不得已的時候再讓步，這就是他的原則。

“何局，記得當初咱們談的時候，不是說過一條麽，在你職責范圍內有一條，負責公司運營各方面的協調工作。”馬小樂道，“現在這資質辦理的事情，應不應也可以歸納到其中?”

“那當然記得。”何連華點點頭，“不過當初好像我說過，公司成立後，由建設局發文來強製各建築工地到質檢中心檢測鋼筋質量，還有盡量尋求市裡大項目的業務支持，其它好像沒承諾過什麽吧。而且就算承諾，那也只是局限在咱們市范圍內，現在辦資質這事，已經操作到省裡去了，就算我幫忙，那也需要一定的活動經費是不是?”

何連華提到建築工地，馬小樂陡然想起了光大公司的馨香二期開發一事。“哦，何局，插個嘴，突然想起了馨香小區二期開發的事情，必須得問你一句。”馬小樂道，“那個樓盤開發，怎能拿到建設許可?”

“哦，你說那個項目啊。”何連華小小地反應了下，“不瞞你說，那個小區開發建設，所有的批文都沒經過我手，都是下面具體負責人操作的。”

“不是吧何局，據我所知，小區開工建設的事情不是雞毛蒜皮的破事，你能不知道?”馬小樂道，“或者說，沒有經過你的同意，下面的具體負責人能隨隨便便搞批複同意?而且，像那樣獲批的項目就算是開了工，一查下去問題肯定成串，還不被罰死過去?”

“最近我忙，有些文件我也沒過目。”

“那你就失職或者是不作為。”馬小樂道，“堂堂一個局長，這種事情也可以蒙混過關?到哪裡講，這事也難說得通呐！”

“唉，或許是個疏忽吧。”何連華不多說了，他知道，在這件事上講不過馬小樂。

“呵呵，說得輕巧，疏忽了。”馬小樂道，“如果咱們通港市各個部門、大局的正職都像你這樣，估計市委書記還有市長啥的，都能氣出腦中風來！”

“怎麽可能呢。”何連華道，“這種低級錯誤只是偶爾會發生，不具有普遍性。”

“你別以為承認錯誤就沒什麽事了，那是你一廂情願。”馬小樂道，“馨香小區二期的重要性你不可能不知道，這關系到兩大勢力的對決。本來嘛，在這個項目上或許會有一場實力相當的博弈，但是因為咱們建設局的一紙批文，頓時讓這個博弈變得毫無懸念，或者過早地有了勝負判定，你不覺得那一紙批文重如泰山、震若雷霆麽！”

“你說什麽，什麽意思啊?”何連華夾著煙一動不動，看著馬小樂，“小馬，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梁本國一心想開工建設，方瑜暗中反對，哦，是極力反對！”馬小樂抖了下眉毛，“何局，我說到這裡你還不明白，那我也沒話講了。”

“那事，真的跟我無關。”何連華道，“我真的不知情，是個別部門私作主張。”

“行了何局，我幫你說說吧。”馬小樂笑道，“梁本國找到你，你推辭不過，只能硬著頭皮把那批文給簽了，是不是?當然，你有什麽想法、對策或者退路，我不管，我現在知道的就是你違規簽署馨香小區二期的開工建設批文！”

“怎麽說是我違規簽署呢，小馬，

不能亂扣帽子啊。”何連華拿起香煙，丟了一根給馬小樂。馬小樂也不客氣，拿了煙之後叼在嘴上，“何局，火呢?”

何連華一愣，手裡拿著打火機，起身想走過去送，又覺著不合適，便呵呵一笑，“來，接著，看你手法怎麽樣！”說完，拋了過去。

馬小樂當然接得住，隨後笑道:“但凡沒有惡意的傳球，一般都沒理由接不妥。”點上煙之後，他把打火機扔了回去，何連華也接住了。

“何局，你說我亂扣帽子，那是你在給我亂扣帽子，你說我能誹謗頂頭上司何局你嘛！”馬小樂繼續笑道，“馨香小區二期，別的不說，因為有高壓線過境，而且據我所知，目前還有沒有相關協調計劃，也就是說，那是無限期擱置的東西，有那個問題在，項目開工建設能批麽?”

“梁書記那邊說，規劃局已經有批文了啊。”何連華看著馬小樂，眼神很無辜。

“梁本國說規劃局把半個通港市都批給咱們建設局了，可以建上千萬平方的辦公大樓了，你也信麽?”馬小樂呵呵一笑，“梁本國，最擅長信口雌黃，欺瞞威逼下屬，你知道不?”

“呵呵。”何連華在煙灰缸裡擦擦煙灰，沒正眼看馬小樂。

“何局，跟你說吧，方市長早就跟供電公司那邊打過招呼了，那高壓線就是不改遷，供電公司也答應了，除非光大公司願意按照供電條例承擔一切改遷費用，否則他們是不會動半根線子的。”

“據聽說馨香小區二期項目的施工，也沒礙著高壓線，到跟前就停了，也沒什麽影響，所以項目開工許可批下去，也算是正常吧。”

“誒喲，何局啊，這話說得真是沒水平，簡直讓人瞧不起！”馬小樂歪起嘴巴道，“跟高壓線有關的政策你不知道?別只看就那麽幾根線子，可是圍繞線子的要求可多呢，直線距離多少米以內是不予許有建築物的，你知道麽?像馨香小區二期的項目，最少得有兩棟樓不能建，而不是到某個單元的某樓層停下來就合規的！”

“那，那是有點差池啊。”何連華抖動了幾下嘴角，“可不管怎樣，事情已經這樣，只有等等看再說了。”

“也是，木已成舟了。”馬小樂嘿嘿一笑，盯著何連華，直到他抬頭看向自己，“何局，你知道那個項目開工與否，關系有多大?”

“這麽說來，關系是挺大。”何連華道，“老弟，你說這些什麽意思?”

何連華這麽一問，馬小樂“誒呀”了一聲，“何局，你是老糊塗還是裝糊塗?還問我是啥意思?”

“那看來我是糊塗了，真是糊塗了。”何連華尷尬地笑笑。

“我看你是假糊塗真明白。”馬小樂笑道，“何局，既然你跟我釘是釘鉚是鉚，講得那麽清楚，那我也隻好同理待人。怎說呢，現在方市長正要我調查這事，馨香小區二期是怎開工的，我隻好如實匯報了。”

何連華可不願意聽到馬小樂這麽說，只要馬小樂歪歪嘴巴，方市長就會怪罪到頭上，那他的日子可不好過。不過，也不能沒有掙扎，稍稍頓了一下後，他說道:“小馬，剛才我不說了麽，這事我不知情。”

“你說的誰信?”馬小樂一聲冷笑，“我都不相信，方市長能相信?”

“唉。”何連華歎了口氣，明知道馬小樂這是故意作弄，卻也沒法，最終皺著眉頭翻著眼，“行了，小馬，你公司辦資質的事情，我就不加籌碼了。”

“何局，你說你何必呢！”馬小樂哈哈一笑，“明白人不說糊塗話，你怎對我不實誠點呢，早這麽說，哪裡還來這麽多廢話?你知道麽，這事我前幾天剛查清楚，為啥沒對方市長說?還不是看了你的面子，我怎能讓何局你為難呢，畢竟咱們還有質檢中心合作這一碼事。人呐，得講點情意，不能老盯著錢，你說啥金錢最親近最可信，不是太信服呐。”

“你，你還教訓起我來了。”何連華乾笑了一聲，“合作，一切還都是以合作為前提，最終達到共贏。”

“呵呵。”馬小樂搖頭笑笑，“那就這麽地，公司的資料馬上就拿給你，三年前成立的，人員配備齊全，辦資質的事只要走點關系，對你來說還有啥難度?”

“三年前的公司?”何連華疑惑地看著馬小樂。

“怎了，不相信我這實力?”馬小樂呵呵一笑，“不過咱們不討論這事，相不相信無所謂，把資質辦妥就行。”

說完，馬小樂起身，“何局，今晚打攪你了。”

“唉，就這樣吧。”何連華滿眼失望，本來打算再敲一筆的，沒想到被馬小樂弄得灰頭土臉。

馬小樂也不多說，徑自出去，末了還玩笑地對何連華道，“何局，改天有空請你瀟灑一下，聽說銀龍國際來了不少年輕的姑娘，還都是高學歷的！”

何連華哭笑不得，馬小樂依舊哼著調子，晃著步子走了。

“馬大，看樣應該很順利！”金柱看馬小樂滿面春風地過來，笑呵呵地問道。

“那還用說。”馬小樂拉開車門坐進去，“跟何連華這個老狐狸交手， 不輕松，倒也刺激，有緊迫感，也有成就感。”

“誒呀！”金柱拍了大腿，“馬大，早知道，我該跟進去聽聽，像這樣的高端訪談，聽聽肯定有長進！”

“我操！”馬小樂撲哧一笑，“金柱，你他娘的用詞怎這麽別扭！”說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東西，丟給金柱，“有空聽聽，活生生的教材，聽完了可以去當國際談判專家了！”

“呵，馬大，愛摸屁三，你還有這一手啊。”金柱反覆看著馬小樂丟給他的MP3。

“跟這種人交手，不留一手能行麽，關鍵時刻就管用了。”馬小樂笑道，“你懂麽，這也叫關懷，無微不至的關懷，很人性化，殺傷力巨大，但通常又不會直接作用而導致無法挽回的傷害。”

“知道了，知道了。”金柱嘿嘿一笑，“回去就做筆記，寫體會。”

“寫寫體會不錯。”馬小樂道，“善於總結的人，才會有不斷的提高。對了，上次甄有為家女兒過生日沒喊我，我讓你打探了，結果怎樣?”

“一清二楚！”金柱道，“按照你的吩咐，我回榆寧找到了閆波，問了，甄有為的女兒甄小珍，確實在上大學，我也按你的吩咐，親自去了她的學校，問到了她的宿舍，托人給她送了生日禮物。”

“好，待會把詳細的信息給我寫出來。”馬小樂笑道，“要先學會積累，然後再總結提高。”

“成！我記得清楚，還有小紙條呢。”金柱一踩油門，車子在夜色中像魚一樣穿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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