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珂還是求助了律師。

　　律師說，律師的調查手段有限，只能提訴訟，然後憑法院的調令去搜查證據。從提供證據，到法院立案，再到申請調令，需要很長時間。如果陸曉真出了什麽事，根本來不及。報警是唯一的解決辦法。

　　同時，作為多年的合作夥伴，律師決定來孟陽縣城看看情況。

　　錢珂一個人心急如焚，想不出法子，正需要人幫忙，於是把家的地址發了過去。

　　掛掉律師的電話，錢珂心中定了定，這才按照律師的囑咐給葉警官打電話，隻說陸曉昨天取了二十萬現金消失，希望能促使警方立案偵察。

　　可葉警官說，警方連夜立案已經查到了這條線索，正在了解情況。

　　掛掉葉警官的電話，律師又發來尋人啟事的模板。

　　律師提醒錢珂，錢珂既然能上陸曉的手機銀行，就能把半年來的流水帳單打出來。律師讓他把帳單發到指定的郵箱。如果有時間，可以把商店名字在地圖上標記出來，這樣便能劃定陸曉的活動范圍。不管是讓警察找，還是他們自己找，都能用得上。

　　律師預計一個半小時到，錢珂總算有了事情做，不覺得時間難熬了。

　　尋人啟事上，是他朋友圈發過的唯一一張婚紗照。陸曉穿著長裙在花叢中，捧著一束花害羞的笑著。她如今的模樣和那時沒有變化，身材也保持得很好，走在人群中相信一眼就能被看到。

　　錢珂逐字核對信息，確認無誤，填上自己的工作號碼，機械式地轉發到各個群。他希望大家幫忙轉發，說了一句客氣話，便打起精神去標注地圖了。

　　律師說過，通過尋找消費的商店名，可以縮小尋找范圍。可他覺得不夠，現在不帶錢和銀行卡也能出門，他得連微信和支付寶的消費記錄一起找。

　　陸曉每天的消費實在太多了，買杯奶茶，買菜，買肉，買生活用品……每一條都有記錄。他專心致志將一條條記錄抄在筆記本上，生怕看錯。等律師薑維到小區門口的時候，也堪堪才把建設銀行的記錄寫完。

　　薑維開著一輛白色奧迪，西裝革履，發絲一絲不亂地捋在腦後，挺直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框眼鏡。他們去肯德基買了便餐，又去新華書店買了地圖，回家做找人前的準備工作。

　　錢珂提著飲料，瞄見後座上的兒童座椅觸景生情，想起李鳳娟的催生。

　　薑維察覺了錢珂的失落，轉移話題說:“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點了美式，拿了糖和伴侶。”

　　薑維心思細膩，能發現常人發現不了的細節，抓住案件的關鍵點。

　　錢珂應好，說起警察連夜立案，已經在調查了，所以他並不是很擔心。他口是心非的說，即便他找不到，警察也能找到。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薑維欲言又止，隻說:“對。你這麽想就好了。”

　　錢珂問:“我能把消費記錄上所有的地址都找到嗎?我看到很多商店是工商注冊名，或者只是個人帳戶，這怎麽找呢?”

　　薑維答:“個人帳戶，很可能是流動攤販。當然也不排除是商店，但只要有記錄，我們找不到的可以給警察。”

　　錢珂這才放了心。

　　小區車位緊張，薑維把車停在了3棟後頭，默默接過他手中的袋子，跟在他身後。他聽到唔唔聲，回頭一看，薑維正在狼吞虎咽地嚼漢堡包，腮幫子鼓囊囊的。

　　薑維說:“餓慘了，一早起來就沒吃東西，

早飯午飯一起了。對了，你家能抽煙嗎?”　　錢珂當即摸了一根煙遞過去:“她在的時候不準我抽煙。她不在，就沒那麽多講究了。”

　　屋裡還殘留著冷氣，溫度適宜。

　　薑維的襯衫一直扣到領口，不留一顆剩余，一路走來，腋下和背心都濕透了。他選了餐桌坐下，看見錢珂擺在桌上的餃子，聞了聞，一言不發地去廚房倒了，卻意外地問:“你家垃圾袋在哪?”

　　“不知道。”

　　薑維翻了一圈，最後在鞋櫃的抽屜裡找到，奇怪的問:“你家昨天就沒套垃圾袋嗎?”

　　他還真沒注意。但他知道，陸曉丟垃圾會立即套上垃圾袋，絕對不會虎頭蛇尾。家裡的一切，從陸曉失蹤後就沒動過。這樣的小細節，只能說明陸曉走的時候很匆忙。

　　薑維說:“一般有犯罪事實需要追究刑事責任的，才會連夜立案。你說警察昨晚已經立案了，這事不簡單。”

　　錢珂靈光一閃，問，“會不會是凶手收拾血跡帶走了垃圾袋?”錢珂隻覺得力氣又回到了身體，有凶手，至少比陸曉的背叛來得讓他更容易接受。他急道，“昨天警察從水池裡把血跡取樣了，會不會這血就是陸曉的?”

　　薑維點了一支煙，沉思片刻說:“自己的血為什麽要著急收拾?她受傷，應該是第一時間喊你送她去醫院吧。而且小區裡沒有人提到她受傷，她是一個人走出去的。”

　　“但鄰居說聽到我家有吵架聲，就一定還有一個人。而且，吵架之後，她說出門買魚，卻沒帶錢。你說，這是不是想提醒我什麽。”

　　薑維問:“有沒有可能，血不是她的，是和她吵架那個人的?”

　　錢珂驚了，難道嬌滴滴的陸曉還會殺人?

　　薑維又搖頭，說:“不對。如果你家裡有別人的血跡，那麽就可能有受害者，警察第一時間應該來勘查現場，尋找屍體下落。警察之所以不來，只有兩種可能。一，案情和殺人無關。二，在街面的監控上看到過她，確認她還活著。”

　　錢珂不禁想，陸曉身上背著什麽案子呢，難道和他消失的錢有關?這太瘋狂了，陸曉從來不缺錢花，怎麽可能會卷入和錢有關的糾紛裡。

　　薑維將地圖在餐桌上鋪開，催錢珂吃東西。因為一會兒要標記地圖，就會格外忙了。在找到陸曉之前，錢珂不能倒下。

　　有薑維這個專業人士在，錢珂才感覺到餓。他的臉頰緊繃太久，咬漢堡的第一口竟覺得酸痛。隨著食物進入胃裡，灼燒的感覺也被撐得越來越大了。最後一口漢堡還沒咽下，薑維的助理已經把部分表格整理了出來。

　　通過工商信息，能核實到大部分商店的地址。表格上，存續的商店用綠色標明，停業的用紅色，後面還備注了法人的聯系電話，一目了然。

　　二人分工合作，用紅黑兩色在地圖上標記地點。

　　陸曉的活動范圍固定在臨近濱河區的三個區，在別的地方幾乎沒有出現。可奇怪的是，90%的店已經停業了。但不管怎麽說，這是尋找陸曉的最後線索。

　　二人當即出門，開車穿過一條條小街，沿途搜索。

　　紅標的店幾乎全部大門緊閉，掛著轉讓旺鋪。

　　錢珂順著電話撥打過去，一問，對方是中介。

　　原來的店主早就因為拖欠房租被趕走了，房東收回了店鋪，想將損失的租金賺回來，於是把轉讓費也惦記上了。房東提起租戶咬牙切齒，巴不得這輩子都沒交集，更不會聯系一個不講信用的人。得知錢珂要找人，還說住戶活該倒霉被人騙。

　　錢珂在街上兜兜轉轉幾圈，和陸曉有關系的店主都聯系不上。

　　而那些在營業的商店，也都在一兩個月內換了老板。

　　現在的店主巴不得不換法人，因為法人意味著要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反正小本買賣也是及時收現，自家的店沒有受到影響，店裡出了任何問題還能找前店主背鍋，於是心安理得地當“法盲”。

　　地圖上標注的店還沒逛到一半，錢珂已經沒了信心。

　　薑維也覺得必須找個突破點，等完全沒招了，再用笨辦法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