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說的也是。”薛金山點點頭，“但假若你我之間必有一戰的話，我若戰死，還請子雲幫我收屍，送回家去，呵呵，常年在外面帶兵，家鄉是什麽樣的，都快記不得了，活著如同落葉，死了也要歸根。”

　“怎麽金山兄你這樣的人，還在乎這個?既然你有所托，兄弟必定給你辦到。”林嶽笑道，“但我倒是無所謂，無論死在哪裡，直接燒了埋了就是，當年跟著老大在陰山與完顏萍邱作戰，也死傷了不少兄弟，全都埋在陰山了，老大還親手勒碑銘文，‘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

　“何止陰山，就這燕雲山下，又埋了多少枯骨呢?夜深人靜之時，這漫山遍野，都能聽到鬼哭的聲音。”薛金山歎了口氣，“我雖然鎮守此關，也真也希望有一天這座雄關再也不複存在。”

　“所以我們老大蕭辰，元帥諸葛，以及我等都很敬佩將軍。”林嶽道，“這也並非是我當著你的面說好聽話……對了，雲飛將軍還托我給你帶了一車禮物，一匹汗血寶馬來，還要我轉達他對你的問候。”

　“關雲飛真的是那個關雲飛嗎?”薛金山始終都想不通這件事，當時親眼見到關雲飛在蕭關之前，橫刀立馬，七箭連環，但他明明是個死人啊！

　一直都埋在城下不遠的山林中，當初挖出他骸骨時，我也是親眼所見的，胡子倒也真是那麽老長，只是……人是可以起死回生的嗎?

　“說句老實話，關雲飛老將軍是不是起死回生，我也不大清楚，我也不大相信。”林嶽道，“但他就說他自己是，有些之前見過他本尊的人也說他是……也只能當他是了，我想著也許是借屍還魂也未可知?”

　“無論是不是他，老將軍都也威武。”薛金山道，“此戰他老將軍緣何沒來?”

　“殺雞焉用牛刀?”林嶽笑道，“有我們這些小兒輩去足矣，也不必他老將出馬。”

　“呵呵，只怕這位老將是要鎮守蕭關離不開吧?”薛金山笑道。

　“哈哈哈！”林嶽大笑，“蕭關離不開雲飛老將軍，燕雲關也離不開你金山兄，否則若你親自出馬的話，也根本用不著兄弟我去走這麽一趟。”

　“哈哈哈，子玉果然是妙人也！”薛金山也哈哈大笑，“走吧，這大風吹的臉都疼了，咱們也不必在這裡守著，到我那兒喝酒去！”

　“呃……咱們兩個現在去喝酒不大好吧?”林嶽道，“這部隊還沒有過關呢。”

　“得了吧，我大門敞開都不怕，你還怕個什麽?”薛金山拉起他的手，大步下了城樓。

　五萬燕雲軍偃旗息鼓，手無寸鐵的分為十個批次陸續過關，黑龍衛則刀槍林立，嚴陣以待。

　但因為雙方軍令都極為森嚴，所以過程也特別順利，毫無阻礙，過關的燕雲軍直接奔向臥龍關，也不稍作停留，以免引起誤會。

　五萬兵馬過去後，就是後勤輜重部隊，一眼望不到邊的大車，騾馬，駝隊川流不息，直到半夜時分才終於走完。

　薛金山送了林嶽，立刻派出探馬斥候，潛入燕雲郡中偵查，傳回來的消息是燕雲其他各軍都沒有任何調動的跡象，距離咱們最近的北境衛部也遠在玄明州，白龍江一帶。

　薛金山聞報後默默無語，只是輕輕的歎了口氣。

　夕陽西下，晚霞如血，將臥龍關西城城牆映射的一片血紅，城下已經堆滿了屍體，但攻城卻還沒有停止。

　徐志勝親臨城樓，率領將士們激戰了三天三夜，一萬多白龍精銳，已經傷亡過半，他自己也是身中數箭，血染錦袍，但卻不肯下城頭一步。

　他的白龍衛固然是精銳，但段鳳年的琅琊軍也都是猛士，戰力並不遜色多少，盡管傷亡慘重，但攻城的勢頭依然迅猛，一波波的衝鋒宛若巨浪，將臥龍關堅固的城牆衝擊的千瘡百孔，搖搖欲墜。

　見到城下燃起熊熊篝火，就知道琅琊軍今夜依然會發起攻擊，段鳳年也知道此戰的關鍵就是在大周援兵到來之前拿下臥龍關！

　所以毫不吝惜兵力，也不計傷亡，十多萬人以車輪戰法晝夜輪番攻擊，一副不破城不罷休的姿態。

　徐志勝和他麾下的一萬白龍衛全都玩了命了，但在對方絕對實力面前，還是顯得力不從心。

　畢竟琅琊軍足有二十萬之眾，大營連綿，漫山遍野，目之所及，全市敵軍，看上去就令人感到深深的絕望。

　徐志勝算過，對方至少也傷亡了一萬五千余人，但是己方也傷亡了八千左右，二十萬大軍傷亡一兩萬，根本不會傷筋動骨，可是他總共只有一萬人，傷亡大半，其實就已經等於是被打殘了。

　可是援軍還沒有來。

　這其實也在他意料之內中，相距不遠的燕雲關固然有薛金山的兵馬，但卻也不敢抽調一兵一卒前來，因為相較琅琊軍來說，燕雲軍更加可怕！

　若是趁著燕雲關空虛，忽然大舉進攻的話，那局勢就真的一瀉千裡，無法收拾了。所以寧可臥龍關失守，燕雲關也絕不能有絲毫閃失。

　段鳳年造反的極為突然，朝廷也是措手不及，急切之間，根本無法派來強大的支援。

　京師戍衛部隊肯定不能動，相距最近的山左也卷入戰局，他們自保尚且不暇，不可能抽調兵馬過來。

　從其他地方調集援軍卻又相對較遠，等他們過來，只怕都是一個月之後的事情， 臥龍關還能撐一個月嗎?

　看這個形勢，只怕一天都撐不住了！

　唯一指的上的就是海寧灣的兩萬白龍衛了，但等他們過來的話，只怕也是十天之後了……

　其實從軍事角度上看，死守臥龍關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因為根本守不住，與其如此，還不如先行退出，至少還能保住數千將士們的性命……

　但沒有命令，他也根本不敢撤退，命令直到現在還沒來，估計是不會來了。

　也就是說，他徐志勝和麾下僅存的這數千疲憊至極的將士們，只有死路一條。

　“將軍，咱們的弓箭已經不多了。”一個部將澀聲道。

　“嗯，還剩多少?”徐志勝道。

　“其實是一支都沒有了。”那部將咧嘴苦笑，“火槍全都打壞了，沒打壞也沒用，彈藥都早用光了，大炮全部炸膛，檑木石灰也都用光了……”